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我遭遇了车祸意外，当场身亡。我的魂魄仍然飘荡在人间，也因为这样，我看到了未婚夫顾晨因为我的离世逐渐变得癫狂……爱，也从甜蜜，变得让人撕心裂肺。

我死了，死在和顾晨婚礼的前一天。

车祸后的第三天，我再次回到了跟未婚夫顾晨的婚房。

我才死了三天，他像是老了三岁。

从前白白净净的脸上现在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的红血丝，身上的衣服还是三天前的西服，皱巴巴的好像从洗衣机刚甩出来。

昏暗的光线落下，地板上是无数的酒瓶、颓废凄惨的顾晨，还有那副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男才女貌的婚纱照。

明明就差一天，就差一天我就是他的新娘了。

我已经不会再跳动的心脏又一次涌出无尽的绝望和悲痛来。

我死了，顾晨以后该怎么办呀。

他又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一口东西没吃。旁边散落的只有空空的酒瓶，瓶子罐子乱七八糟地倒在一起，空气里都是混杂的味道。

“顾晨，你怎么还不去吃东西啊？”我飘到他身边问他，他没有礼貌地不回答，往日阳光的脸上全是颓废和冷漠。

我很想用手摸摸他，想要拥抱他，哪怕给他一点温度，可只是一次次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原来人死了是有灵魂的，可原来灵魂是碰不了他的。

我陪着他从天亮等到天黑。

直到城市的霓虹灯光不请自来地投入了房间，光影绰绰落在他脸上，他像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雕塑，除了手上的星星点点还在闪烁着。

那是我们的婚戒，也是我能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了。

“顾晨，我已经死了。”我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提醒他，小心翼翼地靠着他，不让我的头穿过他的肩膀。

“那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意外，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因为你的迟到。”我的眼眶红的干裂了，快要滴出血来，偏偏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我从前说，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老年痴呆都不许忘了我。但是现在，我突然后悔了。”

我哭不出来，僵着一张脸，像是恐怖故事里被施了咒的娃娃。

“我还是更希望你没有痛苦的。”

“顾晨，你在家里嘶哑着喉咙，干裂的唇哭着喊着我的名字时，我像是又死了一次。”

他听不到我说话，回答我的是一个个飘散的烟圈。

“该去吃饭了，别坐了，顾晨。”我撒娇地说着。

像是我的话叫醒了他，他突然动了，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还没出房门就踉跄着摔在了地上，我急忙去扶他，可他还是摔倒了。

他呢喃着，“江江要回来了。”

“我要做她最喜欢的小炒肉。”

他顾不得处理自己，游魂一般地朝厨房走去。

我流不出泪，声音却哽咽了，“顾晨，我真的好想吃你做的菜。”

我们遇见是在高中，他第一次给我做饭，就做了小炒肉，他说是他们家最经典的菜色，说的时候他眉飞色舞。

上桌之后，他向我郑重介绍这道经典菜的由来：“我爸就是给我妈做了这道菜，才追到我妈的。”

“怪不得叔叔能追到阿姨，真的好好吃！”我吃了一口，崇拜地看着她。

他看着我笑着，“那我能不能追到你啊？”

……

我死后的第五天。

顾晨第一次出了门。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臂上挂着黑色的袖带。这件黑色西装是我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袖口处因为穿了太多次已经被磨破了。

他是个太念旧的人，我很担心。

我不怕他忘记，只怕他记得。

今天是我的葬礼。

我大概是参加自己葬礼的第一个人……鬼吧？

五天以来，我第一次离开顾晨身边。我只是，只是想看我自己最后一眼。

我知道自己的遗容大概不会太好看的，我是车祸死的，虽然我忘记了那天的场景，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

果然。

看完的我忍住了想吐的欲望，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心理反应，我什么都吐不出来。我早已经没有躯体，只剩空荡荡的魂还在游荡。

我看到顾晨和我爸妈站在一起，他向每一个人道谢，腰深深地弯下去鞠躬，像是成熟的稻穗忍不住要落到地里，他说：“感谢您和家人来参加我妻子的葬礼。”

活着的时候，我没有一次叫他老公，现在我死了，却要在他口中听到一遍又一遍妻子这个称呼。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嘉宾们的表情，有的难过，有的可惜，这些人撑着黑伞站在雨幕之中，像是西幻故事里的瘦长鬼影。

好笑吧，明明自己已经是鬼了，竟然还会害怕鬼。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顾晨身后，抬起空空的手试图给他遮雨，但雨只是穿过我的身体全部落在他身上。

呆子，怎么就是不肯撑伞呢？

我又不能再给你送伞了啊。

葬礼结束后，我妈有点担心他，说：“小顾，我们知道你伤心，可你也要保重自己，当父母的……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像是个只剩下肢体的行尸走肉，瘦的只剩个皮包骨头，双目无神，形容枯槁。

“我知道的，阿姨。”

“我只是在想，如果人死了真的有灵魂的话，她看到我这个样子的话，会不会就不舍得离开了。”

他骗人的。

他明明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从来不相信鬼神的。

我曾经问他：“如果有下一辈子，顾晨，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摸着我的头，眼神宠溺，“江江，人是没有下一辈子的。”

没有下一辈子，所以这一辈子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可惜他下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愤怒的我痛扁了一顿，后来知道他后半句的我心虚又殷勤地给他按摩。

我说：“顾晨，反正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是要缠着你的。”

……

现在，我倒真是缠着他了，但我真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天青色的烟雨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孤寂又冷清。

顾晨一个人靠在我的墓碑上，漫天的雨仿佛都朝他倾泄而去，他是雨中无根的浮萍。

我听见他清晰又坚定地说：“江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会一直等着你来缠着我。”

我死后的第七天。

顾晨发烧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他哭了。

生气地问我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在睡梦中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是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涌出了无尽的苦和悲哀，“我就在你身边，顾晨，我一直在，我回来了。”

我只能看着他难受，什么都做不了。

任由他沉沦，看着他伤害自己，看着那个阳光的青年变成一个颓废的灰败的鳏夫。

“顾晨，顾晨！顾晨……”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想喊破声带，让喉咙渍出血来，可我什么也没有。

“江江！”顾晨突然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他看向我的方向，目光眷恋：“江江，我听见你叫我了，你是不是在？”

顾晨他，能看见我了？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

“顾哥！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女孩子娇俏的声音响起，房间里顿时多了几分生机。

原来他不是能看到我了，是看到了门。我心一松，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我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我记得她。她是顾晨公司的人，也算是他的下属，是一个极其天真有活力的小姑娘，就像是几年前的我。

“白秀，你怎么来了……”顾晨咳嗽了一声，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我收回目光赶紧去扶他，手探到了他额头上滚烫的温度。

“我再不来，你死这儿都没人知道！”白秀没好气地说，得到的是顾晨没精神地一笑。

她嘴里嘟囔着坐在床边，“你请假都一周了，也不回我们消息，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下来，惊呼道：“你这是发烧了？”

“嗯，小感冒，没事。”顾晨说：“江江帮我买药去了，一会就回来。”

白秀疑惑地问：“你说谁？”

顾晨自然地回答：“还能谁，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