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到清华国际关系研究院阎学通教授的一段采访:
阎学通称:“……很多人被说成是现实主义,觉得好像脸上挂不住,我恰恰相反,说我是现实主义,我觉得挺高兴的”。
“为什么?因为,首先现实主义这个词儿,让人感觉很实在,这人不会虚头巴脑的”。
“第二个呢,现实主义,就是尊重客观事实,以客观的世界作为看待问题的基础,而不是凭着主观想象……很生活和接地气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名字用我身上,我挺愿意接受”。
“另外……到底是人治还是法治?我相信,可能很多的学者都认为,法治,肯定是未来确保道路的一个正确性的必要部分”
主持人:“但是,您却反其道而行之,您强调所谓的人治……强调只有领导力,只有领导人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决定因素”。
阎学通答道:“为什么会提我的现实主义理论呢?它强调的,就是领导的作用——制度的作用不是没有……制度是由领导人制定,就是领导的权力有能力制定、改造制度,甚至他有能力推翻制度,这样的能力,你忽视他,那制度被领导人推翻了,你怎么办呢?”
“制度主义,就是自由主义,他们对我这个很不以为然,结果,等特朗普上台后发现了,居然就约束不了他,他居然能做到很多。就有史以来,美国总统大家认为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就做了……”
“自由主义为什么衰败呢?自由主义因为走向绝对,就是所谓的‘政治正确’……”
“他们有很多的一些原则,这个原则归结为政治正确,就变成什么呢?说我是正确的,你不能够挑战我,不能和我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你就是错,这样一个不容忍其他思想,不容忍其他观念的政治绝对正确,导致了自由主义走向衰败”。
“……我想,就是任何一种价值观走向绝对,走向认为自己绝对正确,没有一点儿错误的时候,这个价值观必然走向衰败……”。
作为一位国际关系学者,阎学通教授的名气不小,但也争议颇多。
他本人既在美国读过政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职于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其曾被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评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100名公共知识分子”之一;同时,他还当选为俄罗斯科学院外籍院士。
或许,只有具备其所言的“现实主义”理念与思维的人,才能如此中外通吃、左右逢源、上下翻飞吧?
阎学通的主要学术观点中,大致包括了以下内容:
一是以现实主义的国家利益为出发点。阎学通认为:国家利益是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共享的利益,因此没有阶级性。
他认为应以“效用分析法”,来判断国家利益的优先次序——他的这一理论,为中国外交决策从以意识形态为原则,向以国家利益为原则转型,提供了理论依据。
二是构建“道义现实主义理论”。阎学通认为,国家应以对内负责和对外讲信誉作为道义的标准。
三是提倡科学研究方法和预测。阎学通认为,无论是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共性都在于科学性——而科学性的本质,是观点逻辑自洽、可检验和可用于预测。
在这些大而化之的所谓“现实主义理论”上,或许并无太大的争议性,这也是学者可以有的一家之言而已。
但在具体问题的分析、表达与观点上,阎学通的一些言论,却是争议不小:
比如,阎学通称:爱国是每个人天生的情感,就如同子女对父母的爱一样,根本不需要通过教育来灌输,只要一个国家值得人爱,那么大家自然会爱。
还比如,阎学通谈到“和平”的问题时,他说,投降能最快的实现和平,因为一方投降,战争就结束了。
他还说:军队不能维护和平,因为军队一打仗,那就是战争。
当然,关于这段话,网上也有断章取义之嫌,因为,阎学通教授在此铺垫之后还说,投降虽可以快速实现和平,但是对于投降一方来说,安全威胁仍然在,而且也没有尊严——因为,投降就要接受不平等待遇。而军队争取的,是有尊严的和平,军队的作用,在于维护“和平”前面的“尊严”二字。
另外,阎学通还发表过令人哗然的这种言论:“国家大事,老百姓不要过多干预。”
……
观察阎学通教授的言论,确实比较“现实主义”,当然,也说得不无道理,但其具体的言论中,也很容易让人找到过于现实之下,并不那么“辩证唯物主义”的不足或谬误来。
像关于“爱国教育”,其所言不需要“教育”,显然并不是真正的“现实主义”。
人类文明的进步,与教育息息相关,爱家爱国的情感与思想,必然离不开教育,否则,“自然而然”的自然主义思维之下,人永远都会近乎于一张白纸了。
当然,我们也不要忽视了阎学通在此表达的完整性——因为,他说的是“根本不需要通过教育来灌输”,这里的“灌输”二字,其实代表着一种填鸭式、洗脑式的教育,其所产生的效果,不仅不好,甚至相反,还有可能教育出一批呆板固化或奴才式的木头人来!
像阎学通教授所谓的“投降是和平的最快途径”,单拿出来看这句话,确实是一种极为“现实主义”的思维——比如,如果乌克兰人听从于“你为何而战、为什么而打”的劝说,早早投降了事,何来国民的牺牲与国土的沦丧?
这样的道理,也同样可以套用到中国的抗日战争上——像汪精卫们,不就是这样的“现实主义”者吗?
当然,我们也不能只挑阎学通教授的某一句话,不看任何上下文之语境,否则,就有点罗织文字狱的意味了吧?
同理,阎学通教授所称“老百姓不要干预国家大事”,民众的确不能、也无法干预国家大事,但他这句话,仍有其表达的瑕疵所在。
比如,自古就有“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之说,则“来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人民共和国里,老百姓怎可能不关心、讨论国家大事?甚至是影响国家大事的走向呢?
这其实,就牵涉到了阎学通教授的思想观点中,其对于“人治”的强调,对于领导人作用的高度重视——这确实也是一种符合“现实主义”理论的思维。
领导人或曰政治人物的历史与现实重要性,自是不必言说——特别是伟人的作用,更是极为明显,这也是为何“人治”思维大有市场的重要原因。
但是,人类社会和文明的进步,恰恰就在于现、当代国家的制度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走向文明的法治、宪政阶段——这样的文明制度之进步,就会愈来愈相应的减弱“人治”的比例、成分与作用。
如果现、当代文明社会的人们,依然过度迷恋于强人政治,迷信于人治的分量,而相对弱化了法治化、制度化的文明力量,那显然是一种思维固化,甚至是一种思想的退化与退步!
即便是其所举例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但事实上,其虽表现出美国历史上最为“人治化”的特点,但其在根本上,仍然要受制于美国先贤们设计的国家权利与利益的制衡体系——像他刚刚废除的“美国出生公民权法”,很快就被联邦法院法官所否定,他显然并未达到“一言堂”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四年过后,特朗普离任,那是百分之百的事——即使是其第一任期结束,也有被选民做出取舍的先例,显然,老特再想将总统宝座坐穿,能换着法子,要当美国总统二、三十年吗?想得美!在美国的制度设计下,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了。
像阎学通教授认为“政治绝对正确化,导致了自由主义走向衰败”——假如这一判断真的是事实,那么,阎教授的这一逻辑,显然并非只适合于自由主义一家吧?
比如,完全理想主义化的绝对平均主义,其实,更是要求一切领域的“政治正确”性,不能有任何置喙的地方和自由,必须是“一句顶一万句”,也必须让人的思维中,完全认可“万岁、万岁、万万岁”等“绝对政治正确化”才行——那么,依阎学通教授之逻辑,“政治绝对正确”的盛行,又岂止是自由主义一家独有呢?
确实,人是复杂的,世界也是复杂的,现实主义的确更能抵达人心,也更能为现实社会、国家与世界所接纳。
但是,作为学者、专家这样的精英分子,如果一味地强调现实主义,却有可能走向迎合现实,甚至是走向与现实的合谋,成为投机主义、机会主义了!
正是因为世界如此复杂,所以,我们不仅需要现实主义,也需要理想主义等更多人类文明思想。
像“自由、民主、法治、平等……”等全面与客观;现实和理想兼具的理念与价值,其实都已写进了我们的核心价值观中——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世界,才能汇聚成未来美好的春天!【原创评论:瑜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