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病危，找经理请假，他竟然不批。
「亲奶奶？」
「病危抢救有医生，你又不是。」
「真死了，你回去也没用。」
1
经理眼皮都没抬，我假条被丢回来。
「出去，我这一堆事。」
然后再不看我，噼里啪啦敲他的电脑。
我捏着假条耐心解释：「周经理，我亲奶奶啊！」
他停手终于抬起泡眼，眼神恶毒：「亲奶奶？不没死吗？你搁这没完没了磨叽几个意思？」
我太阳穴突突的。
你TM不是爹妈生养的？
我由不住拔高声音：「她在重症病房，我回去可能就是最后一面呀！」
「啪！」
周经理重重合上电脑，端着架子耍官威：「你什么态度？公司就你特殊是不？」
「我们部门十几个人，今天你奶奶死明天他爷爷病，都请假，工作怎么办？完不成你负责？奖金你给发？」
「这个季度KPI考核你们组最完蛋，还请假？再请大家都跟着你喝西北风算了！」
「你也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工作人生负责好吧！公司有规定，业务繁忙时期请假不批，谁也不例外！」
他唾沫飞溅，我心急如焚。
虽然我很想把假条甩他脸上，可我还是压住火气，深吸口气，说软话求他。
「周经理，真的很急，你不信可以看我和家里的聊天记录。」
我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他不耐烦摆摆手：「拿走拿走，我对你隐私没兴趣。别再啰嗦，不能走！」
我去……
要不是还有奖金在他手上扣着，我早开骂了问候他家人了。
行，你有规定，我有对策。
请假姐是看得起你。
给脸不要不批是吧？无所谓！
2
周经理在公司素有周扒皮之称，六亲不认，还嘚瑟耍官威，特招恨。
新员工入职培训他就放下狠话：「丑化说头里，以后别请假，我不批。今天你走明天他来，公司不是幼儿园更不是自由市场。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滚蛋！」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给新员工的下马威，他刻意表现得严厉些。
谁知道他是真狠，我们的假条从没批过。
「哥哥结婚？你新娘呀？你不去人家不结离了咋滴？钱到就行了，没人在意你人到没到，别把自己当回事！」
「办证？你咋没把自己丢了？还好意思找我请假？一脑袋浆糊。」
「不舒服？医院证明呢？还没去医院？看你活蹦乱跳的也不用去嘛！」
更没人性的是，孙姐生理期请假，他哼了一声：「那方面注意点，有孩子的人了还那么浪！」
他能同意请假，母猪都能上树。
当然也有「勇士」。
不批？
爱批不批，我该走还就走了。
擅自离岗后果严重。
他往死里整，在工作群发小作文公开批评，月奖、季奖、年终奖跟着遭殃，
可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随他吧，爱谁谁，我必须去看我奶奶。
3
下午高铁出发。
孙姐微信我，说周扒皮看我不在工位，大发脾气，骂的别提有多难听了。
我当然知道。
十几个未接来电，几十条语音，统统60秒方阵，都是他，比我男朋友都惦记我。
想象得出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估计语音也是骂人，我懒得一条条点开听，直接回复：
奶奶病重请假回家，复工时间待定。
他秒回：谁批准的？
我不再理他。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到家当晚，奶奶走了。
庆幸自己的决定，来得及见从小把我养大的奶奶最后一面。
葬礼结束，我爸说周扒皮电话打他那了。
公司员工资料里有紧急联系人一栏，周扒皮居然还去翻资料室。
「葬礼也结束了，你赶紧复工，别再惹领导生气，在公司还是要尊重人家。」
我就知道周扒皮肯定告了黑状，没好话。
「爸，你不知道那领导……」
我爸拍拍我肩，「我知道，他是有点过分。但你回去也要认错，毕竟以后还要共事。」
我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我主动发消息给周扒皮：明天到岗。
直到睡前他也没回我。
不祥的预感。
一早到公司，孙姐摸着胸口：「姑奶奶，你可回来了，那位快把你工位砸了！顺带把我们几个也骂了好几天。」
我耸耸肩，「随便他，难不成把我们都骂跑了，他自己干活？他会吗？」
孙姐看看我脸色试探着说：「要不你一会儿去认个错，说几句软话，再表表决心？他好像快气炸了，奖金你总还要的吧？」
认错？
开玩笑，骂人都骂到我爸那了，到底谁有错？
忽然大家手机一起叮咚，互看一眼，赶紧点开工作群。
果然，一晚上没理我的周扒皮在工作群里声讨我呢！
就隔着一层楼，他咋不亲自来骂我？
4
又是小作文。
「@所有人，工号018的李娟，未经领导批准擅自离岗五天，严重违反公司规定。根据公司相关规章制度，对李娟给予以下处罚：取消本季度轮休，取消本月奖金，季度奖打五折，年终奖打六折。取消优秀员工评选资格，取消储备干部入库资格，考察期一年。如再次违反公司规定，处罚加倍，直至辞退。」
「另：@所有人，以此为戒，公司是讲规章制度的地方，不是菜市场。」
「@李娟，周五公司例会你要当众检讨。写完检讨书找我过目签字。」
「看到的回复！」
哇塞！复工大礼包啊！
周围同事端着手机同情的看着我，没人回复。
检讨不算啥，在座的谁没念过检讨书？
可打工人的那几两碎银说扣就扣，割肉啊！
孙姐苦着脸比我都惆怅，「这可怎么办？要不试试给他打电话，求个情？」
我思考片刻，第一个在工作群回复：「收到！不接受！」
消息一发出去，另一个没有周扒皮的群炸了。
「李娟，你牛！」
「李娟，你不想干了？」
「杠到底，姐妹我挺你！」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5
周扒皮在电话那头估计惊得下巴都掉了。
很久，他@我「李娟你什么态度？」
我秒回：「抗议的态度。」
周扒皮急眼了，打字都不顾不上，直接语音：
「你抗议个屁！擅自离岗你还有理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领导？」
「周经理，别骂人啊，语音转文字截屏也是证据，领导不应该对员工语言暴力吧？」
「你还知道我是领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辞退你？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员工根本不值得培养！没前途！」
孙姐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我冲她眨眨眼安抚她。
「周经理，大家都是打工的，再说你也没权利辞退我。我有没有前途不劳你操心。」
周围同事悄悄给我竖大拇指。
周扒皮大概从没被这么顶撞过，气得半天没动静。
很久又@我，「我没权辞退你，所以你有恃无恐，对不对？」
「周经理你误会，但你真没权利不让我们请假给老人送终。」
「好，李娟，咱们就看看，我这个经理到底有什么权？」
果然，我即刻被踢出工作群。
6
随即周扒皮私信我：下午两点来我办公室。
我秒回：「收到！下午见！」
这是要一对一KO？
孙姐悄悄问我，「知道奶奶去世你心情不好，可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硬扛？」
「没必要因为他丢了工作。」
她看着比我都揪心。
工作群始终没有第三个人出来说话，都端着手机吃瓜。
没有周扒皮的群倒是有几个给我点赞，大都是和周扒皮因请假闹过矛盾的。
大家午休起来一点半，看我还在工位上，孙姐指指墙上的挂表。
我点点头，「不急！」
到两点，孙姐坐不住了，「你是要放他鸽子？」
怎么会？
他说的两点，可我说的是下午。
两点是下午，六点也是下午。
再说董秘告诉我，下午四点顾总经理会去财务那开会。
财务和周扒皮同一层，我可不能去太早。
到三点五十，周扒皮微信已经连发十几个「？」，我预测他的愤怒值已到峰顶。
「人呢？是不是等我去请你呢？」
「周经理，马上，我这一堆事。」
我对着化妆镜补个妆，起身拍拍坐皱的裙子，拿出顶帽子戴上。
孙姐在对面张大嘴巴，「娟儿，你……」
穿过各个工位，同事们目瞪口呆。
有人捂嘴偷笑，有人像送赴死的荆轲一样给我行注目礼。
我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进了周扒皮办公室。
他一见我，嗷一声跳起来。
「李娟，你有病啊！你戴奔丧的孝帽你咒谁啊？」
7
我坦坦荡荡，「周经理，说了给我奶守孝嘛。要不是公司规定穿工装，我还得披麻。」
「你守个鬼啊！摘了，摘了，听到没？！」
我没摘，抬手正了正。
周扒皮那个恨呀，咬着牙说：「好你个李娟，算你狠！回头发奖金的时候别像张美丽那样求我，下跪也没用！」
张美丽，和我一起进公司的萌妹子。因为一次地铁故障，迟到，被周扒皮在工作群批评，扣掉全勤奖。她不服，找周扒皮理论，地铁故障谁也预料不到，新闻都报道了，特殊情况怎么能算迟到呢？
这下捅了马蜂窝，新来的小丫头也敢挑战领导的权威，触碰到周扒皮逆鳞，平时没人敢和他理论。
张美丽在例会上被当众批评，扣掉全勤奖，取消好几个项目参与资格。
项目小组成员的选定周扒皮作为经理完全可以左右。
多参与项目是每个新人期盼的机会，没项目就没奖金，更别谈业绩。
张美丽慌了，可任凭她怎么认错周扒皮都不松口。
周扒皮小人得志下巴快朝天了，拿鼻孔看张美丽。
我当时就看不惯他，支持张美丽和他扛。
可张美丽哭哭啼啼几天，辞职了。
我低头迟疑片刻，缓缓道：「周经理，奖金当然重要，人为财死嘛。而且我奖金还不少呢，真要打折，那还不跟割我肉似的？」
周扒皮一听这话，嘴角一抽下巴一扬，「哼！你还知道要奖金啊？还扛吗？后悔不？晚了！」
他重重靠在椅背上，得意得前后摇晃，等着看我痛哭流涕。
我抽抽鼻子慢慢悠悠说：「周经理，你想多了。我奶奶病重去世，提前我都说过的，我没有过错，你也没权利给我任何处罚。」
8
周扒皮一脸的悠哉瞬间消失，直起身子瞪眼叫嚣：「你再说一遍？」
我正正帽子清清嗓子，「我的假期也没超过公司规定的轮休、年假。」
「奖金是工作业绩的考核，我每个项目都付出百分百的心血，该加班加班，该交成果交成果，没拖延没懈怠，项目组长、甲方都挑不出毛病，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我们做项目加班的时候你在哪？我们项目的现场你去过几个？」
「公报私仇把我们一个个都辞退，你干活？你会吗？」
「你该不会是对手派来的卧底吧，一心就想搞黄公司？」
周扒皮脸都绿了，眼神恨不能戳我几个窟窿。
刚要开口又被我的话堵住：「劳动法明文规定婚丧嫁娶是打工人依法享有的权利，你是要挑战法律的权威？你想给公司摊上仲裁官司？」
周扒皮哪受过这气，一时被怼的说不出话，「你，你……」
他指着我，脸憋得黑红，「我是经理，你算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业绩好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告诉你，公司没我不行，没你照样！」
「没你们谁都行！」
此时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周经理，你想处罚我可以，但我也可以向公司总经办发邮件申诉。」
他满脸狰狞，「你还想发邮件告我？」
「对，我们公司有这个申诉渠道，你不知道吗？」
他腾的站起来，抓起一把文件丢朝我丢过来。
文件哗哗散落的同时，顾总经理推门而入。
9
顾总看着一地的白纸，再看看我头上的孝帽。
「小周，这么多年，你这脾气是一点没改呀！」
周扒皮跟变脸似的，前一秒还狰狞，后一秒堆满笑容，小跑的迎上去。
「顾总，您怎么来我这屋了，也没人提前说……」
「提前告诉你我就看不到这场好戏了。」
周扒皮讪讪的，「顾总，你听我解释。」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管理，太任性，说离岗就离岗。我就批评几句，你看看，就搞成这个样子，又是骂街又是申诉的，还拿辞职威胁，我这小小的经理没权不好管呀。」
顾总抬眼看看他，「你是嫌经理权利太小了？」
周扒皮搓着手，「不不，我是一心为公司着想。当然，如果有机会再上一个台阶，我一定加倍力！」
那副溜须拍马的嘴脸真让人恶心。
顾总回头看看我，「你说你要申诉，我来了也省得你发邮件，说说吧！」
周扒皮偷眼给我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
我假装没看见，对顾总坦然回应，「顾总，我奶奶去世，我和周八，不，周经理请过假，他不同意我才直接走了。现在周经理要我检讨扣我奖金，还要辞退我……」
「哎，你怎么颠倒黑白？你请假的时候你奶奶还没死呢。」
「对，你亲口我和说『病危有医生，死了我回去也没用』，对吧？」
周扒皮偷眼看看顾总脸色，翻脸否认：「我没有，不是我，你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