七年前,我在老家的沙原中学当实习老师,每天晚上睡觉都梦见帅哥。
我以为是我好色的缘故,同事却说我被阴桃花缠上了。
那时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而不像此刻的我,鬼鬼祟祟地在清明节的夜晚点燃通阴的灵犀香,只盼再见那只鬼魂一眼。
1
我有一块佩戴了十年的地藏王菩萨。那是我妈花了两万元巨款,给我找神婆求来的,她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刻也不能离身。
我一直随身佩戴,直到那天晚上,我给学生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洗澡的时候,发现它不见了。
诡异的事情就是从丢了菩萨像开始的。
当晚,我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境的主角是一个脸色苍白,气质忧郁的帅哥,他在一片白光中,微微躬身,温柔地抚摸我的头。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
他给我的感觉特别温暖,我情不自禁就想往他怀里钻,脑袋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
我只顾着揩油,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含含糊糊地说:「不记得了。」
我刚说完这句,他就生气了,一把推开我,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我打了个哆嗦,「推我干嘛,好冷啊……」
他居高临下,冷冰冰地俯视我:「我叫刘元,想起来没有?」
这个名字太大众了,常见程度跟「张伟」、「李强」不相上下。
诚实的我摇了摇头,说:「没想起来啊。」
我说完这句后,他整个人就裂开了。
这不是什么俏皮话!是物理上的裂开!
他的皮肉像被人撕碎了一样,很快成了一个血人,通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
我惊恐地意识到,我不是在做春梦,这特么是噩梦!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很快铺满了地面,灌满了整个空间。
我被血液淹没,眼前一片黑暗,喉间满是腥甜的铁锈味,想叫喊却叫不出声。
挣扎间,我触到了他冰冷的皮肤。
他用沾满了滑腻鲜血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阴冷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杜比环绕。
「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我陷入了窒息。
2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学校广播的早自习铃声唤醒了我。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扶着额头大口喘息。
床对面就是空调,冷风吹在我身上,我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我的背心已经全部汗湿了。
直到下楼吃饭的时候,我回想起那个梦境,仍然心有余悸。
跟我一起来学校实习的同学见我脸色不好,问我怎么了。
我说:「做了个噩梦,本来梦见个禁欲系的帅哥呢,他特别帅,长了双标准的丹凤眼,鼻梁又挺又直,还有颗痣……」
同学没等我说完,忽然打断了我:「你能看清他的脸?」
「对啊。」
她面露犹豫:「我之前听说,梦里是看不清人脸的,能看清的,都不是人……」
我瞬间汗毛倒竖,「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啊!」
「好像是阴桃花……哈哈,我也是听网友说的,别放在心上啦,封建迷信要不得……」
我笑骂她几句,也没太当回事。
没想到,下午上课的时候,又出了一件令我心惊胆战的事。
我个子小,脸嫩,刚出来实习经验不丰富,完全镇不住场子。
连着两节课,任凭我怎么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底下的学生没一个把我看在眼里的,我有点崩溃了,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睛。
不是我爱哭,只是生理性的泪水,情绪一激动就这样,没办法。
就在我泪珠子往下滚的时候,我讲台上的十几个粉笔头,忽然就自己飞起来了,biubiubiu——同时命中了捣乱的那几个调皮鬼。
粉笔自己飞起来了!!!
我惊呆了,吓得眼泪都忘了流了。
那几个学生痛呼出声,先是彼此间茫然对视,然后齐齐看向我。
这违背科学的一幕要是被学生们看见了,是要扭曲世界观的!物理老师还怎么教课!
我吞了吞口水,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说,「看什么看,是我扔的。」
学生们顿时肃然起敬,露出崇拜的眼神。下课的时候,男孩子们追着问我这一手暗器是怎么练的……
一片混乱中,我听见有人大声嚷嚷:「不是暗器!米老师用精神力控制的,她会异能!!」
我面色苍白,抓狂大喊:「你们不要看那么多小说!!」赶紧小碎步跑远了。
3
我逃也似地回了寝室,试图拼凑自己碎成渣渣的世界观。
我想破了脑瓜子,也无法给出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有鬼……我真的碰上阴桃花了?
真是谢谢这位鬼大哥了!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对我有好感,今天还帮我出头来着,可、可我真的不需要一只时不时吓我的鬼来当我男朋友哇!!
我双手合十,神经兮兮地对着空气拜了拜。
「这位鬼大哥,很感谢你的喜欢。虽然你真的长得很帅,但我俩人鬼殊途,是没有结果的……」
「不要再搞这种事了,会吓坏小孩子的……」
晚上临睡前,我在网上疯狂学习辟邪法诀,掐着手诀,战战兢兢地入睡。
但这只鬼还是出现了。
他这次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粉红色女士T恤,很有年代感的款式,胸口有一簇玫瑰花图案,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死死盯着我,脸色阴沉无比。
「现在,你想起我来没有?」
昨天不是已经自报家门了吗?还问我干什么?还有,你是有异装癖么,这衣服好丑啊!
现在的我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乖巧地说:「想起来了。」
「我是谁?」
「你是刘元。」
他又问,「2014年7月15号,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猜他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就在我组织语言的时候,一双无比冰冷的手,在我的脖颈上轻轻拂过,我身体一颤,背后顿时密密麻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刘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身后,低声说:「我等了你好久……」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我胆子小,一下没绷住,被吓得眼泪狂飙,鬼哭狼嚎。
我哭着说:「你等我干什么啊?我除了能吃啥也不会,大哥你认错人了……」
他一顿,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搭在我脖子上的手缓缓收紧:「你果然忘了我,言而无信的骗子……」
我靠!这鬼精分吧!
白天还替我出头,晚上就开始掐我脖子,这就是个活人我也不能跟他处对象啊!
我大口喘息,痛苦挣扎,力量一点点流失。
人在濒死的时候,一生的记忆会在眼前一一闪过,这叫走马灯。
在一片白光中,我忽然窥见了一间土房子,以及它身后绵延了小半个山头的幽深竹林。
这一幕就像重锤一般,破开了我那久远的记忆。
我瞬间瞪大眼睛,嘴唇蠕动,艰难地出声:「元、锅锅……」
遏制住我咽喉的手一颤,蓦然化作一团黑烟,消散不见。
4
我想起来了,在我的记忆中,的确有一个叫刘元的发小。
我的老家位于西南一带的山区,一个非常贫困的村子里。
刘元是我们村的一个怪孩子。
他不出门,也不上学,明明是个男孩,却留了一头齐腰的长发。
最奇怪的是,村民们对他的态度讳莫如深,从来不让自家小孩跟他玩,就是从他家门前路过,也绕得远远的。
印象中第一次和刘元搭话,是在我九岁的时候。
那天我和同伴正嬉笑着追逐一只野兔,刘元就穿着那件粉红色女士T恤,静静站在土墙屋的窗户边看我们打闹。
他五官生得漂亮,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比我们这些成天在外面野的女孩还干净,让人一看就喜欢。
我早就对他好奇了,偷偷脱离了队伍,隔着窗户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呆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