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夫妇找过来，说我才是他们亲生儿子时，我正在打扫猪圈。

我抬头一看，亲爹妈捂着鼻子离得很远。

两人身后那个衣着光鲜，对我比着中指的男孩，正是校园霸凌我的领头羊。

养母点头哈腰把三人请回家。

哭天抹泪说这些年对我有多费心，当年是不小心抱错了孩子。

我摸了摸衣服下被掐的黑紫没块好肉的皮肤，看向故作乖巧、硬挤眼泪的霸凌者。

那手腕上，不正是养母前几天求回来的平安福吗？

1

「孙昊，谁给你的脸坐在桌子上吃饭的？」

我割完猪草，劈完柴，忙碌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在我做饭的时候一直闻着味流口水，身上已经劳累到发昏，好不容易把饭端上了桌，我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养母一把掀了桌子，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不等我出口求饶，养母的拳脚悉数落在了我身上，密密麻麻的疼。

我捂着头，蜷缩在地上，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到养母打得累了，她就回离开。

不知道养母今天哪里来的牛劲，打了我一个多小时，我身上疼到麻木，不敢吭声。

因为我知道，我大声求饶，或者发出声音来，似乎触发到了养母的某一个开关，她会更用力的打我。

养母朝着我啐了一口痰，冷眼看着我。

「废物」

说完，牵起年幼弟弟的手说道。

「乖儿子，妈带你去村口吃肉肉」

二人离开以后，我这才敢把头露出来。

我盯着地上已经沾满泥土的野菜和窝窝头，手抖着往嘴里送，混着血水和泪水。

我实在太饿了，能够吃地上捡的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呢？

有一天我在干活，弟弟在一旁帮我，他毕竟年幼，只能做一些小事，可他的热心到底是融化了我的心，养母看见了，一把将弟弟抱着怀里，宝贝似的跟他说。

「你跟他不一样，你不需要干活，你是妈的亲生儿子，妈才舍不得你干这些活」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养母的神情愣了一下。

而我，劈柴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养母。

养母索性装也不装了，留下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她说，「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别想着其他，我养你这么大，你得知道回报」

或许我在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以后，心里可能好受一些吧，毕竟我没见过谁家的儿子不是宝贝一样被呵护着。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爸爸整日不在家，妈妈是个女人，农活交给我是理所应当的事，我累一点无所谓，妈妈还得照顾年幼的弟弟，可以后越来越多的农活，我每天凌晨四点起床上山，一直要忙到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

从来不让我上桌吃饭，很多时候我吃得都是残羹剩饭，有时候甚至都没饭吃，我又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干那么多活，从来没吃饱过，导致我低血糖，面黄肌瘦的，同龄的都有一米八了，而我只有一米七多一点点，又矮又瘦。

我含着泪吃完了地上的饭菜，身上的伤扯着疼，我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窝进了牛棚。

2

没错，我从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一直在牛棚里住着，我点了根蜡烛看书。

其实我初中毕业以后，养母就不让我上学了，要不是因为我学习好，班主任一直劝着养母，高中大概不会让我继续上的，我每年会申请贫困生补助，再在山上挖些野菜去城里卖，这才能将就一下，可日子过得仍旧拮据。

我还穿着初中的校服，边边角角已经起毛边了，我央求养母给我买一套，换来的又是一阵毒打。

周末回家，等着我的除了农活，就是养母的虐待，我好想逃，从这个家逃离，去新的城市，可我没有钱，我也没有人权，我只能闷声学习，我想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我也渴望父爱母爱，但养母说，我不配。

我宁愿没有出生，宁愿不被收养。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滴在了卷子上，晕开了笔墨，我抽泣着，用油亮的袖子擦掉泪水。

院子里传来欢乐的笑声，我知道，是养母和弟弟回来了，我赶紧吹灭蜡烛，要是被养母看到，她一定又要骂我浪费钱了，这截蜡烛还是我在家里偷来的。

「哐哐」

养母用擀面杖敲了敲牛棚的门框。

「明天记得送你弟弟上学去，把早饭准备好，别偷吃，不然小心把你嘴缝上」

说完，养母便离开了。

弟弟上的小学离我的高中特别远，我得绕过山路，如果不早点的话，我就会迟到。

我很想开口让养母送一下弟弟，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迟到了，当初我想住校的，即便我说我会自己挣住宿费，但养母说我要住校了，家里的活谁干？

我看着映在窗户上养母抱着弟弟哄睡的倒影，心里五味杂陈，从我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抱过我，这么哄过我，我像个小偷，总是偷窥着别人的幸福生活，而我，满目疮痍。

3

鸡还没打鸣，我拖着酸痛的身子从木板上爬起来，开始做饭喂猪，弟弟还在养母怀里甜甜的睡着，我连忙将他抱起，一口一口的粥喂到他嘴里。

弟弟以前还会心疼我，吵着嚷着让我给他玩，这样我就能少干一点活，可现在，或许是被养母洗脑了，他对我更像是看一条狗。

粥烫了，弟弟一脚踢翻碗，溅了我一手，我手上本就开裂，被烫一下，如针扎一般的疼，我原本是抱着他的，却因为疼痛，胳膊一松，弟弟头朝地摔了下去。

弟弟开始嚎啕大哭，我有些不知所措。

养母疯了一样冲进来，一脚将我踹到在地，将弟弟护在怀里。

「你这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弄死你」

说着，养母开始耐心的哄弟弟，而我，又遭受了一顿毒打。

嘴里一阵铁锈味，昨日本就一身伤，今日更是，旧伤添新伤，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子。

好在弟弟被摔疼了，吵着嚷着不去上学了，我就不用送他了。

我还穿着前年的帆布鞋，鞋底子已经磨得不像样，薄薄一层，像是赤脚踩在山路上，我忍着剧痛翻山越岭，天还黑着，天气那样冷，而我鼻尖渗着薄汗。

山路崎岖，很难走，可我却要日复一日的走，我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我才能逃离魔爪。

好在赶在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赶来了，我坐在座位上喘了口气。

同桌捂着鼻子把课桌挪了挪，嫌弃的瞪我一眼。

我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有汗味，有牛粪味，我们村里的水很珍贵，养母从来不让我洗澡，我局促的紧了紧校服，靠窗户的方向挪了挪，自卑得把头埋进书里。

下课以后，我抓紧时间刷题。

「嘭」一声，我的课桌飞了老远，笔尖划过纸张，扯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我的心一紧，我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试题。

「哟，乡巴佬，今天怎么还是这幅衰样，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周就别来上课了，以后也别来了」

「你是怎么敢不听老子的话的」

叶子晨带着一群人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嘴里叼着烟。

叶子晨是高中里总是霸凌我的人，他的家世很好，却无心学习，每天只知道拉帮结派，以欺负弱小为乐，他穿的光鲜亮丽，穿的戴的都是奢侈品，他的书包都够我两个学期的生活费。

因为个子高的优势，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把我推倒在地，任意蹂躏我，殴打我。

叶子晨看我不顺眼，按照他说的理由，就是不喜欢看到我成绩好，名字总是出现在光荣榜上，害他爸妈回去骂他不争气。

可这明明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这些坏种无非就是想找几个倒霉蛋彰显他的威严和莫名其妙的自信。

别人不好欺负，但是我好欺负，我没有父母撑腰，即便是学习好，老师也是拜高踩低的，从来不会替我说话，毕竟叶子晨的爸在学校捐了不少，就连校长都不敢对叶子晨怎么样。

就连很多人暗恋的班花，都能被叶子晨轻而易举的得到。

我低眉顺眼的样子，确实是个好拿捏的人，就连班级里存在感很低的人都能踹我两脚。

我就像深沟里的一只蛆，任人拿捏。

好在我耐打，如果真的不让我上学，那我的人生才是彻底完了。

「说话啊你，装什么哑巴」

叶子晨一脚踹到了我的心窝上，我刹那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我要告诉老师」

学习委员乔倩从教室外跑进来，把怀里的作业本一扔，大喊。

乔倩是一个很正直的姑娘，家里条件很好，长得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是我一直暗恋的姑娘。

叶子晨嘴角一勾，看着乔倩。

「哟，大学委啊，你可别多管闲事」

乔倩如同母鸡护着小崽子一样，护在我面前。

「这样会出人命的，我要告诉老师」

闻言，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扯了扯乔倩的衣角。

「没用的」

乔倩回头，似乎没听见我说什么，嘴巴微张，一脸诧异。

「告诉老师，没用的」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了这句话。

乔倩身子一僵。

叶子晨冷笑。

「原来多读书也是有用的，懂得审时度势」

说罢，叶子晨走过来，掐着乔倩的下巴，「这么想替这个废物出头啊？饶过他可以，陪我一晚上啊」

我没想到叶子晨能这么不要脸，当着我的面调戏乔倩。

乔倩害怕了，拼命推着叶子晨，可惜没用。

就在叶子晨脸凑到乔倩唇边的时候，周围的人起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抓起桌子上的圆规，朝着叶子晨肩膀刺去。

4

马上，叶子晨白色校服上印出血迹，他吃痛的后退了几步，抬起胳膊来捂着伤口。

叶子晨手腕上露出一根红绳，我呆住。

前几天养母去寺庙求来两条红绳，给了弟弟一条，说是保平安的，我明明看到了两条，我以为养母会把另一条给我，可到底是没给我。

我清晰的记得，养母蹲下来耐心给弟弟戴上，说弟弟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眼中尽是慈爱。

我记忆力很好，不会认错。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炸开。

养母是什么时候认识叶子晨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的，我家条件那么差，怎么能攀附上叶家这根线的？

我顾不得那么多，抓起叶子晨的手腕，歇斯底里的问。

「哪儿来的？」

叶子晨被疼得五官扭曲，想要甩开我的手，口不择言，大概不想让我心里好过。

「孙昊，你最想要的妈妈像条狗一样非要把这破玩意儿给我戴上，而你，什么都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啊？」

我就算是再蠢，也不可能看不出什么的，养母来学校的时候，借着给我送东西，却一个劲的把好东西都给叶子晨，即便叶子晨嫌弃，她还是硬塞。

还有那些话，说什么一定要让着叶子晨，不能欺负叶子晨。

以前我只当是养母知道我家惹不起叶家，而且养母是个趋炎附势的女人，现在想想，原来如此。

我的眼睛被气得充血，一拳打在了叶子晨脸上。

小偷一直都是他们，夺走了我的生活，熄灭了我的光。

叶子晨的小弟将我团团围住，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手难敌众手，很快被群殴。

不知道是谁叫了老师，我和叶子晨被叫进了办公室。

叶子晨和我伤的都很重，老师怕出事，便叫来家长。

我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回想往日种种，心有不甘。

如果叶子晨是养母亲生儿子，那么，一切真相，她都知晓，所以她才会把亲生儿子放在叶家，享受最高待遇，吃饱穿暖，如同少爷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我，就连上学都像个小偷一样，每天中午只能啃着馒头，不仅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有受不完的虐待。

太残忍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叶母是先来的，她一进门首先将叶子晨抱在怀里，心疼的哭了。

「我的儿啊，是谁这么心狠，对你下毒手，你受委屈了」

我闻声抬眸，在看到叶母的时候，呆了神。

那双眼跟我一模一样，如果说刚才种种都是猜测，但看到叶母的时候，我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脸上湿漉漉的，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