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传唤我了。

坐在我对面的，除了那个吊儿郎当带着一点匪气的刑警杜城，还有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一点都不像警察的年轻男子。

他明明没开口没说话，却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上周五的晚上，你在哪？”杜城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带了些严厉问道。

“上周五，有个设计案要交付，那天我在单位加班到很晚。”我没有逃避杜城极具攻击性的眼神。

“谁能证明你在加班？”

“应该没人能证明，我自己的工作室，那天晚上其他人恰好都不在。”我蹙眉思索一番，然后看向对面的两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杜城看了身边那个年轻男子一眼，冷不丁开口：“你认识梁毅吗？”

我没能控制住本能的反应，手轻轻抖了一下。

对面那个脸比女孩子还细腻的年轻男人，眼神精准地盯住了我的手，又若无其事把目光盯向了自己的手。

我苦笑一下：“本来我想说不认识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停顿了一下，对面两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我只能继续说道：“八年前，我找他整过容，整容后我就换了工作。他的手艺很不错，我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痕迹，我也从没跟现在的朋友同事说过他整容的事情。他怎么了？出事了吗？”

杜城没接我的话茬，只是跟身边的年轻男子交换了下眼神。

然后冲我说道：“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A城，有事情可能会随时传唤你配合调查。”

回到工作室，助理洋洋立刻按照我的习惯给我泡上了一杯浓咖啡。

我仰在宽大的椅子上，用手捏了捏眉心，平复了下情绪，才示意她汇报下近期的工作进展。

我是一名设计师。

并且是业内有口皆碑的美女设计师。

我对自己的设计实力有信心，长相嘛，确实是靠着梁毅那靠谱的整容技术。

8年前，初出茅庐的我拿着一整沓的获奖证书入职了业内头部的设计公司。

我兢兢业业、无比用心，可机会总是落在长得漂亮的美女同事身上。

甚至有一次，主管直接明示，让那个跟我一批进公司，空有美貌却脑袋空空的草包跟我一起做项目，目的就是署名和时候可以把那个草包署上……

我长得确实不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就是走在路上会被人忽略的路人长相。

作为一个设计师，我是有那么几分天赋的，可是天赋又没有高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与此同时，天赋，意味着我也是有傲气和敏感的。

我完全忍受不了，仅仅是因为容貌，我的才华也仿佛被忽视。

我更忍受不了，仅仅是因为容貌，升职加薪就可以有便利。

所以，我找到了梁毅。

找他，是因为他收费低，且看起来一副很靠谱的样子。

跟我们设计行业一样， 整容医生也是“成功案例”越多，名气越大，才能越要上价格去。

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思，我动了手术。

万幸，手术很成功。

在恢复期结束之后，我果断发邮件辞职，然后进入了另一家公司。

这次，我也享受到了美女的待遇和红利。

职位水涨船高，因为外貌，我的才华仿佛也加了码。

去年，我干脆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有“美女设计师”的头衔在外，趋之若鹜的客户数量，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我摸向镜子中自己的脸，喃喃自语了一句：“梁毅，谢谢你。”

“谢谢你之前的手术，也谢谢你现在，死了。”

是的，我知道梁毅一定是死了，要不然警察不会找到我的头上。

我也知道梁毅早晚会死。

因为他一开始的淳朴、靠谱都是装出来的。

脸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

有人的脸，一看就让人觉得信任感十足；

有人的脸，一看就让人厌恶无比；

有人的脸，越看越让人欣喜开心；

也有人的脸，看过十次八次再回忆依旧想不起是什么模样……

作为A城首屈一指的整容专家，他的收费是最贵的、广告是铺的最满的、排场是搞得最大的……

他的心，也是最黑的。

“蒋姐！蒋姐，警察找你！”

这天，我正在跟客户接受新一期的方案，助理洋洋就带着警察敲门进来了。

还是那个刑警和他的小白脸同事。

我跟客户表达了歉意，并约定了下次约谈的时间，才坐在了两个警察面前。

“两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高个子刑警杜城答道。

“那就两杯白开水吧！”我吩咐洋洋。

“是梁毅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我开门见山问道。

“你知道了？”杜城反问。

我笑笑：“A城就这么大，人命案子总是传的快一些，我听到也不奇怪。”我转向正在办公室打量我设计作品的警官：“不知道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那个面白的年轻警察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冲我伸出手：“你好，沈翊。”

我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纤细又骨感的手。

“蒋歌，你的指甲很漂亮。”他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