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跟随着业务员老陈下乡蹲点，第一次见识了乡干部的奢侈。

晚上吃完饭，老陈倒头就睡，李林却睡不着觉，席间他们都是谈论到哪里吃好吃的，到哪里喝好喝的，没有一个人商议农产品的收购事宜以及农民的收成情况。

第二天早上，孙书记就派司机来喊他们，说要带他们去钓鱼。李林说自己肚子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老陈看了看他，问真是肚子疼。李林说，可能是昨晚喝太多的饮料，老陈让他到卫生院去买点药，就和司机一起去钓鱼了。

李林洗漱完毕，到食堂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一个人就顺着乡间小路向村庄走去。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对这里的一切亲切又熟悉。他想了解一下当地的实际情况，既然来了，也不能天天睡在宾馆里

进了村，几个小男孩在路上在玩弹珠，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也是他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碰了碰他，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奶奶的孙子吗？李林高兴的问你家住这儿，男孩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两间破土房，说这是我奶奶家。

李林问，我能到你奶奶家去看看吗？男孩很高兴，重重的点了点头，向右一拐，一座用棉花柴围起的小院映入眼帘，棉花柴把个小院围得方方正正，还有用木头钉起的木门，门上长满了霉斑，小院里种的青菜都旱的打了蔫。

小男孩进院就喊奶奶，奶奶，奶奶出了门，她使劲的瞅了瞅，问谁呀？李林说，是我奶奶，昨天买花生的，奶奶有些吃惊，赶紧说，孩子快进来，过来坐，过来坐。说着，拿起一个板凳，让李林坐下。

李林说自己是来这里工作的，闲着没事随便走走看看。奶奶笑着说，你看俺这穷家破院的，你可别笑话。

屋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奶奶让小男孩进去给他爷爷送一碗水。李林问爷爷身体不好，奶奶苦笑了一下，老毛病了，都卧床十多年了，儿子和媳妇在煤窑上烧砖，经常上夜班，大孙女在镇上上学，小孙子就由她带着。

奶奶问李林，孩子你是乡里的干部，李林说不是，他是市农贸社的，上级让来收购农产品，奶奶一听就知道了。她说，嗯，上级每年都来人，在收购点见过。但没见过干部，你是有出息呀，成了公家的人，不像我们老农民，出一辈子苦力，你妈是个有福的人哟。

正说着话，进了一个40多岁的妇女，来借锄头，妇女好奇的看着李林。问二大娘，这是你家什么亲戚？咋以前没见过？

奶奶说不是的，是上级来咱们这收购粮食的，就是收购站的，不是每年都来吗？妇女来了兴致哦。就是市里的干部，咋这年轻呢？

李林笑着说大姐，我不是干部，也是刚进单位，今年下乡了解情况，没事就瞎转转。

妇女快嘴快舌的说，唉，这么多年俺还是第一次见上级下来查看的，听说今年的花生又不收了，要是不收俺们可愁死了，就这一个能换钱的东西，不收都得烂在家里。李林说咋不收呢？就是减少了收购量，你们也可以到别处去卖呀。

妇女说往哪卖？公社里都是让卖给收购点，外边的没人来收，前几年有个来收的，让治安队的给打了一顿，以后再也没人敢来，俺这是有东西卖不出去呀，说是和上级的有合同，只能卖给他们。

李林问除了花生，咱们这还种其他的吗？妇女说有呀有梨，但是没人要，这里路孬的很，车都进不来，收的都是自己吃，也换不来钱。

说是年年有人收不愁卖，可是给的价格低有啥用，地旱的也没水浇，反正是饿不着干部就行。老百姓的命也不值钱。听说去年你们那拨下来一百多个抽水机，谁见影了？妇女说着就扛着锄头骂骂咧咧的走了。

奶奶讪笑了一下，说别听她瞎咧咧。李林听了妇女的话，他想起报表上去年确实拔下来160台抽水机，但为什么他们却没有呢？昨晚吃饭时，一个男人说今年再让拔100台，有人急着要呢。

奶奶要李林留下来吃饭，他没心情吃，掏给男孩十块钱，就匆匆的离开了，回到宾馆，老陈还没回来，他又到农田地头问了几个干农活的人，大部分都说收购的价格低，上级拔的肥料农具，他们从来没见过，一直到晚上六点，老陈才提着个水桶回来了。

他说明天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让李林在这呆几天，到时候他来接，只要把这里的情况大致整理一下材料就行，有去年的报告稍微改动一下，李林问咱们来这就干这些，老陈诧异的问，你还想干什么，

李林说不是应该调查下，农户的收成情况和农户需求，咱们再做计划吗？

老陈说，你去调查了解情况，你能了解多少，你能有人家书记知道的多。我们就是来蹲点对接一下的，到时候公司会派人来收购。

李林又说我今天去田里看了看，这里旱的不轻，咱们社里去年不是拨下了100多台抽水机，他们为什么没用呢？老陈瞪了他一眼，那是咱能管的事吗？人家有书记，队长，乡长来统筹安排，

咱们是合作单位，上级分拨物质我们负责下发，社里收购上来的农产品，我们负责分配到各个销售点就行，不属于我们管的范围就别管。

老陈交代李林，他不在的这几天，尽量少出去，闲的无聊就到镇上逛逛，只要把计划做出来就行，还有再写一份情况报告，到时候交给他。

吃饭就在公社食堂吃。单位报销。说着，又把一沓钱交给李林，说月底了，是这月的工资。李林接过一看，整整1000块，这可真不少。这相当于他家一年的收入，他攥的这些钱，想起来许飞说的话，说他们这属于事业单位，好着呢，工作清闲，工资还高。

第二天一早，老陈就提着一桶鱼走了，李林觉得他走了更好，还自由了，自己想到哪就去哪，还能偷偷的了解实际情况。孙书记安排秘书来过几次，都是些交接报表和数量的事。

几天来，他天天跑到乡间地头了解实情，确实收获不少，当地的农民过得很苦，没有一家乡镇企业，除了几家砖窑厂，还偶尔冒冒烟，大多都是靠天吃饭。

还有上级的救济粮补贴，问完了，他就回去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他觉得此次收获不小，他想回去把实际情况报告给领导，尽快的下拨农资用具，解决当地人的实际困难。

满怀理想抱负的李林，用心整理的资料，会被上级领导采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