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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关系：虚拟谋杀

有这么一种常见的人性。

当朋友不如你时，

你会怜悯、爱护、珍视他；

但如果朋友翻身在你之上，

处处比你优秀，

你却不能接受，

从而产生嫉妒、厌恶甚至仇恨。

这份落差带来的撕裂感，

摧毁了无数畸形的友谊，

而文中这对闺蜜，

又是如何再这样的憎恶下，

走向毁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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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狸猫说：“你杀了她！”

她说这话时，我和她正坐在“生人莫进”酒吧的一间包厢里，迷离的灯光洒在她那张迷离的脸上，我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暧昧的蛊惑和一丝恶毒的杀气。

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的雍容华贵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严格来说是更成熟老练一些。

她用双手捧着一杯蒸腾着白雾的冰水，十根猩红的长指甲交错起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这是我和她初次见面，她是我的粉丝，准确地说，是我的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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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这段时间我正在写着一本都市题材的网络小说，写得一塌糊涂，人物单薄，情节拖沓，逻辑混乱，我的编辑早就让我切了重开，但我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我坚持的原因是有两位读者持之以恒的支持，她俩支持我的方式简单粗暴，没有虚情假意的言语鼓励，只有真金白银的打赏，以至于我的这本原本要扑街的书持续上榜。

不过也仅是上榜，别的读者并不买单，看过几章就弃了，还在评论区骂我是个大傻×，如此垃圾的书也值得自己拼命氪金，他们都把她俩当成是我的马甲了。

这两位出手阔绰的金主妈妈分别叫狸猫和狸藻，我当然知道这只是网名，看性别显示都是女的。

某天，狸猫通过私信加了我的微信，让我把她写进我的书里去，还要安排成主角。

我是个男人，书里的主角也是个男人，我就是按照我本人来写的，我懦弱无能的性格，毫无起伏又惨淡无比的人生，自然不能让挑剔的读者爽个够，所以这本书扑街是情理中的事。

为了让金主妈妈满意，我毫不犹豫地把主角由男人换成了女人，取名狸猫，男主渐渐地沦落成了女主的跟班和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狸猫很满意，打赏得更频繁了，力度也更大了。

过了几天，狸藻也通过私信加了我的微信，也让我把她写进我的书里去，而且也要做主角，我向她说了我的难处，她说：“那就写成双女主吧，我和狸猫是敌人。”

于是狸藻也在我的书里横空出世了，她一出场就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以至于我精心塑造出来的狸猫显得有点逊色了，而且她凡事都要和狸猫竞争，狸猫想达成什么目标，她就要达到什么目标，狸猫看上了哪位帅哥，她也必会看上那位帅哥，狸猫要参加选美，她也要参加选美，甚至连我这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前男主也要占为己有。

狸猫在微信上问我：“怎么回事，那个贱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只能和盘托出。

狸猫说：“好，跟老娘斗，你还没这个实力！”

接下来，狸猫和狸藻在我的书中展开各种明争暗斗，两人像要竞买我的初夜权似地比拼着财力，谁也不甘落后，轮番打赏我，我根据打赏的数额多少让两人的斗争此消彼长，谁打赏得多，谁就占上风，一本都市小说硬是让我写成了宫斗剧。

随着两人的竞争越来越白热化，故事也越写越精彩了，加上经常霸榜，读者们慢慢地喜欢上了这本书，称之为“现代版甄嬛传”，数据逐日好转，编辑给了一波推荐，直接起飞，不仅常居打赏榜，并且位居订阅榜前列。

据编辑说，一位知名制片人也在关注着这本书，有望改编成影视剧。

我写得很轻松，遇上卡文，就征求狸猫和狸藻的意见，对这个说：“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再对另一个说：“你计划如何还击她？”

不得不说，她俩的智商完全碾压我，每一次的设局、破局、拆局都令我拍案叫绝，两人都杀红了眼，后来就不用我请教了，她俩会主动告诉我该怎么写，我常怀疑她俩就是写小说的，应该是某大站大神级的选手。

两人在书里斗了一年，大概已经不满足虚拟的斗争了，狸猫就从书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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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狸猫今天约我见了面，相互客套了几句后，她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你杀了她！”

这个“她”无疑是指狸藻。

我啧了一下嘴，略显为难地说：“故事正写到精彩处，忽然让她死，是不是太过突兀了？”

狸猫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定定地看了我足有一分钟，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让你杀了书中的她，而是让你杀了现实中的她！”

我瞠目结舌，半天才说：“不至于吧，因为这么点事。”

狸猫说：“当然不只是因为这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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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狸猫告诉我，她和狸藻不仅在书中认识，在现实中也认识，在外人眼里，两人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闺蜜，好得像一个人，而实际上，两人一直是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个恨不得另一个马上去死。

狸猫从小就聪明漂亮，人见人爱，每一个见过她的叔叔阿姨抱着她都舍不得放下，幼儿园的老师也对她格外优待，经常给她买各种零食和玩具，她如果和别的小朋友闹矛盾，即使是她错了，老师也总是偏向她。

她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直到狸藻的出现。

狸藻是在上初一时和狸猫同学的，从此开始和她分享本该属于她一个人的各种资源。

在狸藻出现之前，狸猫的学习成绩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名，且遥遥领先后面的人，可在狸藻出现了以后，她就经常被挤到第二名。

她不甘落后，拼命学习，可狸藻也如此，所以两人往往不相上下，互有胜负。

以前老师说起好学生时总是要提她的名字，现在还要加上了狸藻的名字，而且有时候老师会把狸藻的名字放在前面，这令她非常不爽，总有一种时刻要失去什么的强烈的危机感。

这时候的狸猫有了一定的心机，她虽然恨透了狸藻，但还是强颜欢笑地和狸藻维持着在老师和同学们心目当中的“伟大的友谊”，而且每当老师和同学们当着她的面不吝言辞地赞扬狸藻时，她还得违心地伪装出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这种处境令她十分痛苦，却不能对别人言说。

其后两人上了同一所高中和同一所大学，狸藻总是阴魂不散地和狸猫“形影不离”，其实狸猫也愿意和狸藻形影不离，她担心两人走得太远或者分离得太久，忽然一朝重逢，狸藻会远远地超过她，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要时刻关注着她，以好朋友好闺蜜的身份时刻关注着这个敌人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点微小的进步或退步都会让她怒火中烧或心花怒放。

大学毕业后，两人又应聘到同一家公司上班，能力旗鼓相当，职位平起平坐，收入半斤八两。

狸猫的身边向来不缺异性的追求者，所以她的恋爱谈得五彩缤纷，和这个玩两天蜂蜜采蜜，和那个玩三天猫捉老鼠，更多的时候，她和众多的追求者都保持着不即不离的距离，她不想早早地得一个“名花有主”的名声。

这些人逐渐被她消磨掉了耐性，就转而去追求狸藻，狸藻和她采取同样的策略，和这个玩两天暧昧，和那个玩三天朦胧，这让她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她宁愿那些被她拒之门外的男人集体去卧轨，也不愿意他们投入狸藻的怀抱。

这些人中，有两个是狸猫比较中意的，只是一时难以取舍，就暂时都让他们充当备胎，没想到这两人同时也是狸藻的备胎，狸猫一气之下，发誓再不让男人靠近，并抱定了不婚主义，没想到狸藻也将身边的男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总之，有狸猫的地方就有狸藻，狸藻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狸猫需要的东西，从虚拟到现实都是如此，这让狸猫的人生变得毫无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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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所以，”狸猫狠狠地说，“她必须死，她活着就是我的灾难！我原本想在小说中占点便宜，可看样子这个贱人是要和我硬扛到底了。”

作为一名扑街的小说写手，思想简单的我无法理解她如此复杂的想法，我尝试着说服她：“事实上，她并没有抢走你的任何东西，天下的资源无穷无尽，你一个人享用不完，她只是拿走了你不要的那部分，何至于让她死呢？就算她死了，你也得不到她的任何东西……”

狸猫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就算我得不到，也见不得她得到，我宁愿失去一切，也不能让她拥有一点美好，我们就是一对天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我不解地望着她。

她接着说：“如果她丑陋不堪，被全天下的人嫌弃，我会视她为知己，给她亲人般的温情关怀；如果她穷困潦倒，流落街头，被疯狗追咬，我会大发慈悲地收留她，资助她，不求任何回报，但是现在这样就不行，她必须死！”

我仍是不解地望着她。

她说：“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你知道怎么杀人就行了。”

我说：“可我并不知道怎么杀人，我只会写小说，还总写不好。”

“好，我来告诉你！”狸猫拿起镊子夹了块冰块投入到面前的水杯中，冰块在水杯中升华隐约腾起缕缕白雾，她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白雾上蒸了一会儿，然后把照片放在桌面上推向我，“无影无形，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我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是狸藻，我曾在她的朋友圈中看到过，和狸猫一样美丽而高贵。

狸猫说：“她和我一样，睡觉很沉，一般的动静根本吵不醒，她一个人住，你只需潜入她家，拧开煤气罐，然后走人，神不知鬼不觉，天亮后，警方就会在她家里发现一个煤气中毒而死的女人，经过调查，最后认定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睡前忘了关掉煤气灶。”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和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推向我：“这是她家的住址和钥匙。”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摇着头喃喃地说：“我不会杀人的。”

狸猫的嘴角掠过一丝内涵丰富的微笑，带着十足的蛊惑说：“你会的，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巨额的酬金，比打赏你的要多出好几倍，你再也不用去耗神费脑地写那些神经错乱的狗屁小说了，带上你的妻儿游山玩水去吧。”

她忽然收敛了笑容，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肃杀的冷气，话也变得冰冷起来：“我能让你大红大紫，也能让你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或者说家破人亡，记住，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小跟班和玩物，从虚拟到现实都是如此，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她志在必得的语气和神态让我不得不相信，她完全具有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超凡能力。

我感到额头上有虫子在爬动，伸手抹下一团明灿灿的汗水。

她忽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地望着我，眼神瞬间由刚才的两把钢刀变成了两根勾人的小指，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和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说：“这是我家的住址和钥匙，你办完事后来我家，我在卧室等你，我也一个人住。如果万一警方怀疑到你头上，我可以为你做不在场的证明，一位女粉丝和她的偶像春风一度，很合理是吧？”

我顿时僵住了，仿佛被人催眠了，脑子有那么一刻不清醒，等反应过来时，狸猫已离开了包厢，从外面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两个地址别弄反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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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晚上十二点半，妻儿睡熟后，我从家里出来，骑着电动车在街上兜了一大圈，到了狸藻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金钱和性的诱惑，加上对“家破人亡”的恐惧，我决定屈从于狸猫的淫威。

街上已没有行人，偶有一辆车经过，路灯熄了一半，昏暗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全副武装，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穿了增高鞋，以使我的个头增加了五公分；单薄的外套里面，穿了厚实的羽绒服，以使我的身材显得粗壮；故意瘸着一条腿，如果不幸被监控拍到，也能让我洗脱嫌疑。

我没走小区的大门，而是从周边没有监控的一处铁栅栏院墙上翻了进去，贴着墙根踅摸到狸藻家的那个单元，进去以后没乘电梯，沿着步梯上到狸藻家的楼层，步梯上没监控。

我扒在防盗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门，迟疑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屋里没开灯，窗帘没完全拉上，月光投进来，影影绰绰可见一些家具，从一间卧室里传出均匀的鼻息声，说明狸猫没骗我，狸藻确实睡觉很沉。

找到厨房，凭借着燃气灶确定了煤气罐的位置，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地拉开柜门，拧开了煤气罐，呲的一声轻响后，煤气沙沙的响声便在寂静的空间里漫延开来，仿佛润物细无声的绵绵春雨，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那么一刻，我有些不安，想关掉煤气罐，然而一刻之后，我便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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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离开了狸藻的家，我给狸猫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我决定去一趟她家，一来是去向她汇报情况；二来她在卧室等着我，我虽然胆小，但有时候有点色胆包天；三来我需要她为我做不在场的证明。

按照地址找到狸猫的家，轻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回应，我想起狸猫说她睡觉和狸藻一样沉，所以给了我钥匙。

我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鼻而来，呛得我不由咳嗽了几声。

我顿感不安，轻呼一声：“狸猫！”

没人应答。

我往里走了走，煤气味几乎让我窒息，我急忙跑去卧室，黑暗中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我按亮灯，看到正是狸猫。

我跑过去叫她，推她，摇她，她一动不动，这时我摸到她的身体已经冰冷。

我急忙跑到厨房，拉开柜门关掉煤气，我忘记了害怕，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忘记了我做过了什么，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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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我的那部小说停更了，催更者骂声一片，有个读者自作主张地在评论区写了个结尾：

男主周旋于两位女主之间，看似唯唯诺诺，实则是在韬光养晦等待着反击的时机，终于在两位女主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出来收拾残局，趁机夺取了她们的财产，还让她们做他的奴仆，从此过上了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

这个结局是一个狱友告诉我的，他比我进来得晚，但他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他说，应该是两个女主因爱成恨，相互残杀，其中一个雇了个小偷潜入到另一个家中，偷偷地拧开煤气罐，致使另一个死亡，然后她自己用同样的方式自杀身亡。

我心中一凛，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结局？”

他骂道：“他妈的，我就是那个小偷，我也去评论区卖弄文采了，结果被抓了！”

他又说：“我真是色迷心窍了，她让我办完事后去她家，我去了以后才发现，她也打开煤气罐自杀了。”

他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颓废地说：“我也是色迷心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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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鄂佛歌，*正文系“小说家族”独家首发原创小说，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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