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神农架野人的人

商贤老侯 2022-08-27 09:10:26

神农架两日游很快就要结束了,盘点下来,感觉神农架有些徒有虚名,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抑或是旅游资源的开发以及景区管理水平都很一般,需要这个景点的主管部门下一番功夫迅速予以提升,否则,要不了很长时间,靠知名度吃饭的神农架就有可能吃光老本,被后起之秀超越,成为一个落伍者,逐渐陷入边缘化的境地。

神农架知名度高的原因有许多。在我看来,这三条最重要。一是神农架的名字,二是野人,三是央视的传播。在中国,用“架”来命名山川的极少,神农架偏偏前面又加上“神农”二字,用神农氏采药搭架的传说,赋予它以悠久的底蕴和文化的色彩,使得神农架在名山大川中鹤立鸡群;而神农架上有野人出没,又为它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那句“秘境神农架”的宣传语画龙点睛般地将神农架的神秘感以及诱惑力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30多年前,网络媒体尚不发达,作为电视媒体大哥大的央视是上世纪末新闻媒体的宠儿,它的美艳神奇的宣传片一下子将“神农架”在全国推广出去。有了如此高的知名度,再加上神农氏和野人的吸引,神农架自然成为华中地区的热门旅游景点。

当然,说神农架徒有虚名,并不代表它就一无是处。神农顶的巍峨,大九湖的幽静,天生桥的奇特,阴峪河大峡谷的壮丽还是令人向往的。但最引起我兴趣的却是在它的博物馆里展示的因找寻神农架野人而成为“中国民间野人探索第一人”的张金星。

说起这个张金星,真的是个怪人、奇人。他祖籍山西榆次,年轻时在晋中地区建筑公司工作,但他很不安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他四十岁那一年,就一个人自费游完中国中东部18个省、市、自治区里的所有名山大川。1987年又独自徒步探险,先后数次跨长江、渡黄河、登长城、穿越沙漠。90年代初又行程近3万公里,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完成“奥运在北京”支持申奥活动,被誉为“神州第一骑”,为此,荣获了山西省特等功。而让他名声大噪的则是他用了20年时间,一个人跑到神农架寻找野人的离奇举动。

20年前,他背着妻子,拿走家中仅有的三万元积蓄,一个人跑到神农架寻找野人。为了表明自己不找到野人誓不罢休的决心,他蓄发以明志,长年不剪头,胡子足足有两寸长,再加上他那身迷彩服,让人远远望去,倒像个野人。20年,正常人一生时光的四分之一,他虽没找到野人,仅采集到一百多根可疑的毛发,发现了三千多个可疑的脚印,但他自己过的却是野人般的生活,所吃的苦,受的罪,非常人所能比。孤独、饥饿、迷路,在他来讲,完全是家常便饭,而受困悬崖、被狗熊攻击、掉到山沟险些摔死,同样不属偶然事件。可以说,他寻找野人的经历本身就是一个精彩的传奇。有幸在神农架见到他的人,看到他第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说,张金星野人没找到,自己快要变成野人了。把他称为中国民间野人探索第一人是名符其实的。

当然,对张金星考察神农架野人的举动也有责疑乃至批评之声,有人说他沽名钓誉,有人说他哗众取宠,也有人直接说他是个骗子。细细想来,人们这么认为毫不奇怪。从成败论英雄的角度来看,对他的非议十分正常,因为,他毕竟没找到野人,自己却凭找野人出了名,倘若他找到野人,所有的指责都将不复存在。

因为我是跟一个十人的小型旅游团作短暂旅行,在神农架只能呆一天半时间,没机会去见仍在神农架木鱼镇一带活动的张金星,无法和他当面交流。我和他素昧平生,没必要为他辩护,我完全是为他的行为和精神感动。或许,张金星深入大山深处,冒死探索神农架野人的行为有借此出名的动机,他出名后在木鱼镇的一系列行为也确有商业的成分,可他为了找野人吃了那么多苦,为此离了三次婚,舍弃了人世间灯红酒绿的生活享受,过着比苦行僧还要苦的日子,真的不是哪一个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即便他寻找野人的行为百分之百有出名的动机,能做到这样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如果世界上多一些像张金星这样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奇人,地球一定更为丰富多彩,我们的生活也一定因有这一类人的非凡创造变得愈加美好。

写到这里,我忽然间觉得这些年自己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行为并不十分妥当。这么多年来,中国的文化基因中仿佛存在着这样一种倾向,“追名逐利不仅不高尚,而且庸俗乃至卑下”。持这种观点的人往往会搬出国学经典中圣贤大德的名言名句作背书,给人一种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这么认为的印象。我是个对传统文化认可且崇尚的人,一度也是这么想的,可近来,我读了一部分有关西方文化的文章,又对现实中的事例进行了剖析,对自己认可的这些观点又开始怀疑起来。

首先,我觉得我们可能理解错了圣贤大德的观点,他们说过类似的话不假,但我们在理解上有没有偏颇,有没有断章取义,值得去追问、反思。其次,鄙夷功名利禄的行为原本就是人性弱点的一个表现。人性的弱点有许多,在功名利禄这个问题上涉及到两个方面,一是长期处于竞争状态的人感到太累,需要歇一歇,不想忍受痛苦继续拼搏的人干脆停下来,不愿服输的人性本能让他们说出自我安慰,自我发泄的话来;二是人身上大都有阿Q精神的种子,比不过别人又不愿轻易服输,更不会让落魄和失败的阴影长期笼罩自己,让自己活得窝囊,因此,就会指责走在他们前面仍在奔跑的人追求功名利禄,如何如何的不好。

以上的反思是否正确我还不敢下断语,但写下上面这段文字令自己惊讶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我不久前就是这个样子的。想想人真是个有意思的动物,思想变化之快,理论之脆弱,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趟神农架之行从旅游观光角度来看并不很成功,唯一让我欣慰的是知道张金星这么个怪人、奇人,他这一生,特别是20年疯子般寻找神农架野人的举动对我激励之大,对我近几年接触传统文化以来建立并且快要固化的世界观、价值观的近乎颠覆性的影响,让我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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