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的雨,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轻轻柔柔地洒落,缠绵悱恻。那细密的雨丝,如同巧手的织女,斜斜地织就一幅朦胧的水墨画卷,将整个江南小城温柔地包裹在一片如烟似雾的烟青色之中。
我独自端坐于河畔古色古香的茶楼之上,静观檐角边如珠帘般垂落的雨丝,它们轻盈地跳跃,织就了一幅流动的水晶帘幕。耳畔,是雨滴轻敲青石板的悦耳旋律,宛如天籁之音,清脆而悠扬。
河对岸的柳树在雨中轻轻摇曳,嫩绿的枝条像极了女子柔软的发丝。记得去年此时,也是这样的雨天,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青石板路款款而来。伞面上绘着几枝素梅,在雨中更显清雅。她总爱穿一袭月白色的旗袍,衣襟上绣着几朵淡紫色的丁香,走起路来袅袅婷婷,仿佛从宋词里走出来的仕女。
茶楼里飘着龙井的清香,混着雨水的湿润,氤氲出一室温润。她最爱坐在这扇雕花木窗边,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目光却总是望向远处的烟雨迷蒙。她说,这雨像极了江南女子的心事,细细密密,绵绵不绝。我笑她太过感性,她却说,风月本就有情,只是世人太过匆忙,来不及细细品味。
此刻,窗外的细雨仍旧缠绵悱恻,茶香袅袅,宛若往昔轻抚心弦,而那常言“风月皆含情”的佳人,却已伴随着一场更为磅礴的雨幕,消失在了无边的烟雨朦胧里。
那日,她的离去是那般匆促,唯余一柄油纸伞,静静伫立,伞面上素雅的梅花依旧傲立枝头,却仿佛空谷幽兰,再难盼来那位执伞归人。岁月悠悠,伞下的故事已泛黄,唯有那不变的素梅,依旧守候着一段无法重逢的约定。
雨渐渐小了,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她眉间那抹淡淡的愁绪。河面上泛起圈圈涟漪,一圈圈荡开,又渐渐消散,如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终究随着流水远去。
茶凉了,我起身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仿佛又看见她坐在那里,月白色的旗袍,淡紫色的丁香,还有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风月依旧,烟雨依旧,只是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成了无期的等待。
我缓缓折叠起那把古朴的油纸伞,其上素雅的梅花图案,在苍茫暮色中更显清冷孤傲,仿佛携带着冬日的最后一抹寒意。或许,这正是江南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风月含情,烟雨缠绵,无休无止。
每一次的邂逅与别离,都悄然融入了这片蒙蒙细雨之中,如同古老的诗篇里遗落的句点,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而缠绵的叹息,萦绕在青石小巷,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