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岁的光棍去世后,我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纸,看到内容我哭了

体育小子啊 2025-04-05 04:23:54

《槐花如雪》

我爹下葬那日,老槐树正簌簌地落着白花。王二叔裹着打补丁的蓝布衫,蹲在坟头吧嗒旱烟袋,烟灰簌簌落进黄土缝里。"你爹这榆木疙瘩脑壳,临了也没肯说那句软和话。"他哑着嗓子说,烟锅头在鞋底磕出闷响。

我是独子,打记事起就跟着爹在东北林场转悠。爹是山东过来的知青,娘生我时难产走了,留下件褪成月白色的的确良褂子。爹把褂子锁在红漆木箱底,钥匙挂脖颈上,洗澡都不离身。王二叔是屯子里的老光棍,四十来年独居在村西头土坯房,窗台上总摆着个空玻璃瓶,插根褪色的红头绳。

头七刚过,我收拾爹的遗物。樟木箱底压着个油纸包,里头是张泛黄的信笺。钢笔字洇着水渍,开头写着"兰芝妹子",落款是"你二喜哥"。我盯着那"二喜"二字直发愣——王二叔大名王二喜,这信笺竟是爹年轻时写给娘的!

记忆忽地闪回四十年前。那年我七岁,林场刚分地到户。爹扛着桦皮筏子往家赶,筏子上堆着新伐的椴木。"后生家,搭把手!"王二叔从柴垛后钻出来,棉袄襟沾着草籽。他帮爹卸木头时,我瞅见爹后脖颈红得发紫——那是娘下葬时留下的抓痕。

爹的烟袋锅在炕沿磕出火星子。那年知青回城的风声紧,王二叔撺掇爹写申请书。爹把钢笔水吸得噗噗响,纸笺上洇开大团蓝墨渍。后来我在仓房柴火堆里翻出张撕烂的申请书,碎片上残留着"自愿留守"四个字。

七九年开春,老屯子通上电。王二叔在电线杆下转悠三天,托人捎来只鎏金台灯。爹把台灯擦得锃亮,灯泡换成五瓦的,说费电。那年夏天暴雨塌了王二叔的屋檐,爹连夜扛着油毡纸去帮忙苫房。我趴在爹湿透的脊梁上,闻见泥水里混着槐花香。

唐山大地震那夜,地动山摇。爹光着脊梁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王二叔举着火把挨家叫人。人群挤在晒谷场,爹的胳膊肘始终护着我后颈。王二叔的蓝布衫叫火星子燎出个洞,露出里头用红布缝的护身符,角上绣着"兰"字。

九七年香港回归那夜,爹破天荒买了二锅头。王二叔揣着半导体收音机来听实况,天线杆用红头绳缠着。爹喝着喝着突然把酒杯墩在桌上:"当年要走了,你婶子就不用受这苦!"王二叔的旱烟袋在月光下划出红弧,像未燃尽的火信子。

前年拆迁,王二叔的土坯房要推。爹蹲在门槛上捯饬那瓶野山参,说是给二叔泡酒治风湿。二叔把红头绳系在老槐树最低的枝桠上,树皮下头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盒。我假装没看见爹摸钥匙时发抖的手指头。

如今展开那张信笺,背面竟有行小字:"六九年腊月,二喜哥把回城名额让给了我。"墨渍晕开处像老槐树渗出的汁液。王二叔出殡那日,我偷偷把红头绳系在爹的碑前。雪粒子扑在纸花上,恍惚间看见两个后生并头躺在麦垛上,月光把红头绳染成暗红的血。

仓房梁上的樟木匣泛着旧漆的裂纹,钥匙孔里还塞着半截火柴梗。我摸出爹留下的黄铜钥匙,齿痕与锁孔咬合时发出闷响,像是从四十年前传来的叹息。匣子里躺着本蓝布封面笔记本,扉页贴着泛黄的粮票,1975年的印戳红得刺眼。

那夜爹罕见地喝了酒。他蹲在灶台前添柴火,火光把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王二叔的咳嗽声从院外传来,带着痰音的"老倌子"拖得老长。爹起身时带倒了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里洇成水洼,倒映出半张残破的申请书。

"七六年地震后,二叔把回城名额塞进我枕套。"爹突然开口,烟袋锅在鞋底磕出火星,"说我娃小,经不得路上颠簸。"我盯着墙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明白为何每年清明爹都要在王二叔门前摆双新草鞋。

包产到户那年,王二叔的田埂上突然多了排向日葵。爹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门,裤脚沾着露水回来。村里人都说王二叔走了狗屎运,只有我看见爹把新收的麦子悄悄倒进二叔的谷仓。月光好的时候,二叔会在老槐树下摆弄半导体,收音机里飘出邓丽君的《甜蜜蜜》,爹的烟袋在暗处明明灭灭。

九七年夏天特别热。王二叔的土坯房成了蒸笼,爹把自个儿的竹凉席扛过去,回来时褂子能拧出水。香港回归那夜,二叔的半导体滋啦作响,爹把二锅头换成了茅台。两人碰碗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家燕,月光把红头绳的影子投在泥墙上,像道未愈的疤。

神舟五号发射那天,整个屯子都在议论。王二叔把半导体贴在耳边,爹蹲在门槛上刨木枪。我听见二叔说:"后生家,咱也能上天瞅瞅不?"爹的刨花溅得老高,碎屑里混着酒气:"等开春给你翻修屋顶,保证不漏雨。"

奥运会那年,二叔的咳嗽加重了。爹把攒了半年的退休金塞进红布包,让我捎给二叔抓药。布包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写着"兰芝与二喜,1968.秋"。照片上两人挨着坐在麦垛上,红头绳系在槐花枝上,风一吹就晃成火苗。

去年深秋,二叔的油灯灭了最后一夜。爹在炕沿坐了一宿,烟灰缸里堆成小山。出殡时我瞥见爹把蓝布衫内衬撕了条,悄悄系在老槐树的新疤上。树皮下露出个铁盒,里头装着半块槐花饼,饼渣上留着牙印——和爹缺了门牙的豁口一模一样。

如今我站在爹的坟前,雪粒子扑在纸花上。王二叔的碑紧挨着,红头绳在风里缠成死结。仓房梁上的樟木匣再没打开过,但我知道里头装着啥——那本蓝布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准是爹用烟袋烫出的"对不起"三个字,笔画歪得像醉汉的脚步。

老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遮住半截残碑。我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爹和王二叔并头躺在麦垛上,月光把红头绳染成暗红的血。那时我不懂啥叫"相濡以沫",只晓得两个后生的呼吸在夜里此起彼伏,像老牛在反刍岁月的草料。

雪越下越密,天地成了白茫茫一片。我摸出爹留下的钥匙,齿痕上沾着四十年前的泥。红头绳在风里飘摇,像未说完的半句话。或许有些情分天生就该埋在土里,等槐花开了,等雪化了,等后生家都老了,才敢在月光里悄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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