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言短篇:房东小哥哥(全文完结)

康安看小说 2024-04-24 00:14:47

【1】

阿……

讨厌……

卧室里不断传出年轻男女可疑的嘻闹。

抑扬顿挫,跌宕起伏。

赵雅回家取一个U盘准备再去公司加班,一进门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不自觉摇头。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是——

大白天的。

她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们都没有听到。

是没听到还是不当一回事儿?

她前夫迟渊可不就是这样?公然把小三带回家苟合。

怎么全世界对她的态度都是冷漠与无视?

下楼打车,急急忙忙赶回公司。

路上想:徐熙宁交了女朋友,我可得抓紧时间找一处新的房子。

哦,对了,徐熙宁便是刚才隔壁卧室里那男主,她合租室友,还有一个身份,她房东。

她硬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净身出户搬出迟家,第一个考虑房子问题,第二个就是解决养家糊口。

当然她是没有家了。

要养活的只有自己一个。

她娘家在南方也是殷实的生意人家,当初为了所谓的真爱,她不惜与家族决裂千里迢迢外嫁,如今被现实狠狠打脸,早没脸回去了。

徐熙宁租给她的单间很便宜,那个地段同类型的屋子大约再找不到那个价。

工作也是他顺便帮忙联系的,在附近一个小型广告公司当文员,她虽也是985高材生,当初单位的顶梁柱,生下仔仔后,全职主妇一做六年,重入职场有口饭吃已是万幸。

徐熙宁那小孩儿虽说有些不稳重,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即使不租他房子了,以后也可以常联系。

*

刚进公司才把U盘插上,赵雅便接到仔仔的电话。

“妈妈,你能不能来接我……”

带着哭腔的呼唤,冲破遥远的电波,令她一秒破防。

“仔仔,怎么了?”当妈的听不得这种,鼻子一酸,冲出门去,急忙追问,“你在哪里呢?”

那边的小男孩哭:“我在画画班,放学了,没人来接我,就剩我一个……”

赵雅这才想起今天周六,仔仔在培训学校学画画。

迟渊上哪儿去了?

有这么当爸的吗?

她二话不说拨通了他电话:“迟渊,怎么不去接仔仔?”

然而那边很快传来尖锐女声,连珠炮般回应:“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老公不在!我警告你死了这条心,破坏别人家庭不怕遭报应!”

赵雅给女人怼得一愣。

反应过来她是谁之后,明显语气软下来:“你可别误会,我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接仔仔?我要去接他了,给你们说一声。”

“爱接不接!才六岁你给报那么多班,以后这些钱你出,填不完你们的空真是。”那边一听,直接发作起来。

赵雅给她气得脸都白了。

小三转正倒这么嚣张,简直没天理!

是谁破坏人家庭?

该遭报应的又是谁呢?

这种人不可理喻,她直接按掉了电话,正准备进门去和经理请假,这时突然听到了两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

“滴滴——”

赵雅一抬头,便看到了徐熙宁的国产小越野朝她迎面驶来。

端端在她跟前停下。

小孩儿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半截从白色衬衫袖里伸出的白皙手臂,懒洋洋搭出外面:“大妈,站在这里干嘛?我当你早就下班了?”

赵雅正在着急,看到他不禁本能脑补刚才在房子里他和女孩胡天胡地的场面,脸颊越发涨得通红。

竟至冲口而出:“徐熙宁,你,那么快?”

【2】

“什么那么快?”徐熙宁皱眉哼了一声,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是指他下班快?不耐烦地招呼,“大妈你到底下不下班?我顺路,不算你车钱。”

话说,自三个月前赵雅在这个广告公司上班,他这已经是第三十五次顺路。

赵雅万分尴尬,想也是,自己不该那么同房东讲话,人家隐私她瞎打听什么?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要去接我儿子。”

“好啊,”谁知她话音刚落,徐熙宁就兴奋起来:“我送你去,我还没见过你儿子呢——”

赵雅怔住。

这是哪儿跟哪儿呢,他不去陪女朋友,跟她这个大妈在这里浪费时间?

看他坚持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好,好吧,我去找经理请假。”

“不用了,我和哥们儿说一声得了。——快上车。”

徐熙宁激动得挥舞手臂,不容反驳。

赵雅摇头,这小孩儿。

她想起刚和徐熙宁认识的时候。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的房产中介公司。

一个要把单间往外租,其实就是想找个人一起承担房贷。

另一个走投无路只能找那种便宜的单间住,其实就是想赶紧找到一方天地蒙着被子哭。

两个中介分别接待他们。

“单间不租给女的。”

“合租的不能是男的。”

两人座位隔得不远,给中介提要求的时候,下意识地目光撞击到一处。

那天徐熙宁穿着宽大的米白卫衣,烟灰色休闲裤,理小飞机头。

加之本身面皮白,眉眼极有弧度,身材又高又瘦,活脱脱一个从日漫中走出的美少年。

赵雅五秒钟就把目光转了回来。

因为那小孩儿竟然在冲她挑眉毛。

不三不四的人吧。

然而很快那边的中介就转了过来,说那位房东正好有单间要租。

赵雅立即说:“我听到了,他不租给女的。”

中介说:“他改主意了,说急着租出去,女士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看房子,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赵雅刹那间有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感觉,有些惶恐地确认:“那么请问,合租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是男的,是爷们儿。”徐熙宁大大咧咧走过来,把手捋一捋额头,不忘装一把酷,“就是跟我合租。怎么?大妈你不会以为我会对你有啥想法吧?”

赵雅忍俊不禁,也是哦,这就是一小孩儿。

*

“妈妈——”

仔仔看到赵雅,背着小书包飞一般地冲过来扑到了妈妈怀里。

老师是个二十来岁,妆容精致的小姑娘,一边锁铁大门一边数落:“迟宇航妈妈,其实我不该说这个话,但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迟宇航都是最后一个,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对孩子……”

她刚一抬头,撞上一张帅出天际的笑脸,不自觉地声音都变温柔了:“这位是?”

徐熙宁正要接话,赵雅赶忙说:“是,是我表弟。”

徐熙宁狠狠剜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变成她表弟?

但也不好拆穿,只能唯唯诺诺:“对,对,是,是表弟。”

仔仔顾着在妈妈怀里擦鼻涕,自然也没空拆穿他。

这样造成的结果是——

“哦,那,”美女老师突然掏出手机,对着“仔仔表舅”笑颜如花:“那方便加个微信吗?别误会,我是想,下次如果妈妈没时间,舅舅也可以来接啊。”

……

徐熙宁与赵雅当场傻眼。

“不用了吧,我,我姐那不是有您微信吗?她通知我一样的。”

徐熙宁与赵雅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长得帅真是烦恼啊。

【3】

一上车,徐熙宁就像变戏法似地,从副驾驶上提起一大包花花绿绿的零食丢给后座那母子俩。

仔仔大喜过望,赶忙抱住了甜甜说一声:“谢谢哥哥。”

“仔仔不可以叫哥哥哦,”徐熙宁突然脸色微变,纠正,“要叫叔叔。”

他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赵雅无奈地摇头,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叫什么叔叔。

又抢过仔仔手中零食:“仔仔,不能乱要叔叔的东西,再说,零食吃多了不好的。”

搞不好这是人徐熙宁给女朋友买的呢。

然而小家伙已经把一袋薯片撕开了一个口子,闻言只好舔舔嘴唇把零食放下。

哪知徐熙宁却不干了:“赵雅你神经病啊,仔仔,吃啊,别怕有叔叔在呢。”

仔仔可怜兮兮地看一眼妈妈。

“徐熙宁,你……”

赵雅妥协了,她想起还欠徐熙宁这个月的房租。

原本约定好月初结,她已经拖到了月末。

徐熙宁其实吐槽过,明明她前夫是过错方,为什么她会净身出户。

赵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迟渊其实没有什么钱,结婚八年,他们的婚房都还在公婆的名下,车子倒是迟渊自己买的,但就是一辆普通韩系车,卖了也分不到多少钱。

至于那几十万存款,迟渊说投资了一个什么商业保险,暂时拿不出来。

徐熙宁无话可说。

直骂赵雅没脑子,活该。

合租三个月,不知不觉,柴米油盐,锅盆碗盏,两人竟熬成了多年闺蜜一般,相见恨晚。

赵雅当全职太太那几年,几乎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清零了。

徐熙宁算是她重新踏入社会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于她来说意义非凡,所以,对他交女朋友这件事,或多或少会有些耿耿于怀。

该怎么和他提终止合同的事呢?

那个曾经给过她短暂温暖的九十平小屋,即将迎来真正的女主人。

他们很快到家。

这时,迟渊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赵雅,仔仔在你那里吗?”他身边非常嘈杂,像是在饭局里。

“在。”她刚应了一个字。

迟渊发作起来:“你脑子进水啊?接孩子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人贩子把他拐走了。”

赵雅生性懦弱,听不得别人大声说话,何况还是将她奴役多年的迟渊,当时就给他唬得一愣:“我,我和你老婆说过……”

迟渊一听她口气,越发嚣张:“你TM给我闭嘴!我限你半个小时内把我儿子送回家,我爸妈都急坏了。”

仔仔吓得“哇”得一声哭出来。

“吱嘎——”

赵雅浑身抖索之际,汽车突然来了个急刹,直接停在了路边。

“手机给我。”

忍无可忍的语气,来自已经青筋暴起的纯爷们儿徐熙宁。

“孙子,你给爷爷闭嘴!”徐熙宁抢过手机,不顾赵雅使劲摆手,开撕。

那边愣了五秒钟。

“你TM谁呀?”

“我不是自我介绍了吗?我是你爷爷。”徐熙宁阴恻恻笑,“孙子,刚才你是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再说一遍。”

迟渊在那边简直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冷静下来才质问:“你和赵雅是什么关系?”

徐熙宁道:“我是你爷爷,她是你奶奶,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CAO!”那边终于爆出一声怒吼。

【4】

“用不用这样?徐熙宁。”看他还给她手机,赵雅脸都吓白了。

“怕什么?”徐熙宁手上转动方向盘,脸上写满玩世不恭,“我最近手痒,正想找个人打架。”

这个世界,难道可以让坏人横行霸道吗?

“哥哥好帅!”这时仔仔突然擦干眼泪,拍手赞扬他。

爸爸从前经常骂妈妈的,现在爸爸却不敢骂家里那个阿姨。

爸爸在他心目中早就是个坏人了,徐熙宁刚才的做法,无疑让小男孩觉得他是在替天行道。

徐熙宁却板起了脸:“都说了啊,叫叔叔。”

仔仔乖乖答应:“我知道了,哥哥。”

赵雅莫名地笑了。

好像不再像从前那么害怕了。

可是,这样好的徐熙宁,终究不可能和他做一辈子朋友。

他女朋友会介意,他有一个比他大六岁的,离过婚的女性朋友。

徐熙宁的房子在第十七层。

他们乘电梯上楼,仔仔一直骑在徐熙宁的脖子上。

赵雅说了他们好几次。

徐熙宁不干,表示这多好玩儿,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骑在他爸爸脖子上。

赵雅本能地有些酸楚,她记得迟渊在家的时候,总是躲在书房里玩游戏看直播,让仔仔骑大马这种事,一次都没有。

丧偶式婚姻,没有话语权的全职主妇,其中的辛酸,经历过的人才懂。

“原来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一起坐电梯的十二楼的一对婆媳,临出去时留下一句议论。

话里话外似乎对十七楼的这双男女早有注意。

赵雅尴尬地与徐熙宁对视一眼,心中怪徐熙宁颜值太扎眼。

徐熙宁脸上勉强笑笑,倒比她更急着撇清:“这,这什么眼神儿?”

*

赵雅掏出钥匙开门。

心中有些忐忑。

怕徐熙宁的女朋友在。

怎么也打不开。

正在疑惑,徐熙宁把仔仔放下,道一声:“我来。”

他用了一把从未见过的钥匙,咔,门开了。

“你把门锁换了?”赵雅难以置信地看他。

她这还没提出搬走呢,人家就把锁换了?

“对啊,”徐熙宁瞬间炸毛似地,望着她双眼瞪圆,“我一哥们儿不是也拿了一把这屋钥匙吗?今天我们都不在,他自己进来不算,还带个女的……没把我气死,算了,不说了,反正以后他也进不来了。”

……

赵雅半天才反应过来。

原来,下午在卧室里的那个男的,并不是徐熙宁!

天哪,她这是有多冤枉他?

陡然间心地一宽。

得了,大不了今天晚饭还是她做。

*

迟渊没有出现。

来的却是迟渊的父母,赵雅的前公婆。

徐熙宁自此断定,那个迟渊实际是个欺软怕硬的妈宝男。

仔仔放学的时候,迟渊父母正在棋盘室搓麻将,哪里顾得上去接?

他们看到徐熙宁,别提有多惊讶。

然后,惊讶立马变成了愤怒。

“仔仔妈,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小白脸,和仔仔爸离婚了?”首先发难的是前婆婆。

前公公随即帮腔:“唉,不守妇道,家门不幸啊。”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这家子一个比一个会倒打一耙。

赵雅刚要解释,就被徐熙宁一把抢过仔仔,义正辞严地盯着那两位说:“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带上你们孙子立即马上从我家离开;第二,继续胡说,我立马帮赵雅请个律师,咱们重新商量一下仔仔的抚养权问题。”

仔仔听他说完,立即哭道:“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原来赵雅做饭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和大哥哥玩得难舍难分。

给那俩老的吓坏:“好,好,我们走。”

赶紧抢过孩子飞快溜走。

【5】

仔仔一声声“妈妈”响彻楼道。

赵雅想要追出去,却被徐熙宁一把拖住了。

她也知道没有办法。

法院本来就把仔仔判给了迟渊。

徐熙宁本来在厨房里洗碗,听到卧室里赵雅呜呜咽咽的哭声,恨不得拿两团棉花把耳朵塞上。

真是倒霉,碰到了她。

他想起那天在中介公司初见她的模样。

她穿着淡蓝色的风衣,中等身材,体态微丰,明明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妈了,却生着一张乖巧的娃娃脸,她那双眼睛尤其漂亮,清澈见底,水光盈盈。

他听到她说:合租的不能是男的。

鬼使神差地,就叫中介过去谈,愿付双倍佣金,务必要她把租房合同签下来。

“大妈,大妈——”徐熙宁解下围裙,拍门叫,“你能不哭了吗?”

给仔仔的零食本来就是给她买的,考虑到她近来常常熬夜出小样,半夜饿了也许能垫垫肚子。

这个大妈,为了挣钱,比年轻人还拼,讲多少次都不听。

半个多钟头过去,赵雅终于停止了哭泣。

过了半天没动静,徐熙宁又慌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

“你咋没声了?在里面干什么呢?赵雅,赵雅——”

大妈也不叫了。

他想起来卧室有把备用钥匙。

十分钟后打开门,发现赵雅已经换上睡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开始P图,设计小样。

白衬衫领口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赵雅一回头看到徐熙宁俯身凑过来,脸几乎靠到她肩膀上,吓了一跳。

本能地向后缩,徐熙宁却冷不丁抓住她操作鼠标的那只手:“这个地方不太对劲。”

他帮她调整了图像位置。

赵雅想起来徐熙宁是个卖电脑耗材的,这些对他来说自然也不算难事。

然而,他一直不肯放开她手。

鼠标在屏幕上混乱无序地移动。

赵雅不禁心跳加速。

他的呼吸也愈加急促。

场面即将失控。

赵雅“嚯”地一下站起身来。

同时将徐熙宁摆脱。

“我出去看看碗洗好了没有。”她说。

到底被徐熙宁一把拉住手腕。

“洗好了。”他声音突然变得暗哑,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孩儿徐熙宁了。

合租家务也早已分工好了。

哪一顿饭的碗不是他洗?

他从身后抱住她。

和他想象中一样,她的身子非常柔软。

“徐熙宁,你……”

她惊讶出声。

徐熙宁说:“赵雅,我喜欢你。”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不想再装了,他刚才发现她没动静了,突然生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不知她吉凶的那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十分钟。

“徐熙宁,你疯了!”赵雅简直惊掉下巴,“我大你那么多,我还离过婚……”

“只要你不嫌我小你那么多,不嫌我没经验就好。”徐熙宁认真地说,“雅雅,相信我,虽然我只是个卖电脑的,书也没你读的多,但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他掰过她来,不顾她反对,吻住了那两瓣肖想已久的双唇。

他二十六,她三十二。

一世命定的姻缘,永生永世的牵绊。

上一世,你比我先走一步,没有在忘川河边等我,阴差阳错被他人领走。

六年后,我辗转来到人世间,只为找到那个曾经与我有过白首之约的女孩。

无怪乎,初见会那样熟悉,所有的一见钟情,原来不过是命中注定。

合租的每一个日夜,共同生活,嬉笑怒骂,点点滴滴,每一帧都镌刻在他心头。

那一夜,徐熙宁留在了赵雅的卧室。

【6】

第二天清晨。

一切照旧。

只不过赵雅做好早饭的时候,徐熙宁还赖在床上不起。

“老婆,原来你床这么舒服。”他终于伸着懒腰走进餐厅,口中仍不忘抱怨,“你太过分了,我还小呢,累死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坐到餐桌旁,目光追随赵雅把早餐端到桌子上。

赵雅面红耳赤,只能靠数落他来转移话题:“这么懒了吗?饭都不知道帮忙端一下。”

昨晚他那样癫狂,她早就认命了。

但她前头吃过迟渊的亏太多,怕把这个男人又惯坏了,发誓即使是暂时在一起,从今天起,也不给徐熙宁好脸色。

不曾想过,某些人的自私冷血是骨子里的,并不存在被他人惯坏一说。

“遵命,老婆。”

徐熙宁蹭的一下站起来,赶忙去厨房端饭。

赵雅抿嘴微笑。

她想起在迟家的时候,迟渊总是对她直呼其名,老婆这个称呼,只怕要追溯到大学热恋时。

那么徐熙宁呢,会不会热恋之后,立即就将之前的恩爱抛之脑后了?毕竟他现在还新鲜着,年少贪欢之时。

他们相对而坐。

这场景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有,但今天的气氛完全不同。

徐熙宁目不转睛地盯着赵雅,边看边吃,生怕一眼看不到,这个女人就会消失。

赵雅只喝了几口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又恢复了怯怯弱弱,满面愁容的模样。

“怎么了?又想仔仔了?”徐熙宁担忧地握住她手。

他只说对了一半。

“嗯。”

赵雅点点头,其实她既想儿子,又害怕眼前的幸福,不过是一场梦。

她自己清楚,她对徐熙宁远没有到深爱的程度,她对他更多的是依赖,现在她身边需要这么个人,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希望这场梦醒得迟点。

徐熙宁说的对,她被人欺负,逆来顺受太久了,所以心理都出现疾病了,总是生活在恐惧和担忧之中。

“仔仔的事,我有考虑的。”徐熙宁认真地说,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眼神出奇坚定,“我们结婚后,等待时机,说不定能够要回抚养权。”

“徐熙宁,你开什么玩笑?”赵雅断定她听错。

他要和她结婚,还想帮她养儿子?

“我没开玩笑。”他强调,“我是个纯爷们儿,爷们儿说话,算数。”

转瞬又原形毕露,嬉皮笑脸道,“我已经免你一辈子房租了,你就不能叫我声老公?”

*

先说结婚的事。

赵雅原先当徐熙宁闹着玩的。

他家庭背景她大概知道点,家里做建材生意,弟兄三个有两个跟着父母搞建材,只有徐熙宁作为幼子,高中毕业后另辟蹊径卖电脑,他的店不大,生意也一般,否则也不会买房还得租个单间出去赚房贷。

归根结底,她怀疑小孩儿徐熙宁是否有能力撑起一个家。

然而他们在一起半个月后。

徐熙宁带着赵雅回家见了父母。

赵雅一直对公婆这种生物抱着恐惧态度。

那段在迟家被一家老小吆来喝去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雅雅!哎呀,长得好旺夫相。”徐母一看到她,便主动过来热情地拉住她手,上下打量后,又赞,“哎呀,我说什么样的姑娘能把我们老三这头犟驴也降伏了,果真不错。”

徐父则在厨房里忙碌,听到他们回来,急忙吆喝徐熙宁进来帮忙打下手。

徐熙宁嘱咐他妈妈:“妈,雅雅我可交给你了。”

冲赵雅挑一下眉,转身进了厨房。

赵雅看得瞠目结舌。

别说在迟家,迟父从来不进厨房,就是在她娘家,她爸爸也很少做菜,更不要说招待客人这样重要的场合。

【7】

“雅雅,我们老三什么都好,就是饭做得不太好吃,比他爸,他两个哥哥可差远了。”

徐母唯恐赵雅嫌弃儿子,急急忙忙帮他说话。

赵雅几乎词穷。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徐熙宁虽然学历不高,但性格开朗自信,为人善良正直,他的父母更是如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阿姨,其实我……”她开始担心这善良的阿姨是否知道她不堪的过去。

“不怕的,不怕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母搂到了怀里,“你的事熙宁都和我们说了,孩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所有的伤疤都会好的。熙宁从小就很有主见,你要相信他的选择,也要相信自己是个好孩子。”

她甚至提到了仔仔,问赵雅什么时候把她的乖孙子接过来。

“哇——”赵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她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就嫁给了迟渊,八年青春,八年地狱。

除了仔仔这一精神寄托,她甚至忘记了人世间还有爱和温暖。

谁也没有打扰她。

就让她把所有积压的委屈一起释放。

徐熙宁隔着厨房的玻璃门凝望自己的爱人。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份感动,是他苦心游说父母半个月得来的成果。

下一站是她的娘家。

他永远信奉,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永远不会幸福。

雅雅已经用八年的惨烈青春证明了这一点。

他带上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他要用百分百的诚意征服未来岳父母的心,让他们相信,悲剧不会重演。

*

三年后。

依旧是那个九十平的合租房。

午后的阳光照耀透明的玻璃窗,上面红色喜字窗花早已褪色,但依然没有取掉。

九岁的徐宇航与二十九岁的徐熙宁正挤在窗户下面下围棋。

徐宇航说:“哥,这回我要是输,我管你叫爸。”

徐熙宁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本来就是你爸。不然,你妹妹生下来,你怎么跟他解释你管我叫哥这件事。”

徐宇航落下一子,往里屋偷偷瞥一眼,压低声音:“你又长本事了,你怎么知道我妈肚子里是女孩儿?”

“我当然知道。”

眼看又要输。

徐熙宁焦躁得拿扇子扇风,邪门了,这大儿子!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愣没赢他一回。

雅雅还坚持送各种辅导班,最近他又要学编程,哎哟,将来不得上天他。

三年了。

三年兄弟情,换不来他一声爸爸,还说是好哥们儿呢。

话说两年前,迟渊做生意血亏,他那个新老婆卷款跑路,应了那句话,赶走了旺夫的雅雅后,他本来就龌龊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

反观他们徐家,电脑耗材店上了规模,拿下大单政府采购,雅雅在广告公司也做得风生水起,最近刚荣升分公司负责人。

那一年,徐熙宁与仔仔早混成了好兄弟。

迟渊提出主动放弃仔仔抚养权,条件是拿二十万来交换。

徐熙宁当时就想趁热打铁答应,意外地,被他老婆一票否决。

赵雅浴火重生,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惜代价,请律师和迟家打官司。

最终法院以迟渊没有能力再履行抚养义务,且监护期内没有尽到父亲责任为由,判决赵雅胜诉。

这个曾经无比懦弱的女人终于明白,妥协和退让,永远没有出路。

赵雅挺着大肚从卧室走出来时,看到徐熙宁与仔仔正为棋局的输赢争得面红耳赤。

看到她走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相互打手的动作,低下头,像两个犯错的孩子。

“徐宇航,你这么大了,就不知道让让你叔叔吗?”赵雅无可奈何地摇头,“你要是再这么胡闹,过两天就去你外婆家呆着吧,奶奶打电话过来也说想你呢。”

徐熙宁望着孩子,一脸得逞的坏笑。

徐宇航一听不干了。

嚯地站起来,指着徐熙宁说:“妈,你不知道我爸有多赖皮,我不跟他玩了。”

夫妻俩同时怔住。

徐熙宁率先反应过来,跳起来就攥住了徐宇航的胳膊:“乖儿子,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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