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马尾，印象最深不过「船政」、「港口」、「轮渡」几张名片。人们看到的是依水而生的马尾外向、敞开的一面，而它的另一面，是沿山而居的隐秘悠长。
顺着沿山路，到更高处看马尾的烟波，也到更深处听这片土地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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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闽江行将汇入大海处，马尾就坐落群山脚下静看千帆过。这片背山面水的土地，有过恢弘的史话。
近现代的马尾见证了英雄集结，开了科教先河又造船入海闯世界。时过境迁，这里的风云早已平息，过去的故事则退守在沿山城区的石木间。
天马山沿坡生长的村庄有马尾的人文缩影。海洋文化的印记和生活气息相映，老街道与外围现代化的君竹路并行；凝结了前人意趣的建筑里，福州乡谈和异乡方言交织，高楼大厦间则有新马尾人的活泼影踪。
行车顺着江滨东大道汇入君竹路，马尾区中心便近了。初见和市中心无异，宽敞规整的马路、精致的店面，不远处的立交桥车辆忙碌。
在天马山居与城市的过渡地带，沿山东路与君竹路平行延展。沿途村落一座挨着一座爬坡而上，楼房参差之间有时会露出山顶的亭台。
午后，沿山市场西面的白墙被照得亮眼，小摊贩们陆续收拾了瓜果鱼鲜回家，三轮人力车司机在阳光下打起了盹。
市场斜对面，是聚富新村的村口。顺着巷子往村里望去，悠长的坡道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织满了老电线。
村里少有平地，斜坡和陡长的台阶交错围绕着楼房，不时有村民拾级而上，再仓促的脚步到了这儿都要放慢几分。
不同于高楼里上班族朝九晚五和双休的作息，天马山腰上的劳动者或早早上工，或守一间小店做小生意。即使是周末，这里也很少有清闲的影踪。村子里很平静，小道上只听见便利店的老板娘在厉声教儿子算数。
△村民中还有不少从事渔业的
聚富新村里的落寞旧宅，起初也光鲜过。过去在江流、海面甚至远洋打拼回来的男人们，掂一掂手上的积蓄，便开始张罗光宗耀祖的大事，「起大厝」。
新村背山面水，原是视野开阔、气候宜人的地带。上好的青砖，最坚固的基石，起厝不仅安家落户，更要福泽子孙；南洋风情的花砖、花窗和墙绘，纪念着先民的生活审美；「聚富」之名是对团结和富有的向往，是天马山麓的民生希冀。
如今，富村不复，只隐匿在崛起的城市背后。
出了聚富村，沿山东路上才有了人气。
面食加工店的流水线吱悠悠响个不停，宽面皮不断地从槽里推出，又整齐堆叠成一摞。师傅是重庆人，把川渝对面食的热情和熟稔带到了这里。店外的案上铺着「渝」字，老乡见了亲切，本地人则放心了这家的手艺。
沿路的村子住了很多川渝打工人。小吃餐车贴着墙停在村路上，等着晚上营业。大一点的生意有面馆和卤味店，后厨下午已经开始备料，香香辣辣的空气充满了街道。
老店的招牌多是随意的。漆白的木板，朱红的手写大字，村口的理发店、弹棉店成了亮眼的指路牌。
弹棉被的作坊门口总是坐着几个阿婆，看师傅把棉团掏松、抹匀、压平，周而复始。天气渐凉，把陈年棉被拿过来加工的人多了，棉花师傅们团转忙碌。
国际物流也是仍然有生命力的旧营生，沿山路一代的移民村，有不少马尾人还在海外与家乡互相牵挂着。
马路直挺挺地向着下午阳光的方向延伸，一路西行，在岔口遇到斜上的沿山支路，一路由窄变宽，由热闹变寂寥，路旁的挤挤小山村也逐渐被高楼公寓替代。
随着山路抬高，沿途风景逐渐空阔。大弯道上视野好极了，马尾大半个区的建筑尽收眼底。环视城区，远处的山峦逐渐过渡到江面，近处的楼房疏密有致，罗星塔在楼丛中若隐若现。
福州城边陲的马尾，长年发展着工业和运输业。工厂烟囱徐徐吐着白气，往山的方向飘去，铁道也悠悠地递向远方。
山腰人迹稀少，车辆掠过的声音被放大又被山风吹散。江面盛满阳光，溶解着码头高大机械的影子。
下山的路依然回环曲折。阳光大好，风也舒服，这时如果驾一辆摩托疾驰山间，一定快意无限。
串联起几座村庄、迎来送往无数过客的沿山路，自然少不了美食的款待。和别处的闹市一样，餐饮是沿街生意的主旋律。
本地小吃多围绕在菜市场前后，附近居民往来就坐或打包，菜市场的小商贩、摩的司机也时有匆匆地来用餐的。
仁景鱼丸店里，掌柜姐姐扎着又高又直的马尾，每接到一个点单，就在门口的食材冷柜和后厨间大步往返，又忙不迭地端出上一位客人点的捞化，招待利落。
点一份土豆丸尝鲜，酸菜拌粉听着也很开胃。在门口挑一张洒着太阳光斑的折叠桌坐下，稍坐片刻，土豆丸就在热汤里沉浮着上了桌。
馅是熟悉的鱼丸馅，皮是软糯的土豆粉，是不同于鱼丸的鲜甜，馅里的油汁溜进汤里，在汤上游蹿。趁热将拌粉干搅匀，酸菜的酸、麻酱的香和薄薄的鱼露咸味热腾腾地窜上来，温暖了初冬微干的空气。
沿山支路那一头的食客是从傍晚开始集结起来的。新疆的烤肉、福鼎的肉片各自拥有一批忠实的肉食爱好者，靠近君竹路街口的宫廷牛肉饼则吸引着好奇尝鲜的食客。
面团被一阵拉扯后又被擀平，一勺牛肉馅又转眼卷进面皮里，阿姨收拾馅饼的手一气呵成。热油快炸，圆饼就定了型，整齐地码在取餐窗口。
卷出来的面皮层次，烹炸后变得蓬松，越过松脆的饼皮遇见鲜香肉馅，馅饼师傅的魔术就在这一口揭晓。
临近沿山支路的星旺路也迎来了下午场的小吃热潮。宽敞的街边餐车云集，饮料炸食寿司麻辣烫，很对年轻人的口味，折叠桌旁坐了很多中学生，高谈阔论班里的那些八卦。
不过，谁说老人家就不好这口？福禄寿司摊前面就等着一个拄拐杖的阿婆，在拎着奶茶来来去去的年轻人里，等着打包一份福禄回去。
初冬的水果奶茶生意依然好，即使天凉，也用甜蜜召唤行人。招牌的茉莉花奶茶最受欢迎，水果丁珍珠椰果任意组合。阿姨舀好配料，再把奶茶往上一搅，汪汪满满的一杯甜香就递到我手上。
吃喝闲聊，听锅铲交响也听小贩和客人的杂谈，寂静的山居和沸腾的人间仅一步之遥。
从过去的船政重镇，到今天的工业风边城，马尾似乎只在福州人的乡土书里繁荣过。而踏上这片土地，才知马尾有它作为都市的新潮，也有独属于这片江与山之间的风景与风情。
在沿山路上沿山而行，便能一窥这份多彩的城市样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