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达摩大师踏上中国珠江口的那一刻开始,溯江而上,一直来到肇庆,那里有一条从西南方向奔腾而来的支流,名叫新兴江。
新兴江中上游,一列大山纵横交错,峰峦高耸入云,岩壁峻峭险峻,蜿蜒五十余里,宛如一条苍龙,静静地卧在江边。因此,当地人都亲切地称它为龙山。
在相当于龙头的山峰之下,犹如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珠被巨龙精心呵护着,那是一个悄然存在的小小村庄。
这是一块钟灵毓秀之地,千百年来,当地百姓一直传颂着这样一个传说:
龙山之下埋藏着一道龙脉,一旦机缘成熟,将有一代圣贤从这里诞生。
然而,传说终归只是传说,此时正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天地间一片混沌,浓厚的晨雾弥漫在每个角落,让人感到沉闷而压抑。
那列黑沉沉的山脉,如同僵死的龙蛇,匍匐在无边的原野之上...
时光流转至公元638年二月初八,恰好自达摩祖师将宇宙间最不可思议的智慧,禅,传给二祖慧可,已过去整整一百年,这是一个富含智慧的世纪。
此处是岭南新州龙山脚下的夏卢村,这是当时荒蛮未开化的地区之一。在简陋的茅屋前,一个有着儒雅气质的男子焦虑地在小院中来回踱步。他几次走到房门前,想推门而入,却始终克制住自己。
正当他坐立不安时,从屋内走出一位手脚粗大的婆婆,笑容满面对他说:“恭喜卢老爷,是儿子,是儿子呀!”
这名中年男子惊喜万分,急匆匆地冲向屋内,然而在门口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他的婆婆,深深鞠了一躬,激动地说道:“李婆婆,真是多亏了您!我流落至此,举目无亲。如果不是您伸出援手,我可能会无法应对眼前的困境。”李婆婆轻轻抚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卢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既然能聚在一起,也是前世的缘分。再说,你的夫人是我们这里的人,也姓李,那我们就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了,对吧,卢老爷?”中年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他的嘴角又微微泛起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李婆婆,请您不要再叫我老爷了。我现在和您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不再是以前的大老爷了。”李婆婆手法熟练地在厨房里准备了一大盆热水,然后端着它向室内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不管怎么说,您曾经也是大家的族长,怎么能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呢!”
中年男子跟着李婆婆进了屋子,但他并没有走进里间,而是在堂屋面向北方跪了下来,他默默地诉说:
“远在范阳的祖先们啊,行瑫这个不孝的子孙,背井离乡,流落到了岭南。幸运的是,今天这个地方新添了一个男丁,使卢氏这一支的香火得以延续……”
在这荒蛮之地的野山之间,这个中年男子怎会散发出一股书卷之气?
他为何又被李婆婆尊称为“卢老爷”?
他的祖先们为何来自远方的范阳?
范阳卢氏,自汉代尚书、中郎将卢植起,一直都是“北州冠族”,位列中国四大望族之首。曹操曾赞誉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
数百年间,范阳卢氏孕育出无数将相,高官辈出,名卿如云。从三国至唐初,仅宰相就有十二人之多。
那么,这个中年男子,作为范阳卢氏的后裔,为何会流落到这瘴气弥漫、民未驯化的岭南呢?
原来,这位出身范阳卢氏望族的中年男子,名叫卢行瑫。他继承了源远流长的家学熏陶,学富五车,文采斐然。与他的大多数祖先一样,他走上了学而优则仕的道路,成为了朝廷的官吏。
然而,就在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卢行瑫被左降流徙至岭南新州。而后,他娶了当地女子李氏为妻,选择在这龙山脚下的夏卢村定居。
上苍似乎与卢行瑫存心作对,仕途上不但布满坎坷,最后更是被贬为流放之徒。而他的婚姻生活也并不如意,夫人的肚子始终平坦如初,孕育生命的希望渺茫。
在古代的伦理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卢行瑫对此不甘心,夫人更是日夜在观音菩萨像前祈祷……
心念如至真之天地,灵光穿透寰宇。某一天,李氏突然看见一朵五彩祥云越过峰峦叠嶂,朝她悠悠飘来。彩云之上,竟然站立着一位流光溢彩、宝相庄严的菩萨。
李氏立刻虔诚地跪下参拜。菩萨开口说道:“夫人你行善积德,现在定会生得贵子。”
李氏不敢抬头仰望,只是频频磕头,嘴里喃喃念叨:“菩萨慈悲,菩萨保佑,菩萨……”
然后菩萨问道:“夫人,您是希望您的儿子一生安稳、享受荣华富贵;还是想他历经磨难而流芳百世、遗泽苍生呢?”
李氏从小吃斋念佛,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希望他能流芳百世,遗泽苍生。”
菩萨手中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说:“那好,那就让这颗舍利子归位安住,日后定会实现灵验。”
李氏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菩萨手掌上的明珠,忽然以一种美妙的姿态跳跃过来,像一只灵活的鸟儿,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她的口中。
她感到一股清凉的触感从腹部扩散开来,像是夏日的一口清泉,滋润着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唱,每一寸肌肤都透出安然的感觉,仿佛她正被温暖的阳光所包围,随时可能羽化升天...
这美妙的感受让她不禁笑出声来,笑醒了丈夫和自身。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南柯一梦,一个让人陶醉的南柯一梦。
然而,自从那个梦以后,她的腹部便如同即将胀破的气球般,一天天地鼓胀起来,真的怀孕了。
或许真的是神明庇佑,卢行瑫在年过四十之后,夫人终于平安生下一个男孩。
李婆婆从屋内走出,对卢行瑫说道:“卢家老爷,快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吧。”
卢行瑫刚想走进里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