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更黑暗的第三层故事,揭示了人类文明的真相

谢小楼 2020-12-26 12:16:02

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一部伟大的电影,在这部电影中,李安用真真假假的线索,构建了一个巨大的叙事迷宫,迷宫表面奇幻而迷人,内里却幽暗而隐晦。

为了生存,你要学会讲故事

很多人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都会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作家。也许有人会认为,作家不过是引导派讲出故事的工具人,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电影只是要讲派漂流的故事,那么只需要向日本调查员讲即可,没必要再多一个工具人。

作家的存在,引导派讲出了漂流前的生活。同时,作家也强调了讲故事的重要性,他说妈妈纪告诉他,派有一个故事会让他相信上帝。故事已经不是单纯的故事,它与信仰有关。

关于“讲”故事的重要性,李安在电影中可是不厌其烦的暗示,最明显的说是“讲”派的名字。

爸爸听从妈妈纪的建议,用一个纯净的游泳池的名字“便辛”给儿子命名,期望他心灵纯净,但是这个名字到了同学嘴里,却成了肮脏的“小便”,便辛为了美化自己的名字,又用圆周率“派”来阐释自己的名字。

很多人都以为“派”这个名字有着什么深刻的含义,我以为,李安这里是在说,同一个名字,在不同的视角下,便产生了不同的含义,重要的不是含义,而怎样讲述。

这一点,在船上那个佛教徒那里也有体现,佛教徒不吃肉,但在船上又没有素菜,于是只好吃肉汤,他说:“肉汤不是肉,只是味道。”你看,他通过讲述,改变了信仰戒律的适用范围。

派在船上的生存指南中,其中一点就是建议讲故事。

再加上,派通过母亲讲述印度教的神话而信仰印度教,通过神父讲述基督受难的故事信仰基督教,以及派从幻想与现实两个角度来讲述自己漂流的故事,可以说,《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一部关于讲故事的电影。

更黑暗的第三层故事

明白了讲故事的重要性,便会明白派为什么要虚构出一个奇幻的故事来。

派讲的第一层故事:沉船事故那夜, 他跳到了救生船上,接着有一只斑马跳船里,海浪将鬛狗“哈里”冲进船里,派用救生圈救上来了老虎“理查德·帕克”,第二天,派又将坐着香蕉而来的猩猩“橙汁”救上船。

接着,鬛狗要吃摔伤的斑马,猩猩在旁吼叫,还打了鬛狗,鬛狗咬死猩猩,老虎冲出来咬死鬛狗。后来,老虎发现船上还有一老鼠,老虎又把老鼠也吃掉了。

此后,派训练老虎,一人一虎在太平洋上漂流,正当他们绝望时,救生船停靠在一座岛屿上,那里有淡水,有可以吃的植物根茎,但在晚上,派发现这座岛是座食人岛,于是一人一虎又开始漂流,终于漂到墨西哥获救。

这是一个很难让成年人信服的故事,于是派又讲了第二层故事。

救生船上,原本有厨师、佛教徒水手两个人,厨师用救生圈把派救上了船,第二天,派的妈妈抱着香蕉来到救生船上。厨师发现船上有老鼠,就把老鼠杀掉吃了。水手跳进救生船时摔断了腿,伤口感染,厨师建议砍掉腿免得感染恶化,结果却是直接把水手弄死了。

水手死后,厨师用水手的肉做鱼饵钓鱼,母亲非常生气,还打了厨师一耳光,厨师没有还手。厨师不仅用水手的肉做鱼饵,他还直接吃水手的肉。

一周后,因为派没有抓住一只海龟,厨师打了派一拳,母亲便拼命打厨师,让派跳到木筏上。厨师一怒之下,用刀杀死了母亲,他将母亲的尸体扔进大海,被鲨鱼吃掉。

隔天,派杀了厨师,厨师自知罪孽深重,没有反抗。然后派一个人在海上漂流,直到获救。

第二层故事与第一层故事有着对应关系,鬛狗是厨师,斑马是水手,猩猩是母亲,老虎就是派自己。第二层故事看起来很符合现实,但是依然有不合理之处。

日本调查员在听第一层故事时,就是香蕉是不能浮在水面上的,但在第二层故事中,母亲依然跟猩猩一样是抓在香蕉上。

但是,网上有人试过,香蕉是能浮在水面上的,所以派并没有说错。但李安把这个情节安排在这里,并不是强调香蕉能不能浮在水面上,而是提醒我们,两层故事都是值得怀疑的。

第一层故事不可能是现实,但它是一个寓言,将现实的人物比拟人动物,将现实的事物编织进隐喻中,讲这个故事时,对派的伤害最小,因此这个故事反而是最可信的,只要我们理解了其中的象征与隐喻,也就明白了事实的真相。

第二层故事是现实的,但却最不可信,因为这个故事已经牵扯到了派的现实利益,就像当初派用圆周率来美化自己的名字一样,在这个现实的故事中,派必须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比如,他杀厨师是因为厨师杀了他母亲,而他最终,也只吃了厨师这个“恶人”的肉。所以第二层故事虽然贴近现实,但却是最虚假的,最不可信的。

在第一层故事中,并没有出现猩猩被扔进海里被鲨鱼吃掉场景,而在第二层故事中,派却说母亲被扔进海里被鲨鱼吃掉了,这很可能就他在回避自己吃完厨师的肉后又吃了母亲的肉的事实,因为食母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就是,在第一层故事中,老鼠是被老虎吃掉的,那么对应第二层故事,老鼠应该也是被派吃掉才对,但派却就老鼠是被厨师杀死吃掉的,这也是在回避他杀死老鼠并吃掉的事实。

人肉都吃了,为什么要回避吃老鼠的事实?只能说,杀死老鼠并吃掉,是派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于是,便推演出了更黑暗的第三层故事。

救生船上的每一个动物,都对应一个人,老鼠同样对应着活生生的人,那就是派的女友阿南蒂。

要证明老鼠是阿南蒂,需要反推。在派讲完故事后,他说,他失去了家人、动物园、印度、阿南达。派特意提到了阿南蒂,说明很可能阿蒂也是死救生船上。

在食人岛上,派将阿南蒂系在他手上的红绳,系在了可以吃的树根上,直接点明派吃了女友。红绳早已经脱色,变得惨白,也象征着这场爱情的惨烈结局。

所以阿南蒂就是那只被老虎吃掉的老鼠。派之所以记不得他们告别的场景,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告别,阿南蒂被派藏在了救生船里,随派一家偷渡往加拿大。

但是,帮女友偷渡,又杀了女友,还吃了她,这是派内心极不愿意承认的事,更不可能说出来。所以在第二个故事中,老鼠依然是老鼠,但因为接近现实,他很容易联想到老鼠就是自己的女友,所以他连自己吃了老鼠都不愿意承认了,他把吃老鼠的责任转嫁给了厨师。

派在讲述时会刻意回避自己不想提起的细节,这在电影里早有暗示。

派在时父亲让他看老虎吃羊时,羊明明是栓在铁门外的,以前看的时候很困惑,老虎是怎样把羊拖进门内的。但是明白派的讲述会故意漏掉某些细节,就豁然开朗了。

肯定有人把羊放进铁门内,那个人可能是父亲,更有可能是,父亲为了给派一个深刻的教训,逼着他亲自把羊关进铁门内,这给派造成了心理阴影,所以他没有提这个细节。

同样,在船上餐厅吃饭时,派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但在下到船舱里喂动物时,派却换成了黑色的衣服。

派说,离开印度对他父亲来说更难。派为什么会这说?在派的讲述,没有提及任何一件关于父亲离开印度很难的事。

然后派停顿了一段时间,说:“我没漏掉什么吧?”这段意味深长的讲述,恰恰暗示了派在这里漏掉了许多信息。

当船难发生时,派问船员:“是谁把动物放出来了?”是谁呢?在派隐藏的信息中,很有可能有关于船难的真相,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父亲放出了动物,想让动物掉进海里,然而骗取保险呢?但动物出来后四处乱窜,引发了锅炉爆炸,从而造成了沉没,派还提到,船难发生时,有明显的爆炸声。

甚至说,救生船上,根本就没有厨师和水手,而只有他一家人和阿南蒂。

斑马不是水手,而是父亲,斑马掉断了腿,与父亲瘸腿的特征符合。

鬛狗不是厨师,而是哥哥拉维。

派的儿子就叫拉维,名字是为了纪念哥哥,因为派杀了拉维,但拉维激发出了派内心的恶,这种恶让他又杀了阿南达。恶虽是恶,但在生死面前,没有这种恶,派就活不下来。

不过,在第三层故事中,除了派食母跟杀女友有较明显的暗示外,其他猜测,都没有更多细节印证,显然,李安导演并不是要告诉我们什么是真相,在主观的讲述中,不可能有真正客观的真相。

文明就是讲故事

派给作家讲了两个故事,问作家相信哪个?

这句话也是问观众的。

大多数人会相信第二个,但电影中,作家跟日本调查员,都选择了相信第一个故事,他们都知道第一个故事是虚假的,但那才是一个好故事。

这就是文明,文明就是让我赤裸的身体穿上衣服,文明就是通过讲故事,让残酷的事实穿上华丽的外衣。

派一回到文明世界,就通过讲故事,让自己变成了伟大的水手,残酷的吃人事实,变成了励志的求生故事,还上了报纸。

当我们翻开人类历史,在那些英雄传说与伟人事迹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残酷真相呢?

不过,一味追求真相,并不能让人得救,明白了人内心的黑暗,难道我们就要放弃文明理性,回归兽性吗?显然不是,文明虽然虚假,但它至少能给我们一点心灵安慰。

这就是派为什么要讲一个奇幻的故事的原因,他通过这个故事,向自己的兽性告别。

为了生存,你要学会讲故事,是故事赋予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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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1-07-03 14:37

    叙述自己的经历,有很多作用,对自己过去的总结,思考,定义,反思……

谢小楼

简介:阅读经典,品味人生。精读《唐诗三百首》;古典文学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