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所谓“自媒体”领域最大的账号之一,咪蒙“自戕”了,是不是自戕,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刚做“自媒体”时的咪蒙,在一次联盟的小聚会上,咪蒙坐在角落里,瘦瘦削削,脸上棱角分明,实在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因为来得晚,也不怎么说话,只一味听着“咖们”描绘可能不错的未来,像是真的虔诚的样子。总之,这次见面,没有什么印象。
再后来,便不断听说一些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消息。粉丝达到千万级别了,篇篇十万加了,参加了社会新阶层会议了,广告费用涨到百万级了……尽管我们也是最早转行到微信公众号阵地上来的媒体人之一,但毕竟没能做到篇篇十万加,广告费也远不如人家的水平,实在无法表达出什么意见来。
也去“学习”过几次文章,但实在不对口味,自然,这种口味的菜,只怕我们也做不来,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们地道的“本帮菜”,不咸不淡,不浓不艳,仅供一部分人饱腹罢了。
对于咪蒙本人,倒也不怎么在意,除了人家百万薪酬的助理们,偶而会刺激那要死不活的创业的心。对于人家的文采,反而生出几分景仰来。但每每看完,却又从屁股底下生出深深的寒意,这种极化女权,再加上理想虚无主义的佐料,居然能制造出如此之高的含咪率?
我丝毫不能感觉咪蒙的文章能于我有什么帮助,但似乎也很难于我有什么毒害,后来,又怕自己的代表性不够,便也曾问过几个咪蒙的粉丝,人家也没有那么强的功利性,只是想“过过瘾”,与思考也似乎没什么干系。
只是,以媒体或自媒体之皮,搭载情感、焦虑的贩卖,却是我极深恶痛绝的。咪蒙甚至也与我辈一样,出身媒体,尽管不一定秉承什么文以载道、去瞭望做灯塔,但也决不至于去背道而驰的。
这样的观点似乎也不怎么得人心,人家几千万的粉丝证明我们“廉颇老矣”,反而是王五四、兽爷、售楼处、差评等雨后春笋,热闹得很,我笑此辈太降维,他笑吾侪看不穿。
于是便不去议论,想必也有不少同好,亦采取了“关我甚事”的方法搁置一边,偶而“爆款”一出,来个一事一议即可。当然,人家弃短取长,继续以致其功。
及至才华有限青年(据说是咪蒙的大弟子)弄出个像真的一样的《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来,事情似乎起了变化。
之于我,就不敢再漠视,当然也就不仅仅是讨厌了,无端地生出一股恨意来,到了后面便有了寒意。若说一帮文字匠,弄点流量消遣消遣情绪,原也没什么大不了,坏不了什么大事,但竟至于以媒体之名,弄假成真,这就是源头的坏了。
“浊其源而望其流,曲其形而欲其直,不可得也。”(《后汉书.刘般传》)说的正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具象文学化,但绝不可生造事实。此事的结果大伙儿都知道,为恶一日,闻于天下了。
咪蒙停更,云游海外,乃至今日自戕。至此,山东大学的两名高手,王五四和咪蒙,均暂告一段落。
但让人担忧的却是另外一种境象,一股股朋友圈的潮流,在《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热议之时,齐声口诛笔伐,有点至死方休的意思;但咪蒙封号之时,却大有惋惜之意,这似乎正应了勒庞说的,“历史上每一个群体的领路人都是天生的心理学家,他们把人们弄于股掌之中。”
鲁迅说,中国人如果想改造一下窗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说要拆屋顶,大家一急,然后商量说不拆屋顶了,只拆窗户就行了,事情方能行得通。这次直接拆了屋顶,改变了流程,似乎就不太合口味了。
罗辑思维、咪蒙之辈之所以崛起,正是与这样的土壤高度相关。国人多不擅逻辑,更不明白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朋友们更喜欢感情用事,纷纷叹起这处罚太重,从恨水到惜春了。
这就大可不必了。
写文章这事,没必要过于拔高,但做点事能赚钱,文章却多少会影响灵魂。一边把灵魂交于魔鬼,一边大赚其财,没有这样的道理。
也许,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说不定,过两天一个咪蒙二世又会站起来,只是,敬畏还是要有,不能像莫言告诉新京报那样,记者从来不读书。
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依我看,咪蒙之死,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每个人的敬畏线有高有低,但写字的人不能放得太低,否则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大大方方的,咪蒙之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没有那么多的延长线。你延长不延长,高压线都在那儿。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