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一个人生活习惯的改变,大多都会是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比如曾经非常内敛的人变得外向,曾经很专一的一个人变得游戏人间,曾经的乖乖女开始抽烟喝酒。所有这些改变的背后,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人和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是女酒鬼,她本来是恨酒的,小时候她跟着酒鬼父亲一起生活,看他喝醉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初高中很多晚自习回到家的夜晚,她不是被喝醉的父亲反锁在门外,裹紧衣衫,坐在楼梯上,听着父亲在屋里如雷酣醉的呼噜声,等天色亮起,就是在那些深夜里,以瘦弱之躯,吃力的独自把醉卧在门口的父亲一点点的拖进屋去。他那个时候特别恨最初酿出酒这个东西的人,为什么会造出这样的迷魂汤,让一个个懦弱的人一头扎进自己的幻境里,躲避生活,把真容现实都甩给不得不清醒的人。她讨厌透了酒,她的年少浸泡在混着不堪的昏醉味道里被蚕食一空。
她是个没有年少的人,长大后,她找男朋友的标准心中最清晰的一条就是决不能和父亲相像,遇见玉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饱饱满满的,像一面干枯了好久,却突然被命运惦记了起来又温柔添满的湖。玉是工作中带她入行的前辈,于是便在生活中坐了他的师长。饭前不要吃冷饮,伤胃。不要觉得妥协是在规避麻烦,大部分时候,早早拒绝才是。做人精力有限,不必人人是朋友。这些道理都是他工作内外云淡风轻交给她的,他在酒桌上那个替她挡酒,下了酒桌,还不忘在车里叮嘱她,“女孩无论如何不要在不熟的人面喝酒”。他就是这样待她好,但是那张永远和气疏淡的脸上,透望过去,从来都没找到半点暧昧的气氛。玉喜欢她,那点喜欢也并能掩人耳目,他在别人面前数次夸她,夸她自立,又心性清凉,现在女孩当中已经不多见。热心的同事提议给她介绍男朋友,玉直言,并不觉得身边又配的上她的男生。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听的心中很高兴,可是又暗生怅然。她扭伤了脚,玉体贴她在这所城市里孤身一人,买了她最爱吃的煲仔饭和枸杞猪肝粥送去,也只是敲开门笑眯眯的递到她手里,然后说有事转身离开。她知道以玉的为人,一定是觉得单身女孩的闺房不能随便进。那些年一个人孤独的夜色里,她想着这座城市当中有玉,就觉得这座精灵城,对她来说并不空荡。她知道玉早已经结婚,膝下有女如胶,夫妻俩因为工作关系异地而居,却也是两情合涓。说起来也奇怪,她心中深处羡慕的并不是玉的妻子,而是她的小女儿。她那个时候有个怪念头,常常希望这个世间没有自己,而她化作玉身边的小女孩,玉于她而言是什么呢?她说不清楚,他是她的师长,又如同父兄。她也是过了很多年后才明白,原来她圆满了她年少时分家族成年男性的全部遐想。后来玉遭人暗算,在公司栽了跟头,愤而离职。自立门户,又有很多的不顺利,大家看着玉这面业界的大旗,突然就出现了灰头土脸的样子。颓然不知众人也纷纷传言,他家庭也有分裂的可能,她听着那些风言风语突然就生出无数胆色,独自跑去玉的房子里 看他。玉拉开门看到她竟然也不差异,他把她让进门来,让她自己找的地方坐,没有要和她生分客套的意思。那个时候,玉正一个人坐在家中喝酒,桌上不知从哪家餐厅打包回来的醋泡花生和一盘酱萝卜,她自己去厨房取了一只玻璃酒杯,一双筷子,在玉的对面坐下,自己斟酒。玉一面说少喝点,一面看着她笑,是老辈人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喝完那杯酒,她看事物已有些重影,自己起身,去玉的碟架里,翻了张碟看。张国荣的《霸王别姬》。碟看完,酒也醒了。玉送她回家,两人住的地方隔两站路,那天天气好,两个反着酒气的人,趁着一路星光。
后来,她就常常去陪玉喝酒,喝着喝着,也常聊些知心的话,玉问她交男朋友的那些事情。有一次突然说她像个胡桃仁,从来没见过她热烈的爱过什么人,身上好像又重重的外壳。她不知怎么回答,低头抿了一口酒就笑,十足的新晋小酒馆。她从来不打听他和妻子的事,怕他是面前的肥皂泡,五色流光,升至就影破无存。那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段与酒言欢的日子。在玉的身旁,她那个时候酒量浅,喝上三四两就飞上了云霄,云里雾里一样的飘。玉在她身边看着她眼神无法聚焦的样子发笑,有时候伸手就揉乱了她的头发,像揉一只不知忧愁的小狗。她那个时候心里快乐的不知所以,陪君醉笑三万场啊,不诉离殇。她一次次在心中默念这句话,不诉离殇。
玉到底是玉,没有消沉很久。等他喝完两个月酒后,他重整思路放弃这边现有的资源,去了妻子儿女所在的那个沿海城市,重头创业。玉走之前,曾经邀请她去江心洲散心,两个人吹着江风,坐渡轮上了岛。稀松住着一些农家的江心洲,那个时候正是花期,开满蓝色的诸葛兰,与各色绚丽的矢车菊。玉那天说了很多话,主动聊了聊年少时的一些趣事,更多时间却还是在同她分析业内状况和她的职业前景。她听得出玉所提的建议都是暗暗的细心地替她思虑过得,她看着玉那亲密又端正的笑容,她不知道玉是如何一直做的这样好,就好像玉是她连枝并发多年的血脉亲缘。
玉走了之后,她就爱上了喝酒,一到周末就跑去超市,推着手推车,买上小山一样的一堆酒,朗姆、龙舌兰、芝华士、西凤、郎酒、赖茅......琳琅满目的分成两种,一种是他一起喝过的,一种是没喝过的。她酒量日益见长,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她牢牢记住了玉的话,从不在外面的酒桌上喝酒。她工作起来特别拼命,只是不在酒桌上签单。身边的业内人士,都知道她滴酒不沾,是闻酒也要醉倒的。在喝到云雾里的时候,她想起玉,心中还是很暖,她看着阳台外面广袤的夜空,知道这是玉住过的城市,这城市对她来说并不空荡。
玉在那边如何东山再起的故事,后来被她很多身边的业内人士津津乐道。她听到的时候总是微微一笑,心里生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甜蜜和骄傲,仿佛她是他说的谁。偶尔几次,玉回来办事,言语里意气风发的样子,英气不减当年。玉走过来同她打招呼,那熟悉的笑容,始终都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玉。她长长短短的谈过几次恋爱,目前还是单身,但是状态是特别好的。近年来她交男朋友的愿望比往年来的更强些,选择人的目光也更加慎重些,或许是因为见过了世界上有玉那样的男子。她相信前方总是会有对的人,这座城市总会留一个那样的人给她。像玉一样的人,清新、理智、磊落、于人于己、温柔无伤。
这几年,她事业不错,办事很快,她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顶楼复式房,面积不算大,但是布局都是自己想要的样子。送的屋顶花园宽阔,摆上十几盆高高低低的凤尾竹和栀子,以及一支笔直白兰树,就有了小丛林浓密的样子。晚上回家踢掉高跟鞋,坐在于丽的晚风里,拿着一瓶酒,看着对面不太远的玉的空窗口,就是一个很好的夜晚。她几乎记住了和玉之间所有的对话,也记得那次,玉同她说,他觉得她像个“胡桃仁”,从未见过她热烈的爱过什么人,身上好像有重重的外壳。她坐在自己的屋顶,心中默然,最真的我一直在这里啊,就是在你面前的那一个,她最真的一面是留给玉的。她仰望着灯火尽头,她再未去过的江心洲,听说那里近几年游客渐多,难免声色嘈杂,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在她的记忆里,只有那清凉的扑面江风,和岛上蓝的催人泪意的无尽野地繁花。
她有时会想,她在一生中遇见玉,是什么样的意义?然后她又想,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相逢,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遇见本身,已经足够美好。这个时候她仰头喝口酒,然后把灰绿的酒瓶贴在眼睛上,去看远处左后的暮色。每每这个时候,她觉得生命中的一切皆可原谅。那些被安排在生命里的无心的伤害,和无心的温暖。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帮一切谜题找到答案,她在微醉里,满意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