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老庙前第九十九次求签时。
我看到了陆长安与杜绾绾把臂同游的一幕。
扔掉手中的签，我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后来，我转身投入辰王的怀抱。
陆长安却求我回头看他一眼。
只可惜，我早已不再心悦他。
一
京中人人皆知，我喜欢陆长安喜欢得不得了。
我年少时跟随父亲去参宴，一眼便瞧上了陆家公子。
他那模样，完全就是按照我的喜好长的。
从此，陆长安的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我追在陆长安身后两年，他才渐渐将我接纳。
陆长安性子冷，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因此这么多年，一直在他身边的也只有我了。
我很欢喜，这样总感觉陆长安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直到我的一个远房表妹来我家。
杜绾绾是从小地方来的，对京中的一切都不熟悉。
她感叹着京中的繁华。
央求我每次出门时带上她，见见世面。
对于这个孤身一人投奔柳府的表妹，我同情心泛滥，便答应了。
从此二人行，成了三人行。
二
一开始，陆长安对于我时常带一个不甚熟悉的人表示不满。
对杜绾绾总是冷冷淡淡。
我反而安慰杜绾绾：“他一直都是那副死样子，对谁都一样，你别放在心上。”
可杜绾绾低头娇羞一笑：“我觉得陆公子挺好的。”
那时我没能发现，杜绾绾已经对陆长安起了心思。
渐渐的，陆长安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了杜绾绾身上。
一月前的百花宴上，杜绾绾以一曲折腰舞，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像降临在百花中的花仙子，清纯又不失艳丽。
我看了一眼陆长安。
他与旁人相谈甚欢，眼神儿却是不经意地瞥向杜绾绾。
一眼又一眼。
我低下头，手握成拳。
他从未对别人有过那样的眼神儿。
三
第二日，我便看见杜绾绾的发间，插了一支芍药簪子。
杜绾绾主动跑来跟我说陆长安送的这支簪子深得她心，我内心却很是失落。
那是陆长安曾答应送给我的生辰礼。
现在他却送给了别人。
我忍不住问起他时，他安慰道：“你是柳家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绾绾她在这里无依无靠，便不要计较这些了，左右不过是一支簪子，往后我送你更好的。”
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可是他忘了，芍药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曾夸我如芍药一般美丽，现在却亲手将我最爱的芍药赠予他人。
很快，杜绾绾与陆长安熟络起来。
他的心也渐渐偏向了杜绾绾。
常常忽略我。
甚至连花灯节那日，他都选择抛下了我。
四
每逢花灯节，京中便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一日，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煞是好看。
到了花灯节这天，无论身份贵贱，无论男女老少，皆可走上街，游览至深夜。
往年都是陆长安陪着我一同度过。
今年陆长安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杜绾绾。
她在陆长安的左侧，我在陆长安的右侧。
而我一整晚，便只能看到陆长安的后脑勺。
我们三人在街上闲逛，赏灯。
杜绾绾活泼，她拉着陆长安在每一个铺子小摊上流连。
陆长安也任由着她。
将她看中的小玩意儿一一买下来送给她。
每当我要与陆长安说些什么，杜绾绾都借口要买这个买那个，吃这个吃那个的，把陆长安拉走。
陆长安便没机会与我说话。
一来二去，我笑了，杜绾绾的心思昭然若揭。
五
不一会儿走着走着，听到陆长安惊呼：“绾绾呢？”
我回过头，发现杜绾绾不见了。
原来刚刚我们穿过一队耍杂耍的人群，杜绾绾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或者是又跑到哪里看热闹去了。
陆长安从未如此焦急：“绾绾人生地不熟，被人牙子拐走怎么办？”
他皱着眉四处张望，就是看不见杜绾绾的身影。
原地等了一会儿，陆长安决定去找她。
“我去找绾绾，你在这里等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急匆匆走了。
可是，陆长安，我也是一个人啊。
许久，未见两人回来，我等得实在有些久了。
正当我打算离开此地，却看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朝我走来。
“小娘子，一个人多无聊，跟哥哥们赏赏花灯，玩一玩吧。”
那人笑得一脸猥琐，露出一口大黄牙。
我心里害怕极了。
陆长安，陆长安你去哪里了，快来救我啊。
六
我直往后退，身后却是池塘。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快离开！”我壮着胆子怒声呵斥。
意欲将这些人喝退。
今日出门，也未带随从婢女。
那三人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见我浑身贵气，身份怕是他们惹不起的。
见他们犹豫，我暗自舒了一口气，脚尖挪了挪，准备逃跑。
却不成想，其中一个男子蛮不在乎道：“怕什么，贵女玩起来才更有意思，说不准，她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另外两人一听，点了点头，拦住了要逃跑的我，对我动手动脚。
怕是躲不过去了。
我心一横，转身跳进了池塘。
小时候为了吓唬爹爹，我练闭气练了很久。
此时在水下，我悄悄闭着气。
那三人见我跳入水中没了动静，吓坏了，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这边，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七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水里钻出个脑袋，看样子他们是走了。
我刚准备爬出来，听到了一声轻笑：“舍得出来了？”
我回头一看，原是辰王蹲在岸边，低下头看我。
“景哥哥！”
辰王把我从水里拉出来。
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他将外氅脱下来罩在我身上。
吩咐一旁的侍卫将那三人绑了剁手。
原来刚刚的一幕被辰王看到了。
他提出要送我回府，我摇了摇头，将陆长安去找杜绾绾，让我在这里等着的事情对他说了。
听到这儿，他眯起了眼睛，隐隐发出怒气。
不顾我的意愿，打横抱起了我。
我惊呼一声，吓得将脑袋缩进外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小动作，气笑了。
“白长一双眼睛了。”
嗯？什么意思？
八
我任由他抱着走在回府的路上。
却在灯火通明的另一边，看见了陆长安紧紧牵着杜绾绾的手，生怕她跑丢了。
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心里却是酸酸的，眼角划过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再后来，陆长安也没有过问那日我究竟去了哪里，我也没有自讨没趣。
只是我的心好似不再偏向于他。
九
过了几日，我又一次去了月老庙。
自认识陆长安后，我常常上山去月老庙求签。
每次都要他陪我一起去。
总觉得这样月老便会给我俩系上红线绳。
可这次却是我一个人来的。
只因陆长安说他有别的事要做，改日再陪我。
可我还是来了。
这是我求的第九十九次签。
也是我向月老许的第九十九次愿。
愿我能和陆长安在一起长长久久。
还未找小道解签。
一转身，我便看到陆长安与杜绾绾两人相携而行，一步步走上台阶。
两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十
他们看到了我，杜绾绾跑了过来：“姐姐你也在这里啊，真巧。”
我只盯着陆长安的眼睛，“你说的有事，便是这件事吗？”
他不敢看我，只沉默着。
一旁的杜绾绾见状，替他解释道：“姐姐，我听说这月老庙很灵，叫他带我来看看，你别怪他了。”
我点了点头，很好。
陆长安随即辩解道：“我之前陪你来这里很多次了，绾绾第一次来，不熟悉路，我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你不知道来这里的意义吗？
我轻笑一声，“没关系，以后你便不用陪我来了。”
扔掉手中的签，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长安，我不再心悦你。
从此以后我柳朝朝与你陆长安桥归桥，路归路。
许是心中有了答案，我整个人竟轻松起来。
十一
转眼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千秋宴。
父亲叫我带着杜绾绾一同进宫赴宴。
进宫之前，嬷嬷送来了几匹鲛云纱，鲛云纱光滑柔软，细看之下还有波光粼粼之感。
穿上用鲛云纱做成的衣裙定是鲜亮艳丽。
爹爹不由分说，竟先让杜绾绾挑走了最好看的颜色。
我不解：“爹爹，朝朝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爹爹轻咳一声，不自然道：“绾绾是妹妹，你让让她又如何。”
可杜绾绾也只比我小一月而已。
从前，府里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可自从杜绾绾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爹爹也变了。
我是个倔的，宁愿不穿这鲛云纱做的衣，也不要杜绾绾挑剩下的。
明明我才是柳家千金。
陆长安偏心她，爹爹也偏心她。
我赌气将其余的鲛云纱用剪子绞烂，扬了一地。
而后又闷闷不乐地跑到街上，碰见了辰王。
十二
“朝朝，过来喝茶。”他笑眯眯地招手。
我只好乖乖走到茶楼上。
不知为何，我从小就怕这位哥哥。
容贵妃与我娘亲是手帕交。
当年我娘亲进宫看望贵妃娘娘时，年幼的辰王指着娘亲的肚子喊了一声妹妹。
容贵妃和娘亲都惊呆了。
找来太医一把脉，果真有喜。
后来辰王总是打趣我，说我是他召唤来的。
其实景哥哥长得比陆长安还好看一些，气质更出众一些。
只是常常一脸肃容，看起来凶巴巴的。
十三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问我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我便将爹爹偏心的事情告诉了他。
牢骚一吐为快，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后，口干舌燥。
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见此情景，他弯唇笑开，眼底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顿时羞红了脸：“景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太聒噪，太小家子气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你那是牛嚼牡丹，平白浪费了我上好的茶。”
看我赫然的表情，他又道：“鲛云纱算什么，绞了就绞了。”
接着，他派人去王府里取了浮光锦回来。
十四
“你值得更好的。”他目光灼灼，将浮光锦递给我。
看着眼前的浮光锦，我不禁赞叹，这……这料子比那鲛云纱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该不会是皇室御用吧，我能穿吗？”我摸着料子疑惑道。
“你放心穿就是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大方地说着。
“多谢景哥哥。”我不由得开心起来。
辰王安排人带上浮光锦送我回府。
看着我离开的背影，他默默道：“该死的丫头，没心没肺。”
十五
千秋宴那日，我穿上了浮光锦做的衣裙，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将周围之人衬得暗淡无光。
就连陆长安也禁不住多看了我几眼。
我头一次没有向他打招呼，也没有对他回以微笑，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有些奇怪。
杜绾绾瞧见了，嫉恨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本以为她才是宴上最出色的那一个。
却没想到，我压了她一头，出尽风头。
十六
千秋宴上，轮到各贵女给皇后娘娘献艺之时，我才发现我的琴被人弄断了琴弦。
可这琴从柳府出门到皇宫，一路上，都是我的丫鬟小翠抱着的。
细细思索过后，我灵光乍现，看向杜绾绾。
是她！肯定是杜绾绾！我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在车上她提出想要看看我的琴，我应允了。
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极可能被动了手脚。
我冷静下来，将琴布罩上。
双手空空地走到殿中央。
“臣女为皇后娘娘献上一舞，恭贺皇后娘娘千秋之喜，福寿双全。”
杜绾绾，没想到吧，我会的可不止是琴。
“劳烦辰王为我伴奏一曲。”我见辰王带着玉箫，便请求他。
辰王欣然允诺。
十七
箫声起，我翩翩起舞，步步生莲。
在浮光锦的加持下，我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一舞毕，皇后娘娘满意地点点头，赏了我一支金步摇。
陆长安频频向我投来目光，我却装作没看到。
宴散后，我抓住杜绾绾的手，将她带到无人之处，质问她。
“我的琴，是不是你弄坏的？”
她装作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呀姐姐，我怎么会弄坏你的琴呢，我不过就是看了一眼。”
十八
还装！我怒极。
欲伸手打她一巴掌，没想到她自己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我正疑惑，陆长安冲过来扶起杜绾绾。
“绾绾是你妹妹，你怎能打她！”他怒气冲冲责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