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有两个人的命运,因为宝刀改变。他们是林冲和杨志。在遇到这把刀之前,林冲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有丰厚的资产,令人羡慕的职业,还有的善良美丽温柔的女人林娘子。
第七回,林冲买了一把宝刀。这个卖刀的人是谁?书中没有交代。但是,能看出来,卖刀者的目标人,就是林冲。林冲和鲁智深去小酌,路遇一营销高手冲着他俩卖刀。书中这样写到:
“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林冲也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那汉子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港。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的军器的!’林冲听的说,回过头来,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林冲合当有事,猛可地道:‘将来看!’”
几次三番地说着撩人的语言,终于惹得林冲好奇心起。今人说“好奇心害死猫”。何止?林冲的好奇心,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最终落草梁山。
施耐庵写《水浒传》时,大概没有心理学这个词儿。“人情练达即文章”吧。这种把握人物心理的水平,绝对一流。对着武艺高强的职业军人,一遍遍诉说知音无人的悲催,怎么不引起他心动。
心动便有行动。什么叫“林冲合当有事”?这分明是陆谦和高衙内等,专门为林冲设下的局。好同事好朋友陆谦,比别人更懂林冲。记得好多年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玫瑰战争》。电影讲述了一对夫妻发生了鸡毛蒜皮的矛盾后,各不相让。两个人的战争因为彼此过于了解而专往柔软处扎刀子。
《水浒传》中的陆谦,因了对林冲的了解,布局成功的可能性,显然会胜出他人多多。这把刀,其实就是高俅自己的收藏。陆谦前一天的献计被采纳,有了后面这个善于营销的卖刀者。
花重金买下宝刀,林冲既有炫耀的心思,更有巴结的念头。进入白虎堂,是他的宿命。只是没想到,他命运的改变,从买刀第二天开始。太快了。这把刀最后的归属是哪里?书中没有交代。可以肯定的是,林冲再没有见到过。
林冲因为买刀受累。另一位英雄则因为卖刀充军。在宋朝,“老令公之后”本应该是个赫赫的名头,可惜英雄末路的时候,什么名头都救不了他。杨志便是那个倒霉的英雄。
杨志的特点是爱惜羽毛。受命押送花石纲,不想黄河风高浪急,花石纲被打翻。东躲西藏过了一段,遇赦才光明正大走了出来。他不愿意留在梁山,坚持寻回清白自在的身份。
到了东京,他买上告下,想要补个殿司府制使职役。直到花光了钱财,好不容易搞到得申文书,见到殿帅高太尉。结果是被一顿臭骂后被赶出殿司府。
弹尽粮绝的杨志,只剩下这把祖传的宝刀。卖还是不卖?这是个问题。实在熬不住了,杨志一咬牙一跺脚,“卖刀”。和生命相比,一把刀算得了什么?从营销的角度来说,他远不是卖刀给林冲那人的对手。他将宝刀上插了草做标志,在街上立了两个时辰,从早到中半天,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却是谁?“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有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更要命的是,牛二“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笑话不?堂堂开封府治不了他。林冲杨志等遵纪守法的公民,却被逼得没了活路。这是什么世道?
杨志以为来了买主,老老实实地介绍起宝刀的三大特色:“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是真的吗。是真的。牛二检验了前两项,验证了杨志的说法。可是他坚持要杨志证明宝刀杀人刀上没血,不允许用狗代替。牛二之所以敢这样,就是因为法律管不住他。在杨志面前,他的泼皮无赖的嘴脸,暴露无遗。
牛二反复纠缠杨志,只是为了不花钱强取宝刀。只是他忘了面前的人,不是东京的普通老百姓,而是有血性的杨家将后人。当牛二用生命证明了宝刀果然杀人不流血时,法律管到了杨志。他被打入死牢,押送到北京大名府。
林冲和杨志的悲剧命运,或许和宋朝重文轻武的国策,有些许关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