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这是刘女士,这是她的母亲。宋老太太。”助理推开门,将两个女人一起领了进来。
“张医生,叫我雪婷就行。我妈最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记忆力已经衰退到只能记得我三岁前的事情了。”刘雪婷扶着母亲坐在了我的对面。
宋老太太显得有些紧张,她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状。“小李,给两位倒杯水。这大冷天的,喝杯热水暖暖身体吧。”我尽量放缓语气,希望能够缓解宋老太太的紧张情绪。
“说起来,我母亲也是个苦命人。二十多年前,我爸车祸过世了。她一个人带着我又要上班,又得照顾我。”刘雪婷喝了口水,开始叙述起与母亲相关的往事来。
“幸好,我外祖母身体不错,在我四岁时将我接到了她的身边生活。”我开始观察宋老太太的反应,她已经开始放松下来,紧绷的腿松松地搭在了脚边的矮凳上。
“后来她认识了我的继父,他们也算是过了一段幸福甜蜜的时光,直到我弟弟去世,幸福戛然而止。”刘雪婷说到这,停顿的好一会儿。
“白发人送黑发,的确让容易人崩溃呢。”小李叹了一口气。
“唉……”刘雪婷叹了一口气。宋太太却呵呵呵地笑出声来,口水顺着嘴角落下,拉出一条长长的丝。
刘雪婷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嘴,又继续说:“自那以后,我继父就像变了一个人,班也不上,家也不回,成天留连牌桌和酒桌之间。我母亲如果表现一点不满,他就又哭又闹。母亲只要提出离婚,他就拿着刀闹自杀。”刘雪婷闭了闭眼,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这段记忆从自己的脑海删除。
“就这样,他折磨了我妈大半辈子,我母亲也不敢将我接回身边。生怕他看到我,拿我撒气。直到我在外祖母家长到了十八岁。”刘雪婷说到这语带哽咽,我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寄人篱下的无奈,母女分离的煎熬。
此时的宋老太太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眼里突然噙起了泪花。“妈,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观察到她反应的刘雪婷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宋老太太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过了好半晌才呵呵笑了两声。刘雪婷松开了抱着母亲的手,又继续讲述起母亲的悲惨往事。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怜悯我们母女俩,我二十四岁那年,继父饮酒过量掉河里淹死了。我母亲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后来又陆续认识了几个男人,可惜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
“等我大学毕业后,还不到一年,我母亲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病情也是一天重过一天。直到现在变得谁也不认识,只是偶尔会想起我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两件小事,然后抱着我的相册呵呵傻笑……”刘雪婷说完给母亲喂了一口水,眼底担忧和心疼之色尽显。
“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吧。”我观察了宋老太太好一会儿,对刘雪婷说道。
小李将母女俩送到了门口。“医生,我母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刘雪婷仍旧不死心地转过身来问。
“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还需要和其他专家一起回看今天咨询的影像判断。”我敷衍的给出了一个回答。宋老太太往外走的脚突然一绊,险些摔倒。
“小李,帮忙扶宋老太太上车。”我吩咐了小李一声。
几人走后,我立刻就将办公室的门牌摘了下来。没错,我不是所谓的脑科医生,私家侦探才是我的主要工作。
我在电脑上快速地输入一个人名,按了一下回车键,很快我想要的信息全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宋老太太原名宋金枝,小儿子去世的原因是她沉迷麻将,导致不足两岁的孩子掉进了水池。或许出于愧疚,她才承担起扶养丈夫的重担。”我刚对宋金枝泛起的一丝同情很快被另一份资料压了下去。
报告称“宋金枝儿子去世之后,还怀过一次身孕,但是她选择了堕胎,原因是她私下做了胎儿性别鉴定,孩子是个女孩。”
“这样,就能说得通为什么她将刘雪婷长期寄养在母亲家了。”我看着报告喃喃自语。
“可是她老了老了,还想让唯一的女儿赡养呢。”送完人回来的小李替刘雪婷打抱起不平来。
“你不觉得,她发病的时间非常蹊跷吗?”我淡淡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报告。
“二十四岁,刘雪婷刚刚大学毕业,正好具备了赡养她的能力。”小李和我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这女人也太过分了吧,亲生女儿不养,反而贴钱给吃软饭的渣男。”小李瘫在了沙发上翻了下白眼。
“你怎么知道,他们俩不是合作的关系呢?”我将一张长长的银行流水递到了小李面前,你看这些转账,少则几千多则几万。宋金枝不做生意,哪来如此频繁而数量庞大的收入?
“520,一三一四……”小李看着如此暧昧的数字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小李刚一开口,我就打断了他。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这些不过是我们的推测罢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探寻一个老太太的风流往事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说。
“可是这或许就是刘雪婷苦苦追寻的真相呢?”小李说。
“刘雪婷在意的是她母亲抛下她的真相,其他无关的信息就不要透露了吧,就算我们给这老太太留得最后体面吧。”我冲着小李摆了摆手。
一周后,小李告诉我,宋金枝装病的事情被女儿发现了,刘雪婷一怒之下将她送进了养老院。最尴尬的是,和她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