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天津人和文史研究者,笔者的夙愿便是将天津的历史文化故事、城市发展前景讲给更多的人听。让这座“没有新闻”的城市,得到更多关注的目光。让各地的朋友都了解天津,喜欢天津。在天津620岁生日到来之际,谨以这篇文章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心中的天津,同时也是完成了去年给自己布置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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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学维度
关键词:古海岸线,贝壳堤,黄河造陆,三会海口,泥沽海口,海河水系,漕运
众所周知,天津是退海之地。数万年前,除了蓟州等北部地区外,还都沉睡在一片汪洋之中。后来随着海平面不断下降,这片土地才逐渐显露出来。即便如此,海浸仍是家常便饭。譬如武清区的大宫城村,在汉代曾是雍奴县城,最终在一次海浸后被迫迁离,仅余空城。
四道贝壳堤,记录了天津海岸线的演变过程,映衬出海水退去曙光初现的漫长成长之路。1956年10月,在东丽区张贵庄发现贝壳堤战国墓葬,先民们靠海而居,死后亦葬于海边。此后三千年,从军粮城-巨葛庄,再到古林-马棚口,天津的地理界线基本形成。
当然,海水退了,留下的是一片低洼的滩涂,人类仍然无法在此生产生活。于是,桀骜不驯的黄河登场了,黄河的造陆能力是个奇迹!古老的黄河从黄土高原裹挟着滚滚黄沙,奔走三千公里,最终将其倾泻于此。历史上,黄河曾两次在天津地区入海,第一次是春秋时代,造就了宁河、汉沽;第二次是北宋时期,造就了津南、塘沽。
从天津出发向西而行,一二百公里后,就遇到了高大的燕山-太行山山脉,西高东低,簸箕一样的地形,给天津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水源。所谓“五河尾闾”、“九河下梢天津卫”,大半个华北地区的河流,都汇入了海河,海河水系也因此成为了中国七大水系之一。尽管海河母亲脾气暴躁,但它也滋养了这座城市。
所以,属于天津的第三个地理标签,就是水!天津境内水网密布,湖沼遍地。雍奴泽、鲍丘河、泃水……《水经注》上关于天津古老的自然河湖的记载有很多。及至曹操北征乌桓,开凿平虏、泉州二渠,正式开启了天津运河的历史。唐代,“三会海口”军粮城是重要的海港,南粮北运进入蓟运河的重要中转地。元朝定都北京,继续延拓京杭大运河,天津水陆码头的地位进一步凸显。明清承袭,只不过是改海运为漕运,天津的枢纽从大直沽迁到了三岔河口,但城市地位不降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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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维度
关键词:青池遗址、雍奴县、大直沽、天津卫、九国租界、北洋
中华文明五千年,比较而言,天津确实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但并不代表它的历史不悠久。历史,自然是人类文明的历史。上世纪70年代,蓟州区围坊遗址被发现,将天津文明史推进到6000年前。1998年,又在蓟州区青池村马头山上,发现了新石器时期古人类活动的痕迹,将历史直接推进到了8000年以前。
早在夏商时期,燕山地区就形成了众多以血缘为纽带的氏族制小国,无终国就位于蓟州城区一带,周代时被称为无终子国,很可能受封子爵。秦朝建立后,为无终县。与此同时,武清地区也出现了雍奴县和泉州县两座城池。当然,此后千年,这块土地一直远离政治文化中心,默默无闻。甚至在北宋时期,一度以今海河为宋辽疆界。
进入元代,天津的区位优势和河海资源为其带来了发展机会。元延佑三年(1316),直沽寨成为“海津镇”,并设立直沽广通仓等粮仓,以及设灶煮盐、管理直沽盐场的“大直沽司”。大直沽成为漕粮转运的重要基地。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404年12月23日),正式在此筑城设卫,取名天津。
之所以设立天津卫,是因为其地位太重要了。天津地处京杭大运河节点,又是南下进入冀东平原的咽喉要道,设防是必要的。此外,随着南北、东西商品贸易的发展,天津也集聚了大量人口,城市的规模自发形成。不过,天津真正跻身于当时国内“一线城市”,还要到清雍正朝。雍正三年(1725),升天津卫为天津州,属河间府管辖。雍正九年(1731)又升天津州为天津府,辖六县一州。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英、法、俄强迫清政府签订了《北京条约》,天津被开辟为通商口岸。英国、法国、美国率先在天津划定租界。此后40余年间,又有德国、意大利、俄国、日本、奥匈帝国和比利时等共计9个国家在这里划设了租界。当时清政府将天津老城东南,海河左岸的一大片人烟稀少的盐碱滩涂租给了这些列强。经过他们几十年的经营,一座与传统中国城市迥异的新城拔地而起。而这也奠定了今天天津核心区的基础,如滨江道(法租界)、小白楼(美租界)、五大道(英租界)。
与此同时,国人的自救运动也开始了。在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中,天津成为了急先锋,天津机器制造局、大沽船坞等一大批工厂开办,奠定了天津近现代工业的基础。在工业领域改革的同时,军事领域的改革也悄然开始,袁世凯小站练兵,设立北洋陆军讲武堂。他本人也成为了清朝末期的实权人物。进入错综复杂的北洋时代,在各个领域开全国风气之先的天津,成为了真正的“第一大城市”。直至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上海、南京才逐渐在经济、政治领域取代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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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学维度
关键词:河海文化、妈祖文化、盐业文化、码头商帮文化,租界文化、漕运文化、移民文化、商埠文化、城厢文化
天津是一座十分特殊的城市。就地形来看,既临海,又有山地,境内大多数地方是平原,又河湖密布。就历史来看,曾是畿辅重地,又率先开埠通商。天津人基本上都是移民,明初燕王扫北,跑来了一大批难民,还落脚了一批安徽子弟兵,清末又有李鸿章的淮军驻扎。所以有人总结天津的文化,叫“古今交融、中西合璧、多元并蓄”。
天津的文化确实非常庞杂,但也有主线有脉络。首先要提的便是河海文化。如今,在滨海新区仍然有大神堂、北塘、东沽等渔港,每年开海季汇聚了大量游人。渔民们庆祝捕捞表演的“飞镲”、“舞龙”、“宝辇”等传统曲艺也成了非遗,“八大馇”其实就是渔民做的下饭菜。长芦盐场自唐代以来就是中国最大的海盐晾晒地,到明清两代更是造就了一批盐商巨富。值得一提的是,近年间天津的“妈祖庙”成了网红景点。固然“妈祖文化”是天津的一大特色,但天津的“妈祖”并非福建“妈祖”,而是海神娘娘、观音娘娘。娘娘庙、老姆庙、天妃宫,遍布天津海下地区。上至三岔河口、大直沽,下至二道闸、新河等海河沿线,都保留着“妈祖庙”。
妈祖文化是天津河海文化孕育出来的次生文化,同时也吸纳了福建一带的特点,这是由漕运带来的。漕运商帮文化是天津的又一大特色,正因为有了商品贸易,才促成了老城厢一带的繁荣,以天后宫为起点,向宫南、宫北大街辐射,延伸到东北角、估衣街、北大关,各式各样的市场应接不暇,所谓“百船聚会、商贾云集、寸土寸金”。由此也诞生了众多老字号,使天津成为商埠重地。清代天津曾有“八大家”和“新八大家”之说。这些富商们斥资投入津门的基础设施建设、文化教育、公益事业。还建造了水西庄、问津阁、柳墅行宫等私家、皇家园林。至于广东会馆、山西会馆、云贵会馆等遗存,更是体现了天津文化的开放包容,天津人的热情好客。
天津的世俗文化里,蕴含着独特的码头文化。旧社会的穷苦人,有几分力气,会选择成为脚行,扛包卸货养家糊口。他们坚毅,能吃苦。但也造就了众多混混儿、青帮分子,他们好狠斗勇,却也行侠仗义。明代以来的战乱,以及无数次水灾,使大批难民涌入天津城“闯码头”。这些移民为天津带来了燕赵、齐鲁、晋阳等地的文化,在移民文化的滋养下,还造就了天津曲艺之乡的美名。天津时调、天津快板、京韵大鼓、京东大鼓、铁片大鼓、快板书等都是在天津形成的;相声、评书、单弦、梅花大鼓、西河大鼓是在天津兴盛繁衍的;此外还有木板大鼓、弦子书、西城板、子弟书、八角鼓、乐亭大鼓等等曲艺形式。
除了河海文化和融合文化外,天津文化的根还是老城厢。天津一步一步从卫到州,再到府到直辖市,始终是根正苗红,代表着正统与传统。住在天津的商贾富户很多,他们住着深宅大院,乐善好施,是传统的儒雅之士。所以,天津的文化名人非常多,如华世奎、范竹斋、王襄、马千里、张伯苓等等。在传统文化方面,天津与北京是相通的,哪怕是我们常吃的小点心,也基本一致。
最后要说的,就是天津的“洋”味了。早在19世纪末,绝大多数地区还处在旧社会时,天津人就已经坐上了电车、用起了电灯电话、吃上了西餐厅。九国租界将西方文明源源不断地移植进天津,中国近代的社会、教育、金融、司法、医疗、交通、建筑等领域的改革都是从天津开始的。所以天津人的思想一直十分开放前卫,具有竞争意识和价值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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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维度
关键词:区位优势、开发开放、工业基础、政策倾斜、转型升级
明清时期的天津,凭借着漕运码头优势,发展成了商埠重地。清末开埠通商和洋务运动,让大量的资本和新思潮、新技术涌入天津,使其得到了迅猛发展。至民国初年,天津已经是北方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和金融中心。北洋政府首脑走马灯式的轮换,造就了大批下野军阀,他们与满清的遗老遗少们,携带巨额资产定居津门,开发房地产,投资实业,创办报纸。民国时期天津的房价达到了北京的20倍。
在洋务运动中建设的一大批工厂,是天津发展工业的基础,而解放北路更是享有“东方华尔街”的美誉。解放初期,天津是少有的工业门类齐全的城市。新中国启动工业发展计划后,有多项“第一”是从天津诞生的。天津生产的轻重工业产品品牌,如郁美净、海鸥、飞鸽、夏利等都曾在全国市场占有统治地位。但随着上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发生转型,天津日渐失落。尽管有本世纪滨海新区开发开放,迎来了10年辉煌,但市场的主导权仍然在政策层面,让天津进退两难。
其实,天津城建立的原因就是拥有交通和区位优势,这种优势是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天津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地处环渤海地区的中心地带,是连接华北和东北的重要枢纽,可以直接辐射国内外广阔的市场。天津港是北方最大的人工深水港,天津的公路、铁路、水路、航空都非常发达,是发展物流、贸易的强大支撑。上世纪80年代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取得的辉煌成就,则是与引进外资、台资有关。利用外资也一直是天津的优势。
如前文所述,天津的产业体系相对完善,涵盖了制造业、金融业、科技业、服务业等多个领域。天津的教育文化基础非常扎实,有一大批高水平的科研机构和高校,在科技创新方面同样成果显著,新能源、新材料、生物医药等领域,已成为新的支撑。开发开放,绿色发展,优化营商环境,调整结构转型升级,这几年天津一直在巩固与重塑基础。
当然,在政策上天津还是能够分得一杯羹的,近几年实施的京津冀协同发展,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天津也小有成效。显然,在经济方面,天津从来都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长远来看,对于这样一座年轻开放、充满活力,占据区位优势的老牌强市,我们是充满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