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过去,全球史往往强调全球文明的联系如何紧密和深化。然而,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后,我们亲历了历史的转折,至少听到了两点警告:首先,全球史的进程似乎遭遇了重大挫折,许多国家开始倾向于自我封闭,试图关闭之前开放的国门;其次,全球联系的紧密化并不总是好事,新冠疫情成为有史以来传播速度最快的全球性传染病,这与现代交通技术和密集的经贸往来密切相关。
2、所谓“逆全球化”的这种趋势可能早在几年前就已开始,新冠疫情加剧了全球范围内的不信任情绪。在几千年来的全球化进程中,也有许多时期和地区变得更加封闭。去全球化的历史有助于更辩证地理解这个时代,因为去全球化也是全球史的一部分。
3、全球史是一种看待历史的方法和视角,而不是全球化的历史。全球化历史关注的是全球联系从不紧密到逐渐紧密的过程,最终形成全球化。然而,这种全球化历史的概念有其局限性,它假设全球各部分起初联系不多,随着历史发展和技术进步,联系逐渐增多,最终形成全球化。这是全球化历史的常见模式。
4、全球化的历史图景及其挑战。首先,全球化并不是大航海时代才开始的,早在青铜时代、丝绸之路时期和蒙古时期就已经有全球化的迹象。按照智人起源于东非的理论,人类本来就是一家,全球化并不新鲜。其次,全球化不是单线前进的过程,历史上人类经历了多次分裂和重组,例如蒙古时代的统一和帖木儿之死后的分裂。全球化包含联系也包含断裂,历史教材《Worlds Together, Worlds Apart》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历史的真面目是有离有合的。
5、全球史研究通常强调人类之间的联系,而较少探讨导致人与人、群体与群体、国家与国家之间矛盾、冲突、遗忘、忽视或歧视的因素。这些因素同样值得研究,因为它们也是全球史的一部分。人类之间的相互需要和联系是自然的,但同样,由于国家、政治和利益造成的隔绝也是自然的。这种联系与隔绝的二分法存在缺陷,因为隔绝有时也是一种深刻的联系,而联系中也可能存在界限和交易。
6、全球史的真正挑战在于如何在全球背景下审视这些隔绝。全球化的核心问题不在于是否参与全球联系,而在于不同国家、群体和个人在全球中的位置。即使是不喜欢全球化的人,也大多不反对加强人们之间的联系,而是反对当前全球联系的方式和结构,以及不同角色特别是自己所处的位置。
7、全球联系深刻影响每个人的生活,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从中获益。全球联系是客观存在的,构成了我们生活的大背景。全球史需要客观地描述这一过程,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
8、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在《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一书中,将当时的经济活动分为三个层面:物质文明(自给自足的生产和消费)、市场经济(交换机制)和资本主义(资本家、银行信贷、垄断等)。这三个层面有时间上的递进关系,现代资本主义在物质文明的基础上,通过市场经济逐渐发展而来。
9、从全球史的角度看,这些层次都包含着人类的全球联系。全球联系不是人为制造的,而是几千年历史积累的结果。今天人们支持或反对的并不是全球联系本身,而是某种特定的全球化秩序。所谓的“去全球化”政策,实际上只是为了从全球联系中获益更多。
10、全球史不应被简单地视为全球化的历史,也不应将人类的全球联系看作是一个单向的进化过程。历史既有前进也有后退,全球史描述的是全球一体与全球分离两种力量相互作用的复杂过程。
11、尽管存在“逆全球化”或“去全球化”的现象,但人类之间的全球联系,尤其是经济联系,已成为世界的基本要素和大势所趋。这种联系不仅体现在国际贸易和资本市场中,也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次交易中,背后是全球的生产和贩运网络。因此,全球化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人们无法完全隔绝于全球的物质和商品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