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狐雪情

长岳和文化 2025-02-15 19:40:36

山间的清晨,寒意仿若细密的冰针,刺透衣衫。樵夫王大山紧了紧粗布麻衣,麻绳勒出的褶皱里,藏着生活的艰辛。他今年二十有五,父母早逝的孤苦,如影随形,靠着在这青山砍柴换钱,守着山脚下那间破旧茅屋,捱过岁岁年年。

露水在草叶上摇摇欲坠,王大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行至半山腰,一声凄厉哀鸣,如利箭般划破山林的静谧。他心头一紧,循声奔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右前腿被锈迹斑斑的捕兽夹狠狠咬住,鲜血洇红了周边草地,如雪地绽红梅,刺目惊心。

王大山忙撂下柴刀,缓步靠近,生怕惊着这受伤的生灵。白狐瑟瑟发抖,眼中恐惧与警惕交织,却因伤重,动弹不得。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王大山低语,轻轻抱起白狐,那白狐在他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王大山能感受到它的疼痛与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撑开捕兽夹,白狐疼得浑身颤栗,却强忍着未挣扎。王大山心疼不已,决定带它回家照料。

回到家中,王大山打来一盆清水,用干净的布蘸着水,轻柔地为白狐擦拭伤口,把伤口周围的血迹和脏污一点点清理干净。每擦拭一下,他都要观察白狐的反应,生怕弄疼了它。清理完伤口,王大山找出自己平日里舍不得用的草药,细细碾碎,敷在白狐的伤处,再用布条包扎妥当。看着白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王大山心想,得给它补补身子。

于是,他走到院子里,捉了一只最肥的鸡,宰杀洗净,炖煮起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着鸡汤的香气。王大山盛了一碗,晾凉后,端到白狐跟前。起初,白狐有些胆怯,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王大山轻声说道:“吃吧,吃了伤口好得快。” 白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慢慢低下头,舔食起来。

在王大山的悉心照料下,白狐的身体渐渐恢复。它仿佛变成了王大山的宠物,每日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王大山上山砍柴,它也跟着去,在山林间蹦蹦跳跳,偶尔还会在王大山砍累了时,蹭蹭他的腿,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有一回,王大山砍完柴坐在树下歇息,白狐却一溜烟儿钻进了树林。不多时,它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回来了,放到王大山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在邀功。王大山又惊又喜,摸摸白狐的头说:“你这小家伙,还会打猎啦,今晚咱们有口福咯!”

就这样,一人一狐相处异常融洽,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然而,随着时光流逝,白狐越发精神抖擞,它时常望向山林深处,眼中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白狐来到正在院子里修补工具的王大山跟前,它双腿跪地,两只前爪像人一样合起,向王大山作揖。王大山心里 “咯噔” 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白狐眼中满是不舍,围着王大山转了几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王大山眼眶泛红,轻抚着白狐的背说:“你是想去山里继续修炼了吧?去吧,我知道留不住你。” 白狐听懂了他的话,最后一次蹭了蹭王大山的手,转身向山林奔去,时不时还回头张望,直至消失在山林之中。王大山久久伫立在原地,望着白狐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三年转瞬即逝,山中岁月依旧,却又似悄然改变。王大山每日上山,总觉山间雾气愈发浓稠,仿若轻纱层层,迷障眼眸;有时,仿若有缥缈歌声,丝丝缕缕,萦于耳畔。他晃了晃脑袋,驱散这些无端念想,继续向山林深处迈进。

蓦地,一串银铃笑声,如清泉溅石,打破寂静。王大山抬眸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于幽林之中采药。她墨发如瀑,垂落腰际;肌肤欺霜赛雪,在光影斑驳下泛着温润光泽;眉眼恰似春山含黛、秋水含星,最是那双眼睛,灵动得仿若藏着整个春天,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王大山呆立当场,这荒僻深山,怎会冒出如此绰约佳人?

女子似有所感,回首,嫣然一笑,仿若春花绽放:“这位大哥,莫不是迷路了?”

“啊,不是,”王大山回过神,挠挠头,憨声憨气道,“我是这山里砍柴的,倒是姑娘你……”

“我叫胡雪,”女子声若莺啼,“是个采药女,常来山里寻些草药。”

王大山暗自咂摸,这名字听着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过。目光追随着胡雪纤细十指,在药草间翩然舞动,那姿态,优雅得仿若仙子临尘,哪像个寻常采药女。

自那日后,山中偶遇成了常事。有时见她溪边浣纱,素手翻弄清泉,溅起晶莹水花;有时逢她采药崖畔,身姿轻盈,仿若云中漫步。每次目光交汇,她的笑容便如暖阳,直直照进王大山心底,让他满心期待下一次相逢。

这日,王大山砍柴正酣,忽闻胡雪惊呼。他心下一慌,疾奔而去,只见胡雪跌坐在陡坡边,脚踝红肿,仿若受伤的小鹿,惹人怜惜。

“我采药时不慎滑倒,”胡雪疼得眉心紧蹙,“这下怕是走不了路。”

王大山不假思索,蹲下身:“我背你下山。”

胡雪微怔,旋即轻点螓首。王大山背起她,只觉仿若负了一朵流云,轻盈无比,一股似山间野花初绽、初雪新融的淡香,萦绕鼻尖。

下山之路,蜿蜒漫长。胡雪伏在他背上,轻声呢喃:“王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王大山心跳陡然乱了节拍,脑海中瞬间浮现三年前那只白狐,临行回望的眼神,与此刻胡雪的目光重叠交织。诸多疑惑,仿若拼图碎片,开始拼凑完整。

此后,两人愈发亲近,情愫暗生。王大山深知,自己的心已被这温柔女子填满。

直至一日,王大山山中砍柴,惊起一只受伤黑熊。那黑熊狂性大发,咆哮着扑来,熊掌带风,腥气扑面。王大山躲避不及,生死一线间,一道白影疾闪而过,胡雪赫然挡在他身前。

“不要!”王大山嘶吼出声。

却见胡雪素手轻扬,一道柔和光芒乍现,黑熊仿若被无形之力击中,哀嚎着逃窜,撞断数枝灌木,没了踪影。

王大山瞠目结舌,望向胡雪。胡雪泪光盈盈,恰似露凝花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就是三年前你救下的那只白狐。”

王大山如遭雷击,却又仿若意料之中。凝视胡雪双眸,那熟悉的灵动,正是白狐模样。往昔困惑,刹那间拨云见日——她的山林自在、优雅风姿、周身暗香……皆有了缘由。

胡雪哽咽续言:“我修炼千年,方得人形。狐族规矩,救命之恩,必当相报。本欲……以身相许,又恐你嫌弃我妖类身份……”

王大山沉默良久,忽而展颜:“我早觉你非比寻常,原非错觉。”

胡雪惊愕抬眸:“你不怕我?”

“怕甚?”王大山执起她手,目光灼灼,“你是人是妖,于我何干?我只知,你是那个默默陪我的胡雪。”

胡雪泪如雨下,扑入他怀中,泣不成声:“可……人妖殊途……”

“那又何妨?”王大山轻抚她长发,仿若立下一生誓言,“我愿与你共度余生。”

自那日后,山脚下多了一座小院,木栅栏围起满院温馨,炊烟袅袅,是尘世烟火的模样。胡雪仍每日上山采药去卖补贴家用,她还学会了一些医术偶尔替人治病。王大山照旧砍柴营生。村里人瞧着王大山娶了天仙似的媳妇,啧啧称奇,却不知她的隐秘来历。

一年后,小院添了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一个承父姓王,虎头虎脑,透着质朴;一个随母姓胡,眼眸灵动,仿若藏着星芒。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洒在窗前酣睡的孩子脸上。胡雪轻抚孩子脸庞,侧目望向王大山,眼中柔光似水:“谢谢你,让我知晓何为真爱。”

王大山搂她入怀,嘴角含笑:“该我谢你,若无你,我余生唯余孤寂。”

胡雪偎依着,眼中忽闪狡黠:“其实,我尚有一秘未宣。”

“哦?”

“狐族千年修行,必经情劫。本以为报恩便是,未料……”她仰头,目光与王大山交汇,“真正劫难,是爱上你。”

王大山愣怔,旋即朗笑:“这劫,我陪你共渡。”

胡雪浅笑嫣然,那笑容,融了山间晨雾,暖了悠悠岁月。此后,她不再是独守清修的白狐,而是有夫有子、眷恋红尘的胡雪,守着这一方山水,与所爱之人,共赴岁岁年年。

1 阅读:16
长岳和文化

长岳和文化

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