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顾询在出差路上出了车祸。
他的记忆停留在17岁,他说要去找他最爱的白月光。
我这才发现,婚房里他的画室,全是她的肖像画,和他写给她的情书。
情书里唯一一次提及我时,是轻描淡写的“被迫将就”。
我彻底死心放手离婚后,顾询恢复了记忆,哭着求我复婚。
揽着我腰的少年接过电话轻笑:“抱歉顾总,姐姐现在喜欢我这种年轻的。”
1.
接到顾询出车祸的电话时,我正在教室里上课。
手机砸落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苏老师……苏老师你没事吧?”学生纷纷关心我。
我努力镇定地看向他们:“同学们抱歉,我家里有些急事,这节课改成自习。”
说完,我捡起手机,慌乱地跑出教室。
“苏老师,您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
我蹙起眉头转过头,看清是江逾白。
我代课的班上的同学。
开学第一天我就记住了他,主要是他这张脸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我摇头:“没事,江同学,我叫了车再等车。你忙你的吧。”
他说:“苏老师,这个点打车怕是有些困难。我看你的神情,应该是遇到急事了。我送您吧。”
我还是拒绝:“不用了,江同学。”
江逾白锲而不舍:“老师,我送您并非大事。您要是再等下去,肯定会耽误您的急事。”
我看了眼排队的打车页面,疯狂添加昂贵的车型。
但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想到在医院生死未卜的顾询,我焦急地说:“那就麻烦你了江同学。”
2.
等我上车,江逾白降低车窗,询问:“苏老师,送您去哪?”
我回答他:“市医院,真的很麻烦你,江同学。”
窗外微凉的秋风驱散了车内的闷热,但却丝毫吹不散我心头的担忧和阴霾。
我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绪混乱。
想到电话中顾询秘书打给我时欲言又止的语气,我手抖得厉害,后背不自禁发凉,一时心跳如擂鼓。
我越想,就越不安。
“苏老师,是您亲人出事了?”
江逾白可能想缓解车内压抑的气氛。
我从后视镜看到江逾白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不该让他承担我的负面情绪。
于是说:“是我丈夫出车祸了。我一时担心,不是冲你。江同学,如果不是你,我还在等车,我真的很感谢你。”
“举手之劳。”
见江逾白神情放松下来,我重新偏头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
很快,江逾白把车停到了医院门口。
“谢谢。”
我匆匆谢过江逾白,迅速打开车门,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快步冲出去。
医院门口,我看到顾询的秘书快步朝我走来。
我焦急地问:“陈秘书,顾询怎么样了?”
因为我跑得太急,几缕头发贴在脸侧,黏黏糊糊的让人心烦。
陈秘书公事公办地汇报:“夫人,顾总在VIP109病房。”
“知道了。”
我预感不妙,快速跑进医院。
电梯里,我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心如乱麻。
“叮——”
电梯抵达楼层。
大抵是近乡情怯,我愣了会,才鼓起勇气跨出电梯,双手死死掐住掌心。
我不断自我催眠:顾询不会有事的。
就算……就算顾询受了重伤,就算他成了植物人,我也会陪着他,倾我所有,让他活着。
终于,我走到他病房门口,拧开了把手。
“顾询我来了……”
我看清了坐在床上的顾询,他可以说完好无损,浑身上下只有额头包了纱布。
如果是轻伤,为什么陈秘书非要我过来,还说情况比较复杂?
难道他受了严重的内伤?
我跑到床边,问:“顾询,你没事吧?”
顾询回头看我,眼神从期待到失望。
他冷淡的眼神让我不安,我弯腰凑近他,想要握住他的手。
他却狠狠打开我的手,语气冰冷:“你谁啊?干嘛碰我!”
3.
他的话像一记惊雷扔在我耳边,炸得我脑袋嗡嗡作响,一片轰鸣。
我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询,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顾询冷冰冰的:“装什么可怜,快给我滚!”
“顾询,这是你的恶作剧吗?”我挤出笑脸,“我是苏莺……”
“管你苏莺李莺,我不认识你,”顾询不耐烦地怒吼,“你给我滚!”
我不敢置信地观察顾询,看不出他演戏的痕迹。
难道,这就是陈秘书欲言又止的原因?
“她是你老婆!”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破我和顾询的僵局。
我回头,看到一身华贵的顾母站在门口,严厉地看着坐在病床的顾询。
顾询愤怒:“妈!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主动搭讪吸引我注意的女人,我怎么会娶?”
他一次次否定我的存在、言语中伤我,我终于承受不住了,眼前一黑,踉跄两步。
顾母连忙上前握住我的手,语气心疼:“莺莺,你没事吧?顾询在说胡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我儿媳,永远都是。”
我缓了缓,提起精神,朝顾母笑了笑:“妈。”
话音刚落,身后的顾询暴躁地说:“妈!我这辈子要娶也只会娶清月!”
清月?
那是谁?
我转身,观察顾询,除了眉眼凌厉了些,他就是我印象里的老公啊。
难道出车祸,让他换了个人?
对上我的眼神,他恶劣一笑,一手扶住沙包,一手指着我,鄙夷道:“妈,这个女人寡淡无味,又喜欢装可怜,我不喜欢!这次是你看错了!”
我僵在原地,因为他羞辱的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啪——”
盛怒的顾母狠狠打了顾询一巴掌,因为太过用力,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顾询,你的教养呢?听说你车祸,我和莺莺都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你倒好,为了宋清月,恶意贬低莺莺,你是想气死我吗?莺莺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别给我拎不清!”
说到后面,顾母几乎用吼的。
见她站不稳似的,身体晃了晃。
我匆忙走到她身边,扶她坐上病床,“妈,您没事吧?”
顾询则默契地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顾母攥紧我的手,几分钟过去,她气息逐渐平稳,苍白的脸色也有所好转。
我和顾询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时我才意识到,顾询帮顾母拍背时,手会触碰到我的。
此刻就是,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完美覆盖我的手背。
我动了动手指。
只见顾询猛地收回手,并恼怒地瞪我一眼,然后欲盖弥彰的用衣服擦手。
但耳廓隐隐发红。
结婚三年,顾询在我面前,就是冷静自持的完美男人。
像这样生动的顾询,我挺喜欢——如果他不恶意羞辱我。
如何和他相处,我有了点感觉。
顾母依然握紧我的手,眼神冷淡地看着顾询:“顾询,我的儿媳只能是莺莺,宋清月那个贱人,永远都别想进顾家的门!”
印象中,顾母一直是温柔端庄的贵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不顾体面地骂人。
这个宋清月,既是顾询嘴里非要娶的女人,又是顾母口中绝不能接受的儿媳。
她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母子俩无声对峙,最终,顾母看向我:“莺莺,你跟我出去一下。”
“好。”
病房门外,顾母用歉意的目光看着我,突然猛地朝我弯腰鞠躬。
“莺莺,妈请求你一件事,你别和阿询离婚,再给他一次机会。”
4.
我连忙扶住顾母,急道:“妈,您是长辈,不必这样求我。我和顾询的事,我有我的考量。妈,您放心,如论如何,我会冷静处理的。”
顾母却压着我的手腕,眼里满是祈求。
我却体会到了她温柔面具下的强硬。
我很为难,思考几秒,开口:“妈,我需要知道顾询的真实情况,还有那个宋清月。”
或是想到顾询刚才对我密集的诋毁和羞辱,顾母松开了攥住我的手,沉重叹气。
“我知道阿询出车祸就立马赶到医院,确认他只有头部轻伤后,我才让陈秘书通知你。结果……”
顾母闭了闭眼,靠坐长椅,缓了半晌才继续说:
“结果他既然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我觉得他不对劲,就先让陈秘书叫医生过来给阿询检查。几个医生看过阿询,最终确定了阿询的情况。
“车祸刺激下,阿询失去了几年记忆,目前他的记忆停在17岁。所以莺莺,他不认识你。他以为你是他学生时代想方设法接近他的女生,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最后负责阿询的医生说,阿询的情况比较复杂,目前找不到病因。但院方会积极治疗阿询,让阿询恢复记忆。莺莺,你再给阿询一点时间,好吗?等他恢复记忆,他会变成你满意的老公。”
这太荒唐了。
我只在小说电视里见过的情节,居然发生在顾询身上。
而我,是被他遗忘的可怜原配。
我后退两步,扶住椅背,问顾母:“妈,宋清月,是顾询17岁最爱的女生,是吗?”
顾母脸色一变,并不愿提及。
“妈,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调查。甚至我能直接去问顾询。妈,你想我多体谅顾询目前的情况的话,也应该给我足够的知情权。以前我不清楚,就让宋清月莫名其妙地横在我和顾询中间;现在我知道她的存在了,我不想当个傻子。”
“莺莺,你不是傻子,”顾母着急安慰后,最终说,“你猜对了。当时阿询非常喜欢宋清月。因为我不满意宋清月,他甚至要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他没想到,宋清月心术不正,看他抛弃顾家少爷的身份,便也抛弃了他。我查到,宋清月是当着阿询的面牵着另一个富豪的手离开的。后来阿询消沉许久,振作起来又变成了一个冷漠无情、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说到这,顾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我的目光语法温柔。
“莺莺,幸亏有你。遇见你后,阿询不但有了人气,而且愿意和你结婚。莺莺,我一定会让阿询恢复记忆的。在他失忆时,不管他怎么犯浑,你都多给他一次机会,别轻易提离婚,好吗?”
我问:“妈,医生说顾询的情况复杂,尽力找到病因并且治疗他。他有说具体时间吗?需要一周?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顾母沉默。
我追问:“妈,如果顾询的记忆一辈子停在17岁,即便你和他说宋清月的真面目,他也不会信。他只会相信她永远是最美好的初恋。妈,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老公。”
顾母刚要开口,我又问:“如果他的情况再恶化呢?他每天睁眼,只记得宋清月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那我不和他离婚,每天欣赏他对宋清月的深情吗?”
等我发泄完,顾母卑微地请求:“莺莺……妈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求求你了……一个月,对,你再给阿询一个月的时间!到时他还这样,你们就……离婚吧。”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心里不好受。
平心而论,顾母是极好的婆婆,她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她是感谢我“救赎”了顾询。
不论理由,她对我的好是真的。
而我对顾询,也有那么一丝感情。
病房里,他出于真心讽刺我,我绝对会离婚。
可他生病了。
或许,他会好?
犹豫许久,我说:“妈,我答应你。我给顾询一个月时间。”
也给自己一个月时间。
顾询,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5.
“苏老师,你还好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江逾白略带担忧的关心。
我回头,看到熟悉的昳丽少年。
我忍不住想,他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莺莺这是……”顾母警惕地问。
江逾白主动站在她面前:“伯母您好,我是苏老师的学生江逾白。”
或许因为他动作间擦过我的肩膀,顾母神色不对劲。
我只是客气地对江逾白说:“江同学,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学校吧,下次有机会,我会好好感谢你。”
“宋清月?”
顾母失神的话,让我瞬间忘记所有,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缓缓走来的漂亮女人。
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鱼尾包臀裙,姿容艳丽,莹白小脸上架着一副快遮住脸的墨镜。
很快,她站定在我面前,纤细的手指往下移墨镜,露出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尾略微上挑,红唇微扬。
“你好,请问这里面住的是顾询吗?”
娇媚的声音缠杂在我耳边,犹如一根根染着剧毒的丝线,将我跳动的心脏和残存的自尊刺的遍体鳞伤。
不等我反应,顾母强势地说:“这里不欢迎你!”
宋清月这才看见顾母似的,盈盈浅笑,“是阿姨啊,好久不见,您更年轻了。看来,阿询是住在这个病房。”
成功气得顾母脸色铁青,宋清月又看向我:“所以,你是阿询的妻子?你别多想,我是阿询的朋友,知道他出车祸,我来看看他。仅此而已。”
我没有接话,坐在椅子上将背挺的僵直,死死的掐着手心,想要守护我那为数不多的可怜的自尊心。
说完,宋清月朝我伸手,蓬松的栗色卷发滑落至身前。
朋友……
呵。
就在这时,病房打开,宋清月直接扑进顾询怀里。
“阿询,你没事吧?”
顾询也满眼爱意地回抱宋清月。
原来,这就是当小丑的感觉。
明明是炎热至极的夏日,在此刻我却感到如坠冰窖般刺骨的寒冷。
多可笑。
我结婚证上的老公在我婆婆和我学生面前,和他学生时代的白月光紧紧相拥。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住我视线。
江逾白温柔地说:“哭吧,我替你挡着。”
其实我不想哭,江逾白站在我这边,反而让我有一丝委屈。
但我死死咬住唇,不愿哭泣示弱。
“胡闹!你们这对夫妻,都在胡闹!我不管了!”
顾母大概误会了我和江逾白的关系,愤怒地指责我们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解释、挽留的意思。
约莫又过一分钟,我闭了闭眼,平复心情后轻轻拨下江逾白的手掌,抬眼看向互诉衷肠的男女。
我冷笑一声,对顾询说:“顾询,今晚我在望月湾等你,我们商量下以后的事。”
顾询看向我,他好像突然看见了江逾白一样,气势汹汹地要抓我手腕:“你不是说是我老婆,怎么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我猛地后退,看着他抱过宋清月的手,不掩嫌恶。
顾询捕捉到我的情绪,愤怒道:“苏莺,你居然嫌弃我?”
他挑衅地看了眼江逾白,又对我说:“难道你觉得这年轻男人是更好的选择?别可笑了!”
他现在的状态,仿佛有大病。
显然,他把我当成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但他心里的真爱,还是苏清月。
他既要又要,而且,我的地位远不如宋清月。
我嘲讽道:“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正要转身离开,宋清月嗲声嗲气地说:“苏姐姐不要误会,我和阿询……只是朋友。我们太久不见,难免有些忘情。你多体谅,以后不会了。”
闻言,我扯了扯嘴角,看宋清月的眼神像看一条狗。
“抱一起的朋友?宋小姐面对每个男性‘朋友’,是不是也不吝香吻?你可真大方,我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