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公认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人。
为了衬托其超凡脱俗的美貌、惊为天人的才华,曾经大众所认为的这方面的顶流,都不能幸免被拉出去比较。
民国文艺界曾有人描述她,40年后三四个陆小曼都比不上一个周鍊霞。
她的诗词让吴湖帆吟诵了都忍不住拍掌叫好:“周鍊霞是千古第一才女。”
然而,为吴湖帆《佞宋词痕》作序的冒鹤亭却大言不惭地说:
“吴湖帆作词,做周鍊霞的徒孙都不够格。”
对此,文艺界竟无人反驳。
上个世纪,海上书画界有四大美女,分别是陆小曼、吴青霞、汪祖德、周鍊霞。
这其中,较为人津津乐道的当属陆小曼,然而其实在当时,最先引起舆论、被称为才貌双全的是周鍊霞。
美人不缺绯闻,围绕着周鍊霞展开的“香艳往事”一点都不比陆小曼的少。
传说补白大王郑逸梅第一次见到周鍊霞时,刹那间瞳孔放大、眼神发直,完全乱了方寸,大夸她:
“体态清丽婉转,如流风回雪,是女画家中的美人,她本身就是一幅仕女画。”
形容人美如画,这评价已经很高了,也很矜持。
毕竟被誉为篆刻“三百年来第一人”的陈巨来对周鍊霞美貌的夸奖,更直截了当:“她当真绝代尤物,令人销魂”。
大概在周鍊霞20岁左右,上海名医卢施福为她摄影一组照片。
当时拍摄布景是窗口边沿铺上一层薄纱,周鍊霞隐于纱后,微露着半脸,大约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而看过那组照片的人,无人不赞叹周鍊霞“美而艳”。
甚至到了晚年,岁月这把“杀猪刀”也只是在周鍊霞的美貌上再细细雕琢。
举手投足间,仍如花季少女,不失当年风韵,也不乏裙下之臣,民国著名女画家陈小翠说周鍊霞“万人低首拜红裙”。
复旦大学著名教授苏渊雷也拜倒在红裙之下,盛赞周鍊霞“七十犹倾城”。
不过,面对外界对自己外貌的过度关注,周鍊霞反而心如止水,也不引以为傲。
有人向周鍊霞索要晚年的个人照,周鍊霞只回了一首词《卜算子》:
“已是丑奴儿,那复罗敷媚?绿意红情得暮春,弄影全无谓……”。
由于长得天资国色,很多人借机调侃周鍊霞,她也能轻松化解,巧妙把话题扭回正轨,又不伤了和气。
那次,吴青霞在家中设宴款待画友,唐云、江寒汀、陈巨来、周鍊霞都是受邀的座上客。
画友相聚,少不了作画切磋画技,陈巨来请其他三位合画一幅梁祝化蝶。
江寒汀几笔画成花蝶后,由唐云补草,周鍊霞添花。
当时刚好是大夏天,轮到周鍊霞画花时,防止汗水会滴在画纸上,她就先抽出丝绢铺在扇面上。
唐云打趣说:“这手绢这么大,是哪个男人的吧?”
周鍊霞笑着答:“是呀。”
唐云见周鍊霞心情不错,当即开玩笑:“我正好缺个手绢,要不给我吧。”
周鍊霞同意了,“拿去无妨。”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点的手绢,唐云见状又说要换小手绢。
这下周鍊霞没答应,说:“不换。那大手绢是我儿子擤鼻涕用的。”
引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唐云吓得把手绢丢还给周鍊霞。
不在意他人的揶揄,也是因为周鍊霞从不把自己的美貌当回事,不觉得姣好的皮囊是自己的资本。
因为,她的内在才是她最无敌的东西。
周鍊霞出生在湖南湘潭一个富足的簪缨世家,14岁拜师著名画家郑德凝学画,17岁跟随晚清四大词人之一的朱孝臧学词。
教她诗文的老师蒋梅笙,还是徐悲鸿夫人蒋碧薇的父亲,后来还认识了海派大师吴湖帆,也吸取了不少精华。
集大家之所长的周鍊霞,花卉、山水、人物、仕女,无不擅长,时贤昌硕、一亭诸老,书画诗文俱佳,被称为“金闺国士”,享誉沪上诗书画艺坛。
1929年,21岁的周鍊霞就在沪上各大笺扇庄挂笔单鬻画,订单如雪花般飘来,收入颇丰。
周鍊霞 26岁加入“中国女子书画会”,这是中国第一个女子美术社团,周鍊霞名声愈大。
大众熟知的民国才女,如陆小曼、李秋君、吴青霞、陈小翠、庞左玉,皆曾是中国女子书画会的成员。
当时,人们热衷收藏女画家的作品,往往是以吴青霞的芦雁、顾青瑶的山水、庞左玉的花卉和周鍊霞的仕女,配合成一堂四条屏。
何香凝担任中国女子书画会名誉会长时,周鍊霞不到30岁,但已经蜚声海内外画坛。
画作获国际大奖是一回事,还被载入英、意的《世界名人大辞典》。
周鍊霞就更热门、抢手了,简直供不应求,画都画不过来。
但也不能为了赚钱敷衍画作,1942年起,周鍊霞无奈在《申报》上刊登启事:
即日起仕女画暂停收件,花鸟、山水、人物画照前润例翻倍。
此后的几年间,周鍊霞多次调高润例,让求画者“知钱而退”。
1945年《海报》曾记载,周鍊霞画扇润例,“人物仕女”还是36000元,12天后仕女画就涨到了10万,人物画8万。
涨价涨得这么离谱,求画的人却不减反增。
在物资紧缺的年代,有人甚至直接挑来两担白米只为请周鍊霞画一扇面。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林徽因、陆小曼、张爱玲与周鍊霞并称为民国四大才女。
在当今社会,可能周鍊霞名气稍逊前三位,但在当时的上海滩文艺圈,周鍊霞最为推崇。
冥冥之中命运早已抛出引子,这四位民国才女,也恰恰属周鍊霞最长命,活过了千禧年,活到了92岁。
只比陆小曼、林徽因小四五岁,却比她们二人多活了半个多世纪,大张爱玲12岁,却活在了她的后面。
当时上海文艺圈拿周鍊霞与一代名媛陆小曼比较,说30岁之前,三四个周鍊霞比得上一个陆小曼,40岁后,三四个陆小曼比不上一个周鍊霞。
有诗界狂人之称的许效庳,桀骜不驯,能被他放在眼里的诗人没几个。
但他非常“给周鍊霞面子”,称“画院中人,论诗词,周鍊霞第一,愧煞须眉”。
有传闻称吴湖帆的《佞宋词痕》,有些是周鍊霞代笔的。
但近代诗坛大家冒鹤亭却说,吴湖帆在作词方面,给周鍊霞当徒孙都不够资格。
50年代后,经历了战争炮火的熏陶,周鍊霞的仕女画愈加富丽精工,人物姿态绰约、气象雍容,笔墨糅合着浓浓的诗意。
1956年上海中国画院成立,周鍊霞是首批画师,在众多男女画师中,被评为“仕女副甲”、“诗词甲等”。
当时,“仕女”版块只有郑慕康一人被评为“甲等”,同样擅长仕女、诗词的陈小翠,则领到了“仕女乙等”与“诗词乙等”。
周鍊霞内在的才华,让人无可挑剔,而比才华更使人敬佩的,还有她的超高精神。
那场风暴来临,作为哪哪都是最抢眼的周鍊霞,自然也难逃厄运。
他们逼她供出其他人的罪行,无论怎么严刑逼供,周鍊霞就是不说,只不停念叨着“我有罪我有罪。”
在她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结果还没有一星半点收获,气得他们抽出腰间的皮带,就往周鍊霞的脸上打去。
他们以为,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美人,肯定最在乎自己的小脸蛋。
他们料错了,皮带划烂了60岁周鍊霞的脸,还把她一只眼打瞎了。
他们威胁她,如果不老实交代,另一只眼也别想要了,周鍊霞丝毫不畏惧。
她霸气回怼:“要就拿去,拿了我的眼,我的手还能画,拿了我的手,我还有脚,怎么样我都能活下去。”
当时,她的周身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好友陈小翠不堪凌辱,开煤气自尽,庞左玉也在画院高楼一跃而下,吴湖帆被气到几次中风,最后绝望自拔导管。
可周鍊霞没有消沉,她请人刻了两枚印章:
一枚选用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目眇眇兮愁予”,一枚用了成语“一目了然”,以此自我勉励。
是看透世事无常后的洒脱,亦是无可奈何。
当时,她与丈夫已被迫分离20年之久。
1946年丈夫徐晚苹被调往台湾,被任命为台湾邮政局长。
一湾浅浅的海峡,隔开了一对相爱的夫妻,周鍊霞一个人独自拉扯5个孩子长大。
只有在思念无法被忽略的时候,周鍊霞才敢翻开丈夫留给自己的《影画集》,好让自己在这漫长没有期限的等待中,有一点盼头。
到了1978年,徐晚苹移居到美国,借助美国的通讯,千方百计才重新联系上妻子。
他将妻儿接到身边,请最好的医生医好了周鍊霞的眼睛,两人还在美国重新举办了婚礼。
去了美国之后,周鍊霞算是从此在中国画坛销声匿迹,直到2000年去世,享年92岁。
依照周鍊霞生前遗愿,儿女将她和徐晚苹的骨灰归葬于上海嘉定区长安墓园,落叶终归根。
2014年,周鍊霞与吴湖帆合作的《五彩结同心》拍出1035 万天价。
吴湖帆的荷花“翠碧荷叶似伞,映日荷花如霞”,周鍊霞则以工笔绘出五彩鸳鸯。
也就那个时候,在画坛闪耀了快一个世纪的周鍊霞,第一次为大众所知。
周鍊霞应该被知道,她被知道的,也不应该仅仅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下面是周鍊霞作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