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躺在我们新婚的床上,语气冷漠的诉说着我的木讷与呆板。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我留下的最后的求救短信。
后来,我的尸块被警方找到,不成人形。
她却疯了一般的要替我报仇……
1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我已经不知道被绑来多少天了,四面厚重的墙壁阻隔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带着口罩的男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他随意拿起了一把小锤子,朝着我走来。
然后伸手将我翻了个面,手指摁在了我胸前的肋骨上。
我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终于要死去的轻松。
鲜血淋漓的十指和被打断的双腿传来绵密的疼痛,早就已经不似第一天让我抓狂。
原来人真的会短暂的适应痛苦。
就像我也用一年的时间接受程映不爱我的事实。
程映,程映……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脑海之中能够回忆起来的,竟然仍旧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个繁花锦簇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蹲在角落观察蚂蚁搬家的我。
她牵起我的手,带着我一步步走到阳光下。
八九岁小女孩的手柔软又温暖,像是关闭许久的冰窖迎来了第一缕春风。
「你怎么一个人呀,和我一起玩吧,我做你的朋友。」
那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男人摁在我肋骨上的手微微用力,我便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美好的回忆顷刻之间全部消散,我又一次回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对了,我来之前看见你老婆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的话让我的身体陡然之间变得僵硬。
可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手上的动作微微用力,然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锤子。
当那锤子敲击在我肋骨上的那一刻,男人又一次开了口。
「她身边跟着一个男的,和你长得倒是有点像,就是比你好看很多。」
哒。
这是锤子敲在骨头上的声音。
也有可能,是我心中的回忆破灭的声音。
我知道他口中那个比我好看的男人是谁,是我的亲弟弟,周稚楚。
他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明明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可周稚楚却比我聪明,比我能言善辩,比我更讨父母的欢心,甚至,更讨程映的欢心。
我闭上眼,回想起了最后一次与程映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场晚宴,程映打来电话,让我带一套自己的衣服去。
我不敢怠慢,随意穿上了拖鞋便急匆匆前往。
到了门口才发现,程映这样着急,原来是周稚楚身上不小心沾上了红酒。
她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袋子,用略带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几眼。
「穿成这样就出门,来给我丢脸的吗?」
我将身体缩了缩,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不要那么难堪。
程映的身后,衣冠楚楚的周稚楚靠在墙壁上抽烟,见她走去,立刻笑着伸手搭在了程映的肩上。
风中传来他戏谑的声音。
「嫂嫂,我喝多了,借我靠会儿。」
「知道自己喝多了还拿着酒杯不撒手,怎么,看见敬酒的是个美女就头昏了?」
「这不是害怕我不喝他们就灌你嘛,哪有人会比你更好看呢嫂嫂?」
程映瞪了她一眼,可我看见了她脸上落不下的笑容。
这样自然的夸赞,是我往日说不出口的。
也难怪,连程映都说我是个木头。
那一夜,我在门口等了许久,晚风驱散了我身上所有的暖意,让我像是一座冰雕。
等到最后,只有程映淡淡一句「送他回去」。
「说起来我本来还担心,你发给她的消息会引来警察。」
「现在看来,她估计根本没时间看手机吧。」
哒。
我的肋骨断了。
2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我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家中。
难不成那噩梦般的几天,真的只是一场幻觉吗?
劫后余生的狂喜将我浑身笼罩。
可还没等我开心太久,我就发现自己错了。
我的身体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我……已经死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呻吟,我浑身一阵,机械的回过头看向卧室的方向。
虚掩的卧室露出房间内的一角春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卧室门口的。
也不知道是如何从晕眩而恍惚的视线之中分辨出床上的二人。
只知道床前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张结婚照,何等的讽刺又诙谐。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住手!住手啊!混蛋她是你嫂子啊!!!」
我冲上前去,想要将程映与周稚楚分开。
可我的手一次又一次的从程映的身体之中穿过。
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也看不见我。
「嫂嫂,我和哥哥,谁更厉害一些?」
她在我面前素来冷淡的眼睛现在却像是一汪春水,美艳极了。
「当然是你……他就是个木头,哪里和你一样这样坏。」
「阿楚,阿楚……」
程映情到浓时叫着周稚楚的名字。
他们热烈的拥吻着,床头柜上我与程映的照片倒下,发出的声音并不足以惊醒这对野鸳鸯。
我呆滞的站在床边,像是自虐般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愿意挪开双眼。
都说死了就不会再有心跳。
可为什么我的胸口处却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让我再死了一次。
我张开嘴,可惨叫声却没有办法从喉咙里传出。
程映随手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我看见了自己几天前发来的未读消息。
那是我被绑架时发出的最后的求救信号。
终于,我转过身,不愿意再面对眼前的一切。
可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屏障,将我牢牢的困在了卧室之中。
我出不去。
「混蛋放我出去啊!把我困在这里干什么?!」
「看活春宫吗!」
「不是他妈的死了就要喝孟婆汤投胎吗!放我走啊!!」
我的拳头一下下的砸在那屏障上,可就像是触碰到了水面,没有任何的实感。
我蹲下身抱住了脑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像是这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声。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我死了都不放过我……」
我不明白。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可为什么老天爷要用这样的方式,连死了,都要折磨我。
3
巨大的痛苦之后,我像是已经麻木了的木偶。
程映躺在周稚楚的怀中,红润未褪的脸上,就连眼睛也还带着水雾。
「你又不带套,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周稚楚笑着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与我有着五分相像的脸上,是一如往常漫不经心的笑容。
「怀了就生啊,反正我和我哥是亲兄弟,看不出来的。」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都说在巨大的悲愤下,那样的悲愤会转变为笑容,我想我现在就是这样。
程映皱眉问道:「周云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家都不回。」
回来?回来做什么。
看他们是如何在我们的新房里颠鸾倒凤的吗?
程映说着就要拿手机,或许是想要给我打电话。
可周稚楚却摁住了她的手,翻身又一次将程映压在了身下。
他的手掌摩挲着程映的肩膀,锁骨下方还残留着刚才的痕迹。
「我哥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不会把自己弄丢。」
「可是嫂嫂,你和我在一起还想着他,我心里才觉得不舒服啊……」
「他回来会看见的……」
「我不怕他看见,嫂嫂。」
我站在床尾,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在开始的愤怒之后,如今我的心中余下的只有嘲弄。
如今他们大可不必担心这一切。
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究竟看见了多少活春宫。
到了最后,我甚至有些厌倦了。
我从不知道程映的那张嘴里竟然能够说出这样多的情话。
不像与我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张口闭口就只剩下【累了】。
我也从不知道,原来我在程映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出息只知道依附着她生长的软饭男。
「你哥要是有你一半本事,我一个女人也不至于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打拼。」
程映的脸上带着潮红,说出口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明明当初,我们大学毕业,是她自己和我说,女人也要有一片天地。
是她撒着娇,希望我可以支持她的事业,做她背后的男人。
所以我放弃了年薪百万的工作,陪着她一起创业。
创业初期,我在酒桌上一杯接着一杯的白酒落肚,因为胃出血进了医院。
程映握着我的手一夜未眠,见我醒来,哭着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努力。
公司拿下第一个大单子的时候,她扑进我的怀中,说还好自己没有放弃。
她说,她一直都记得,自己能有今天,有一半的功劳是我的。
可如今在程映的口中,我怎么就变成了没有本事的软饭男?
或许这就是相爱的时候看彼此什么都是好的。
不爱的时候,哪怕只是呼吸,也会觉得对方污染了空气。
可我与程映,是如何走到了如今的这般境地的。
4
程映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在那个所有人都更加喜欢周稚楚的年纪里,唯独程映永远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
她会耐心的告诉我,我只是不擅长花言巧语,她最讨厌周稚楚那样的人了。
后来我们三人步入高中,长相俊秀的周稚楚收到了不少女生的情书。
他总炫耀般的拿到我的面前,装作苦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映总会挡在我们二人的中间,严厉的制止周稚楚的行为。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烦啊!能不能别老是缠着我们!」
可周稚楚从来不会生气。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然后对着程映眨眨眼睛。
「可我就是喜欢缠着你呀,姐姐。」
「有病!」
程映拽着我的手离开,一路上还会与我不断地谴责周稚楚的幼稚和无脑。
那个时候,我是这样真切的相信着。
相信程映永远不会因为周稚楚离开我。
高中毕业后,我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程映每一次来找我,都会遇见周稚楚。
而周稚楚也十年如一日的,对程映进行着语言上的调侃。
我的制止只会换来父母的谩骂。
慢慢的,我便不再希望程映来我们家中。
可她却告诉我自己并不介意。
她说,周稚楚是你的亲弟弟,我总不能一辈子避之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