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丽:故乡·童年·沙枣

凉州文化 2024-07-24 03:36:52



我生于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我的故乡是一个叫二墩村的地方,坐落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贫瘠、缺水是祖辈们世代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小时候,村子里有一个涝坝,上百公里外的水库会定时放下水来,灌满后供村子里人畜共饮。炎热的夏天,涝坝里的水浑浊且有小虫子。妈妈把水挑回来后,先用纱布过滤一遍,等水澄清后再烧开做饭、饮用。后来村子里打了一口井,人们才喝上了清澈的干净水。但干旱、贫困依然是生活的常态。

村子里人家的房前屋后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杨树。村外的农田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散布着一簇簇低矮的植物——水蓬草、黄茅柴、苦豆草等。长大点才明白,再贫困的生活也扼杀不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村子里的人们把水蓬草晒干焚烧,会得到天然的蓬灰,是做拉面和酿皮的灵魂之料;黄茅柴的籽用来熬水和面,口感劲道爽滑;苦豆草割下来埋在土里,发酵后是种洋芋最好的肥料……在那个靠天吃饭的年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从来不会苟且偷生,他们默默地把对待生活的坚强与乐观一代代传承下来。

沙漠的深处,有我们小孩子最甜蜜的牵挂——沙枣树。沙枣树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生长在沙漠中的神奇之树,仅需极少的雨水,便可存活。它根系发达、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坚硬的刺能有效防止动物啃食,从而保护自己。沙枣树的花香味极其浓郁,细密的黄色小花看起来只比米粒大一点,像铃铛,像喇叭,一团团,一簇簇,你拥我挤,缀满枝头。每年端午节时,沙枣花的香味便弥漫在整个村子里,清香扑鼻,使人心旷神怡。虽然沙漠深处的沙枣树距离村子很远,但它们还是毫不吝啬的把花香送给了我们。真可谓是“沙枣花开,香飘十里”呀!现在想来,其花的形、味真能与南方的桂花相媲美,但桂树只开花不结果,而沙枣树开完花还会结甜蜜的果子——沙枣。拇指指头般大小的沙枣,算是那个贫困年代孩子们在秋冬时节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干果零食。

从闻到沙枣花香的五月就开始期待,熬过漫长的炎炎夏日,等到凉爽的秋风吹过,沙漠里数不清的沙枣树,就再次如约把成熟的果子挂满枝头,变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十月中旬,村里的孩子们便开始相约去摘沙枣。等到周末,我们一群十岁出头的男孩女孩,每人拿一个家里用来装麦子用的编织袋,一个馒头一瓶水,便迎着秋日的朝阳,欢呼雀跃、连蹦带跳,向茫茫沙漠进发。我们边走边玩,不时有“屎爬牛”(学名蜣螂)和“沙娃子”(沙漠蜥蜴)从我们脚下爬过。男孩们便追着用木棍挑逗它们。跑得快的一下子就逃走了,钻到了沙子里。跑得慢的,当木棍踫到的瞬间立刻四脚朝天装死给我们看,任凭你拿木棍怎么捅,都一动不动。但只要你稍不注意,它就会在一眨眼的功夫翻身后溜之大吉……我们躺在松软的沙子上打滚,或直接从沙丘上往下翻跟头,或抓住一个小伙伴后七手八脚用沙子埋得只露出头……大家都弄得满头满脸甚至满嘴全是沙子。欢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沙漠上空。

临近中午,终于来到了沙枣林中。阳光下沙枣树挺立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细长浓密的叶子呈现出泛着青光的灰绿色。沙枣一串串垂下来,有青绿的,有浅黄的,有淡红的,而我们最喜欢金黄色的。大家分散开来,都会先尝一下,看哪棵树上的沙枣又大又甜。找到中意的后便爬上树,边摘边吃。酸酸甜甜的滋味让我们早把“吃多了拉不出屎”的忠告忘到了九霄云外。

用不了多久,袋子就摘满了。此时的太阳已经偏西,大家兴高采烈背着各自的劳动果实开始往回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地感到又累又渴。完全没有了来时的活蹦乱跳、嬉戏打闹。肩上装沙枣的袋子也越来越重,回家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实在背不动了就把袋子放在沙子上拉着走。即便这样,谁都舍不得倒掉一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有气无力地拖着袋子往前挪着……突然远处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原来是吃过晚饭还不见我们回来的家长,沿着小路前来迎接。他们一手提起装满沙枣的袋子,一手拉扯着迈不动腿的孩子往家走。精疲力尽的我们一进家门便倒在炕上睡着了,连饭都没力气去吃。梦中依然是茫茫沙漠和一串串的沙枣……

整个秋天,我们一群孩子会往返多次去沙漠里摘沙枣。数不清的沙枣除了被周边村子里的孩子们摘走一点,大多都成了顽强生活在贫瘠沙漠里的小生灵们过冬的美食。

每次摘回的沙枣,妈妈都会倒在房顶上晾晒。晒干水分后就装起来挂在屋子里的房梁上,防止被老鼠偷吃。这就是我们姐弟几个一个冬天的零食呀!吃的时候,妈妈会把沙枣放在蒸锅里蒸一下,味道会更甜、更糯,涩味也没那么重了。

故乡的沙枣,甜蜜的童年记忆。

作者简介

丁丽,小学教师,爱好文学,喜欢用朴实的文字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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