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延安和陕北军民不仅要与国民党和日伪土匪斗,还要与天斗,与地斗。人祸天灾,一个也不少,锤炼着延安及陕北军民的筋骨,考验着他们的意志。
壹 天灾:旱起来90天只下9场雨;雨来了,延河也十分狂暴;毛泽东秘书溺亡于延河
延安处于黄土高原腹地,降水量偏少,植被少,最大的自然灾害,当属干旱的威胁。
以1941年为例,这一年延安的夏天久旱不雨:4月--6月,90余天,总共只下了9场短时小雨,其中4月只有1场,5月3场。到了6月,已经发芽的小米都晒枯了。
看到这种架势,谢觉哉忧心如焚,如果再有半个月不下雨,延安和陕北的收成和吃饭都将成大问题。
因为干旱,望天收,加之国民党和日伪严密封锁,延安和其它抗日根据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国际友人林迈可镜头中的延安大生产运动。
旱只是陕北的一面。雨季,延安及陕北抗战军民又会见识它残暴的一面。
当暴雨倾盆的时候,河水夹带大量泥沙奔涌而下,平时温顺清浅的延河,瞬间变成浊浪排空。
1940年6月28日,青年作曲家马可就见识了延河的凶猛:“水势极大,冲成一里路宽的河道,水浓得如泥浆,汹涌澎湃,浪头高起数尺。”
7月11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天早晨,延安突降大雨,“骤雨夹大雾扑面而至。真有排山倒海之势,惊天动地之力”。
而延河水上涨之快,连见惯了洪水的南方人陈伯钧都觉得不可思议,洪水不仅将中央军委总部所在地王家坪、延安女子大学和马路、围墙都淹了,还将用作架桥支柱的大石头也冲到河边来了。
人们纷纷站在岸边或高处慨叹,延河洪水原来也这么可怕。
而同时,在桥儿沟附近,延河一处河湾,却出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许多人脱得赤条条的,迎着浪头和漩涡去捞木料,“有的老百姓为捞木料被冲到河心,骑在木头上顺水而下,快如奔马,令旁观者咋舌”。
木材,在交通不便、树木稀少的延安,值得分外珍惜,它可以用来建房架桥,还可以构筑防空掩体,做燃料。洪水季节,浪花之中抢木材,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一幕,几乎每年都会在延安上演。当地军民像谨守农时的农民一样,到了雨季就会守在延河边,等待木头顺流而下,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迎着浪头和险滩将它们一一捞起,送往最需要它的地方。
洪水过后,延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安澜。夕阳西下时,延河滩上,恋人们在约会踏青;学生们在唱歌跳舞;干部们在散步交流。延河里,男人们在挥臂竞泳;延河边,女人们在洗衣浆衫……一切都是那么怡然和谐。
但延河并不总是那么乖巧。延河的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威胁最大的,往往不是洪水,而是洪水来袭时形成的乱石密布的深坑。
1942年7月28日,毛泽东在延安就因此痛失一位颇有才华的秘书。
毛泽东的这位秘书叫和培元,他在哲学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方面的造诣和才华,得到毛泽东、谢觉哉、陈伯钧等人赏识和赞誉,常给高级军政干部上课,被人们和《解放日报》称为青年哲学家。
毛泽东十分注重调查民情,他在延安与农民亲切交谈
夏日延安,气温也不低,下延河游泳成为许多人避暑的首选。
7月28日中午,天气非常炎热,和培元与几个同事也去下河游泳,结果发生意外,他不慎陷于延河中一处洪水冲击形成的深坑而溺亡。中央医院的医生来了,延安唯一的汽车毛泽东用车来了,邓力群给他施行人工呼吸,都没抢救过来。
冰雹雷电,也不时降临。陕北常下大如杏子的冰雹,摧毁作物庄稼,砸伤人员牲畜。雷电也偶尔打死人。1941年6月3日,延安就有8个正在开会的人遭雷电击中,延川县代县长当场身亡。
贰 萧军、塞克、冼星海等曾闻狼声阵阵嚎延安,豹群呼啸震志丹
天灾之外,狼和豹子,也威胁着延安及陕北抗战军民的生存。这是野性的延安,它与现代人心目中延安和陕北是不毛之地,不太可能存在狼和豹子等大型珍稀野兽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但在抗战年代,不止一个人经历见证了延安军民“与狼共舞”。
“夜半闻狼嚎,声声彻四野。”“萧条一水带荒城,午夜饥狼嚎有声。”
这是作家萧军当年在信中给胡风描述的延安夜晚狼嚎的情景。想想,在漆黑寂静的夜晚,延安小城四围不时响起阵阵狼叫声,能不毛骨悚然?
延安的狼,鲁艺的塞克、陈克新也见识过。
1939年2月,著名音乐家冼星海更是在一个月之内,3次在家门口看见近在咫尺的黄狼,听到黄狼在窑洞门口咀嚼骨头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找人重修了窑洞的门,一位同事甚至准备了手枪打狼防身。
而在陕北志丹县,谢觉哉了解到,当地农牧民存在人畜同居的不好习惯,边区政府想要解决,却发现并非易事。这是因为当地豹子严重威胁猪牛羊马的安全。为了保护牲畜,当地人不得不这样。
人兽争食的场面,证明当年在延安和陕北,人兽裹腹都不容易,当然也说明当年延安的自然生态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糟,那不是不毛之地,而曾是一个野兽出没、飞禽丛集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毛泽东积极倡导体育运动,并且身体力行,他于百忙中在延安打球。
叁 小虫白蛉搅得谢觉哉、丁玲、陈学昭不安生,谢觉哉比喻它为喜施暗箭的阴狠特务
在这种情况下,连小虫子也不放过抗战军民,别看它们小,却缠得延安军民烦恼不已。
白蛉,是一种体长仅2--3毫米的吸血小昆虫,主要传播黑热病,广泛分布于长江以北地区。它叮咬人后,皮肤会出水,奇痒几天不会消失。冼星海、谢觉哉、陈学昭、丁玲等人都曾在延安领教过它的厉害。
“我一夜没有睡,窑洞太不洁净了,跳蚤、蚊子、苍蝇、白蛉特别多。”
1939年8月3日,冼星海回到窑洞时,已是深夜一点半,疲劳到了极点的他,一想到白天周扬、陈伯达、艾思奇等人关于艺术的民族形式问题的激烈争论,加之延安“四害”的骚扰,就无法入睡。
5年之后,延安“四害”为害依然。1944年9月9日,谢觉哉发现身上出现了白蛉或是黑蛉咬过之后生出的小疮。对于这些困扰自己已久的小虫子,谢觉哉痛恨不已,把它比成了喜欢施放暗箭的特务和阴狠的宵小。
“体小无声响,飞来冷不防。嘴尖钻得快,咬处便成疮。惯于放暗箭,不敢耍明枪。特务而宵小,阴狠两擅长。”
女作家陈学昭刚到延安时,白蛉就以“亲吻”作为“见面礼”。当她找到并不相熟的丁玲时,两人几乎不知从何说起。当说到白蛉时,丁玲也露出自己的手臂,展示白蛉咬她的“成果”给陈学昭看,两人这才有了共同话题。
从陈学昭的字里行间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对与丁玲在延安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好——谁能想到,同为著名作家,居然靠一种区区小虫才打破了两人谈话的僵局,好尴尬。
如果说,冼星海、谢觉哉、陈学昭、丁玲关于白蛉的记忆,还令长江以南的人陌生的话,那么,延安抗战军民关于虱子跳蚤的记忆,几乎是全民都可参与的话题,即便领导人也难逃这些寄生虫的骚扰。
肆 延安奇闻:赤条条烤疥疮,烤得吱吱吱吱响;赤条条捉虱子,嚼得啪嗒啪嗒响
1943年9月22日晚上,谢觉哉正在开会,突然觉得身上痒,竟然摸出了一个虱子。“夜开小组会。身上觉痒,找出一个虱子。”
作为边区的领导人,尚且不能免于被虱子跳蚤所骚扰,一般人就可想而知了。
舔犊之情。毛泽东与夫人江青在延安逗弄孩子
先说马可,他的女儿难难在延安中央医院生产时,因为跳蚤的叮咬,而在她可爱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伤疤。
而马可本人等,在延安因为感染疥疮奇痒难忍,晚上他和其他三条大汉脱得赤条条地,在炭火旁烤疮搽药,将硫磺膏涂满了,再放到火上去烤,他说,当时“烤得吱吱作响,好像上油锅一般”。
再说黄晨,这位年仅25岁、来自大都市上海的青年电影演员,在投奔延安途中的亲身经历。
据她自述,在路经陕北时,只有不分男女的骡马大店可住,她只好被迫女扮男装,“扎在一堆赶骡马的‘掌柜’堆里”,那个气味和别扭,加之虱子的骚扰,滋味很不好受,一整夜她都没有合眼。
半睁半闭中,黄晨还瞥见,那些浑身散发着马臊味的男人都是光屁股睡觉,他们把大棉套子、大皮袄往梁上一扔,就赤条条地盘腿坐在炕上,旁若无人地捉起虱子来,并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啪嗒啪嗒”作响。
也许有人要说,你这写的都是传说。但我要说,这是真真实实的传奇。
如果不是亲历者记录,今天的我们无法想象,这竟是真实、残酷而幽默的一面。如果不是后来这些人改天换地的结果,今天的我们无法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克服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除了自己。
因为他们,向我们无法经历的经历致敬,向我们无法超越的传奇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