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这个人真是奇怪,小时候爱哭爱闹,长大后却成了电影大师,一生都在用镜头讲故事,可惜日本人不太懂他,倒是外国人很喜欢他的电影。
黑泽明1910年出生在东京,他爸是个当过兵的老军人,家里一共生了8个孩子,他是最小的一个。小时候黑泽明特别爱哭,动不动就哇哇大哭,同学们都米哥哥黑泽丙午比他大4岁,是个学霸,经常带着弟弟到河边骂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这么做。黑泽明就捂着耳朵哭,河水静静地流着,好像在看这对奇怪的兄弟俩。
后来黑泽明突然开窍了,变成了个好学生。他五年级开始学剑道,每天天没亮就穿着奇怪的裙子和木屐,挑着剑道装备走一个多小时去练剑。练完还得赶紧去神社拜一拜,让神官在小本子上签字,这才能回家吃早饭。其他小朋友这时候才刚起床呢。黑泽明后来把这段经历拍进了电影《姿三四郎》里。
黑泽明的爸爸虽然是个老军人,但挺喜欢看电影。黑泽明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姐姐就抱着他进电影院看了场5分钟的默片。他哥哥中学毕业后在电影院写说明书,黑泽明就跟着看了不少默片。他看了查理·卓别林的《发薪日》、《巴黎一妇人》,还有约翰·福特导演的《奋斗的心》、《慈母颂》等等。
黑泽明中学毕业后进入了青春期,受哥哥影响爱上了艺术。他先是迷上了油画,加入了无产阶级美术研究所,画了不少带政治色彩的油画。那时候日本无产阶级运动正兴起,很多时髦青年都说自己是无产阶级运动的一分子。后来黑泽明又爱上了戏剧,开始写剧本。直到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广告。
1936年秋天,黑泽明在《读卖新闻》上看到P·C·L电影公司招助理导演的广告。P·C·L是当时日本最大最年轻的电影公司,对黑泽明这种爱艺术的年轻人很有吸引力。考试要写篇论文,题目是《目前电影界的根本问题及矫正之道》。黑泽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评委们都说好。
几个月后黑泽明去复试,发现来了100多人,都是东大、京大、早稻田大学的毕业生。他有点怕,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日本著名导演山本嘉次郎。复试要写剧本再口试,黑泽明2小时就写完了,一直等到傍晚才进考场。山本嘉次郎是主考官,他俩聊得特别投机,从绘画聊到音乐,从戏剧聊到电影,最后是黑泽明提醒山本外面还有考生在等。
就这样,黑泽明被P·C·L公司录用了,成了山本嘉次郎摄制组的第三助理导演。当时助理导演的工作很辛苦,每天忙到很晚。酒店老板娘会在他们睡的榻榻米边上放几盅酒,让他们睡前喝点。久而久之,黑泽明竟然喝上瘾了。这样没节制地工作和喝酒,30岁时他就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医生不得不让他戒酒。
当了几年助理导演后,山本嘉次郎想让黑泽明独立执导电影。有一天,黑泽明在外景地接到山本的电话,让他注意报上的新书广告。他看到了《姿三四郎》的广告,讲的是个柔道奇才的故事。黑泽明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连跑三次书店才买到这本书。他一口气读完,觉得是个好题材。
黑泽明等不及天亮,就跑到10里外的制作部长家里,把人家从睡梦中叫醒,要他去买下《姿三四郎》的版权。制作部长答应了,但同时赶到作者家里的还有其他两家电影公司。幸好作者太太在杂志上看过黑泽明写的剧本,就让丈夫把版权卖给了他们公司。
这是黑泽明第一次独立执导电影,剧本也是他自己写的。他拿着剧本去请教恩师山本嘉次郎,山本看了一晚上,提了不少修改意见。《姿三四郎》开拍了,黑泽明在戏里加了不少自己的经历,拍得很成功,观众们都喜欢。
黑泽明的第二部电影是《最美》,讲的是战时后方少女们支持战争的故事。他让年轻女演员们像真的女工一样每天在简陋的工棚里干8小时。拍摄很辛苦,剧组里有个漂亮女主角矢口阳子老是代表其他演员向导演抗议。黑泽明脾气也不好,两人天天吵架。
奇怪的是,吵着吵着两人竟然产生了感情。1945年春天,黑泽明和矢口阳子在明治神宫结婚了,山本嘉次郎夫妇当了他们的媒人。婚礼刚开始就响起空袭警报,客人们都跑了。第二天早上明治神宫就被美军轰炸机炸成了废墟。黑泽明的姐姐代表父母参加了婚礼,给他们送了一袋米当礼物。这袋米帮他们度过了战后最艰难的日子。
1950年,大映电影公司找黑泽明拍电影。他想到了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决定把它拍成电影。为了拍这部片子,黑泽明在京都和奈良待了很久,看了无数古老的门。他跟公司说只需要搭一个外景,结果搭了个超大的城门,占了整个摄影场地一半。公司董事川口松太郎后来到处抱怨说上了黑泽明的当。
拍摄前一天,三个助理导演跑到黑泽明宿舍说看不懂剧本。黑泽明很惊讶,说他是希望大家都能看懂才这么写的。女主角京町子也看不懂,每天早上都跑来问黑泽明今天要拍的内容。就这样,《罗生门》在大家都不太明白的情况下拍完了。
首映时黑泽明正在拍《白痴》,等他赶到电影院时已经散场了。观众反应两极分化,有人兴奋得说不出话,大多数人却很冷漠。大映公司的人当着黑泽明的面说这电影莫名其妙,有几个日本人看得懂。黑泽明很沮丧,只好每天去钓鱼打发时间。
有一天黑泽明钓了一天鱼,一无所获,连鱼钩都丢了。他垂头丧气地回家,刚进门就被老婆撞个趔趄。老婆兴奋地说《罗生门》在威尼斯获得了金狮奖。原来意大利电影公司的人在日本看了《罗生门》,觉得很感动,就把片子送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了。这个奖是当时日本电影界获得的最高荣誉,奠定了黑泽明世界级导演的地位。后来《罗生门》又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黑泽明就是这么个电影奇才,也是个怪胎。从《罗生门》开始,他的《七武士》、《影子武士》、《乱》、《梦》都有类似的经历。就像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说尺我觉得自己还不懂电影,不懂电影语言。电影是种神秘的奇迹,要真正理解它的语言真不尡
黑泽明一生都在用电影向外国人展示日本民族深层的东西,但日本左翼右翼都觉得他歪曲了日本精神,玷污了传统文化。80年代日本财阀可以花上亿美元买西方名画,却没人愿意给这位为日本赢得世界声誉的电资。他晚年的《影子武士》、《乱》、《梦》都是靠西方国家投资拍的。
1990年3月,80岁高龄的黑泽明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从乔治·卢卡斯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手中接过了终身荣誉奖。这个奖既是他个人的荣耀,也反映了日本电影界的复杂处境。黑泽明用一生的努力向世界证明了日本电影的价值,但在自己的祖国却始终不被完全理解和接受。这或许就是艺术家的宿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