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秋，著名画家、书法家、作家，现为荣宝斋画院特聘教授，厦门巴秋美术馆名誉馆长、泰州巴秋美术馆名誉馆长、江苏省国画院江苏省书法研究院特聘书法家。画作多次在国内外展出，被众多机构及藏家收藏，多次在香港保利、香港嘉德、北京保利拍卖、北京嘉德拍卖、英国邦瀚斯拍卖，出版个人画册《心象物语》《师古图今.中国画名家档案 巴秋.卷》《造化情缘——巴秋中国画作品集》，个人散文集《荷戟楼纪事》，中篇小说集《水荡是面镜子》。

寻 源

今年八月，我在查济写生，住在“严总”家。晚间归来，常与他喝酒，边喝边聊天。

查济村不大，但是个值得一看的地方。据说明清时比现在大多了。后来被太平军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日军侵华时，一队日寇的铁蹄曾踏到查济村对面的山上。鬼子欲进村烧掠，可鬼子头儿的战马再怎么催，却硬是踟蹰不下山。要不然，查济村可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这些有关查济的往事，就是听房东“严总”喝酒时摆龙门阵说的。

严总是村里搞建筑的老总。喝酒时，他不无自豪地指着门外说：这河两边大部分仿古建筑都是我负责修建的。

那天，他开车带我绕道到河上游的画家村去请画家喝酒。他边开车，边指着山坡上的一幢幢看似老旧的徽派建筑说，那些都是画家的房子，基本都是私人的，是我帮着搞的。

确实，绿树掩映中的白墙黑瓦马头墙，星散在山坡上，美得那么自然，与周边山光水色浑然一体。画家嘛，眼光肯定有独到之处的。我想，有时间，我得来造访一下。

只是，我不熟悉地形，具体怎么走，心里无数。只依稀感觉到，画家村下边的河沿，有条曲曲弯弯的小路。若沿此方向走下去，大概会可走到村中，走到严总门前的。

严总门前，横着一条不甚宽但是热闹非凡的石板路。路的下面，是条不甚有水却是宛延曲折看不到两头的河谷。上游一头，可能就通到画家村。

这河谷说不甚有水却并非完全无水。游查济景点，其实主要就是围绕着这河的两岸看的。基于此，这河就饶有看头。

河的两边大多是石头垒驳而成，有些地段成片的房子直接砌在上面。河谷两边窄处也就三五米，有若干座桥，讲究的砌得高大气派，简单的就是两条石板一搭而成。几乎每座桥的名字都包涵着故事。

桥下的河谷，村中间的主要段落，是宽宽的直直的河床。河床上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裸露着圆或不甚圆的走路搁脚的干石头蛋子。反而在桥下窄处，有些长条石或大石块垒成的水塘。水塘不大，但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流到岸边墙根处，再流到远处。墙根里长着蓬蓬的杂草、藤蔓、野花儿。杂草丛里的石头缝里游着成群的小鱼儿。成群结队的游客中，小孩儿被大人领着，赤着脚，卷着裤腿，在河滩上奔走，拿着刚买的小网兜，捞河塘石头缝里的小鱼儿。

其实，石缝里没几条鱼儿，孩儿们就图在河潍上玩个新奇快活。

这水，对查济人或游客来说，实在是太有意味了。

我在河床上写生时，常听见不远处水塘边汰洗菜蔬衣裳的当地女人，将水塘的水搅得哗哗的，边干活，边高一声低一声地讲着听不懂但好听的家长里短，恰似山乡展现的动态风情画。

傍晚或清晨，我在宁静的河边徜徉，常在不经意间，听见河谷下面传来“梆梆梆梆”的捶衣声。这或多或少将人的情思引向悠远的时空。

河岸上，鳞次排列的陈旧的老房子，众多游人进进出出的，买着各式各样的当地特产；电喇叭里不停地传出请品尝新酿米酒的吆喝声。这酿酒的水，自然是眼前这河里的。

我在河滩上写生时，坐在小板凳上，直接就从身边勺水润笔、洗笔。正是八月大热天，太阳晒得难受时，就弯腰掬把水，洗洗脸，润润喉。那感觉，实在是爽。

我在查济时间虽不长，却与这河朝夕相处，来去不离，心思已沉浸其中。但没看到她的来龙去脉——她从哪里来，流向何处，我委实心不甘。

即将离开查济的那天早晨，我便想去画家村转一下，顺便寻觅其上游的源头。

我不认路，便打手机问严总。本来他答应带我去的，临时有事走了。他说，很好找，沿河边的路向上一直走就是了。

于是，我携个相机，沿着河边石板路，向上走去。

沿路游客络绎不绝。我逆着水流，越过幢幢老房子及高高低低的桥。方向虽知道，但路不熟，心中无底，便边走边问路。渐渐地，游人稀少了，路也越走越高。

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我停住脚，看前面不远处，高树下一蓬蓬绿草丛中，有数注水流哗哗地流淌着，下面的石板上水珠乱溅，积成一个水塘，水塘溢了，水便流到河的下游去。

水流的左上方，绿树丛中，隐隐地看到不少白墙黑瓦马头墙。我想那便是画家村了。

还再上去么？我正迟疑，见有人在不远处石板桥上支个画架画油画。我认识他，是合肥来的一位画家，前天我们一起吃过饭。前几年，他也在这建了房子。打过招呼，我问这水的源头是否还在上头，他不置可否地笑说，可能，但没走过。他邀我到他家去喝茶。边喝茶边聊了会儿天，我看天阴了，看样子要下雨，便赶紧告辞往回走。

我边走，边回头朝上瞅，心里思忖：下次再来，我还会走上去看看的。

我要看看，这生活的、生命的、美的源头，到底在山乡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