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将军是一个性烈如火、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不仅仅是战争年代,建国以后也有很多事能体现他的性格。
尤其是在运动阶段,他因为一些混乱,对南京军区几名副司令员有很深的怨言,无论对方如何道歉,他都不愿意接受。直到去世前不久,才对其中两位解开心结,这两人分别是张才千、王必成。
其实许、张、王三人都是老乡,许世友的家乡现在属于河南新县,但建国前叫湖北麻城乘马岗许家洼。
张才千和王必成也都是麻城乘马岗人,相距不远,三人关系本来是很密切的,先来说张才千。
一、张才千与许世友
他跟许世友接触频繁是在1935年,那时许世友担任红4军军长,张才千则是红4军军部参谋主任(后为军部作战科长),两人配合着领导这支主力军,拿下多个胜利。
许世友对张才千的工作能力很满意,本希望能一直合作。奈何在延安抗大中,许世友闹出一件拖枪逃跑未遂事件,导致他有段时间没能上前线。
中央后来安排他去129师386旅当副旅长又跟政委王新亭搞不来,最终许世友就转到山东作战,进入另一条发展线;
张才千因为级别不高,受老张的影响反而小,他基本都在红四方面军、八路军129师、第二野战军这条脉络中,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跟许世友的直接联络都比较少。
不过建国以后,两位老战友又重聚了,1955年南京军区成立,由许世友出任司令员,张才千是参谋长。
两年后张才千升任主管作战的副司令员,这是任务最重也地位最高的工作,能让他负责这个方面,可见许世友对他的器重与重视。
如果没有那场来势汹汹的运动,两人或许能将友情一直延续到最后。
二、王必成与许世友
王必成与许世友的相识更早,当年许世友带了一支赤卫队参加黄麻起义,王必成就是其中一员。
后来这对老乡一起参加红军、一起在红四方面军中打出名声,直到抗战才在不同的地区发展。
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他们又在同一支野战军麾下,许世友担任过华野9纵司令员,王必成担任过华野6纵司令员。抗美援朝他们也都是在1953年才率部入朝,在异国他乡有过交流。
回国后,许世友先是在华东军区任副司令员,55年军区改制后任南京军区司令员。
王必成则先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后调为上海警备区,属于南京军区许世友的下属。著名的“南京路上好八连”,就是许世友和王必成发觉并大力倡导宣传的。
后来王必成调到南京军区,成为许世友的副手,当时军区里很多红四方面军的老同志,大家配合着工作,极为畅快。既然如此,为何后来大家又走向对立面呢?
三、暂避与妥协
在许将军秘书李文清所著的《近看许世友》一书中,就记录了几人矛盾的起因。
大运动爆发后,南京军区也受到很大的影响,“造反派”多次欺扰,甚至连许将军的家都给抄了,这让许世友非常愤怒,但没得到命令又无法采取反制手段。
他担心事情这样下去,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所以向军委告假,直言自己身体不适要休息。随后就带了一些信得过的中基层指战员,去大别山深处的军区农场养病。
司令员离开,军区还得继续运转,为了维持局面,军区副司令员张才千和王必成、另一位副司令员林维先、副政委鲍先志等人就代为主持部分工作。
由于事态还在不断恶化,许世友在大别山下达指示,要求军区应强力抵制这样乱象,必要时可以开枪。
王必成等人明白如果这样做,矛盾会彻底激化,到时无法向中央,也无法向群众交代,所以他们没有照做。这被许世友认为是在抵制自己的命令。
后来王必成等人为让“造反派”能平静下来,还被迫在同意搞“四大”的意见书上签了字,这更添许世友的怒火。
要知道“造反派”有一个口号就是打倒司令员,这就给许世友造成一个错觉,军区内部搞妥协,是不是要联合起来把自己弄走?
因此,当一批需要签字的材料送到许世友面前时,他一把全部推走,怒道:这是在乱军,要自毁长城,告诉军区,都不准发布。
其实就那个时局而言,王、林、鲍他们也很不容易。许世友地位特殊,他可以走,三个副职却在中央心里没那个分量,必须留下来应对。
在意见书上签字也纯属迫不得已,许世友都顶不住跑了,他们三个哪能顶得住那么多人的攻击?
此时中央的态度也不明朗,他们看到的就是“造反派”势大,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是谁授意,所以只能按照所见来应对。
这些苦楚,脑里容不得沙子的许世友没有去想,他只认为是王必成等人在“煽风点火”,所以原先的交情荡然无存,心里留下的只有愤怒和猜忌。
后来全国局势恶化到中央感觉有些失控,遂进行一系列调整,部分单位、省市实行军管,许世友也回到南京继续掌握军区大权。
如此一来,王必成、林维先、鲍先志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许世友直接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导致他们在军区内很多人都不敢跟他们往来。
好在中央知道三人的难处,就将他们接到鲍先志北京总参第一招待所安顿了一年多,直到69年末才重新安排到其他军区。
至于张才千,虽然他没向“造反派”妥协签字,但许世友认为他没有发挥出副司令员的作用,因此也不点名批评:有的领导大权旁落,让人钻了空子,自己却不闻不问,也不进行抵制和斗争。
张才千1971年调到总参,许世友吃了个送别宴,当张才千说要谈谈时,许世友只有一句“你喝多了,快休息吧”,说罢就转身走了,显然心里也有隔阂。
四、矛盾的化解
在许世友心里,张才千的事不大,毕竟没签字也没做什么,后来张才千还实际负责过总参,两人之间就有一定来往。但对王必成,许将军就一直耿耿于怀。
很多次王必成找人去说和,许世友只有一句话:我跟王必成是老乡,我把他带了出来。这么亲密的关系,别人反对我也就算了,就他不该。
1971年毛主席出面帮忙,许世友都没有松口,可见怨念之深。1982年,王必成申请到南京休养,因住处离许世友家近,便在过年时主动登门拜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新年,许世友不好拒之门外,两位老战友终于坐了下来聊一聊。两人从参加革命说起,追忆一起战斗过的岁月,情至深处,王必成哽咽道:
许司令,当年赤卫队100多号人,现在就剩你一个队长和我一个队员了,我们都是幸存者啊。
许世友听后也暂时放下成见,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在分别时相送到门口。但,许世友心里始终有刺,往后还是不太愿意跟王必成接触。
两人离开领导岗位后都在南京生活,一同被划入中顾委驻京外委员华南组。1984年1月的华南组第一次会议上,许世友旧事重提:
犯错没什么可怕,但要有承认错误的决心。我们的老同志中,也有犯过错误的人,比如原先南京军区的三个老红军,对错误至今都没个表态。
在场人都知道指的正是王必成、林维先、鲍先志。这样翻来覆去,王必成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立马起身走了。
参会的聂凤智跟许世友、王必成关系都很好,而且聂凤智知道当初的事确实不能怪王必成。当年许世友进大别山前,曾邀请聂凤智一起去,聂摇头拒绝,回到军区就挨了很多打。
等许世友返回军区掌权时,有些戏谑地说:当初让你跟我一起去大别山,你不肯,想回去当英雄,结果成了狗熊。
聂凤智只能摇头苦笑:老首长啊,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去大别山当英雄,那是因为有毛主席保着你。
这是实话,有的事情许世友做跟别人做,结果完全不一样。所以,有亲身感触的聂凤智立即找到许世友说,当年的事军区党委已经做出过结论,王、林、鲍三人已经被平反。再纠缠下去,是不尊重南京军区党委的决定,将个人凌驾于组织之上。
许世友点点头,表示以后不再讲类似的话。
搞定这边后,聂凤智又去找王必成:我替许司令向你道个歉,他已经表态了,今后不说了。
王必成是爽快人,立即表示那事情就过去了。因为有聂凤智的调和,同年6月华南组第二次会议,许世友和王必成再次坐到一起。
轮到王必成讲话时,他还是想把这个结解开,遂当初的来龙去脉完整讲述一遍,然后诚挚地看着许世友说:
“老队长,我们都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快去马克思那里报到了。毛主席说过,我们这些老同志要多栽花、少栽刺,有利于团结的话多说,有利于团结的事多做。
当年你要我开枪,但我请示过总参和军委,都说军队不能调,枪不能开。毛主席后来也专门给你讲过,他们三个是好人,希望你高抬贵手。”
说完这些,王必成环顾一圈:各位同志,我今天在对当年的往事作了一些说明,提出几点意见,仅供大家参考。这些说明和意见,我不加强于人,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都可以反驳!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至许世友身上,只见老将军站起来说:“王必成同志,你说得非常好。”
接着他过去紧紧握住王必成的手,数十年的恩恩怨怨终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