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聚会上，我见到了读书时期时暗恋的女孩。

可我没想到，当年的白月光，如今也成为了爱慕虚荣的烂泥。

「张鹏安，门口那辆三轮车是你的吧，骑远点，别蹭到我老公的车了。」

林淼淼的语气嘲讽，扭着腰坐到了昔日的校霸身边。

「算了老婆，区区一辆帕拉梅拉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车。」

我看着校霸手上的车钥匙，听着众人的谄媚夸赞声，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门口的那辆车，砸了。」

1

大学毕业之后，我没有参加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

原因有很多，也逃不了创业的艰辛，但更本质的还是当初的老同学，觉得以我的身份没有资格和他们一起吃饭。

毕竟当年，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就连读书的学费都是靠着自己打工赚钱外加奖学金攒出来的。

「丧门星」和「垃圾男」的称呼伴随了我的整个青春，故而对于高中同学，我也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回忆滤镜。

所以当高中的班长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并没有参加聚会的兴趣，直到他告诉我，林淼淼也会去。

我想，每个男生的记忆里应该都有一个沈佳宜。

林淼淼就是我的沈佳宜。

那些灰暗而沮丧的年岁里，只有林淼淼是我唯一的光亮。

只有她，会对着蜷缩在角落里浑身伤痕的我伸出援手。

「我会去的。」

想起那年林淼淼脸上的笑容，还有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让秘书清空了那一天的所有行程，提前一个星期定制了一套全新的西装，甚至还特意在当天去店里做了造型，从发丝到皮鞋，全部都是搭配好的。

唯独在车上，我选了一辆最不起眼的轿车。

路上，林淼淼的身影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现在的我，终于有了和她表白的资格。

......

「哎哟，张鹏安，好久不见啊，来的还真早。」

我刚刚走出电梯，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班长。

他从前在班里是老师万里挑一的好助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人精。

可我不会忘记，高二那一年他向老师举报了同学早恋的事情之后，将其污蔑到了我的头上，导致我被同学孤立，殴打，责骂。

而他只是站在人群之后，对着我露出了无辜的笑容。

「老同学，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班长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昔日纤瘦的身体已经略略发福，就连脸上原本斯文败类的金丝框眼镜现在看着都像是狡猾的商人。

我稍稍偏了偏身子，躲过了他更多的触碰，露出了商业化的笑容。

「你也一样。」

班长也不尴尬，收回手和我叙旧，「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张嘴欲回答，班长的身后却响起了尖锐的女声。

而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陈钰的声音。

「他还能干嘛，在给人打工呗。」

陈钰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皮裙，踩着靴子就朝着我们走来，看向我的眼神还是和高中时期一样的鄙夷。

可以说陈钰是高中时，最厌恶我的人之一，仅仅是因为高一那会儿我拒绝了她的表白。

落在陈钰的眼中，便成了不识好歹。

班长尬笑了几声，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如一开始热切。

「给人打工也挺好的，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陈钰冷哼了一声，道：「张鹏安，你穿的倒还是挺人模人样的，花了不少钱吧，我说大家都是老同学，谁不知道谁的底细，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何必呢。」

「再说了，这人啊，有些东西生来没有呢，死了也不会有的。」

「你看人家周嵊，大学一毕业就继承了自家公司，人家那才叫是人生巅峰呢。」

「陈钰你可别夸我了，都给我夸得不好意思了。」

我的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而陈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下意识地，我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转过身去。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袭红裙的林淼淼，还有她挽着的那个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男人。

周嵊。我的高中噩梦。

2

我所就读的高中，其实就是一所普通中学，但也耐不住学校内会有一些胡作非为的富二代。

而这其中，以周嵊首当其中。

高一那年，我与周嵊虽然身处一个班级，但并不熟悉，他偶尔会对我进行一些恶作剧与言语侮辱，可我听得多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真正让我觉得痛苦的开端，是在高二。

周嵊，就是班长告密的那对小情侣的其中一人。

他将这个帐算在了我的头上，从那天开始，我在学校里的每一天，连水都不敢多喝，唯恐去厕所的路上遇到意外。

就连喜欢上林淼淼，也是因为那天放学后周嵊抓住了机会将我堵在了巷子里暴打了一顿。

而林淼淼，是唯一一个停下脚步阻止他，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的人。

可如今，我的白月光，挽着那个恶魔。

「周哥，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陈钰一改在我面前的目中无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走到周嵊的身边，就牵起了林淼淼的另一只手。

「哎哟淼淼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这红色就像是和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你两好事也将近了吧，到时候可别忘记请我们去喝喜酒啊。」

林淼淼笑着，化了精致妆容的脸挑不出一点错误，比起高中时候更多了明艳动人。

可在我的眼中，却像是披了人皮的恶鬼。

「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放心吧。」

她捏了捏陈钰的脸，然后跟在周嵊的身边走到了我的面前。

周嵊的嘴角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甚至不曾正眼看我。

「哟这不是垃圾男张鹏安吗，怎么现在还在捡垃圾？这身西装不会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周嵊和高中时期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连语气都是我记忆里的高傲。

我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困扰我多年的噩梦之中。

高中时候，我确实捡过垃圾，为了收集那些硬纸板和矿泉水瓶，让寒冷的冬季不用太难熬。

周嵊不知道是在哪里见到了我，第二日，我在捡垃圾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那个时候的我，因此痛苦不已。

可如今的我，却不会因此伤心。

努力让自己活下去，没有任何丢脸的地方。

我直视着周嵊，语气平静道：「你很了解，是因为你做多了吗？」

「哪个垃圾桶能捡到西装，你和我说说呗。」

周嵊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他抬起肩膀就要对我动手，却被身边的林淼淼制止了。

她看着我，身上甜腻的香水味不断地冲击着我的鼻尖。

再也没有从前干净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阿嵊也只是关心你而已，蓬安，你要是有困难就和我们说，阿嵊也可以给你介绍个工作的。」

林淼淼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脆，可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阿嵊？林淼淼，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你和我说，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周嵊那样靠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人了。」

3

我的话音刚落，在场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林淼淼的眼神里透露出慌乱与一丝埋怨，周嵊略带着惊讶地看向她，只有陈钰，像是眼底闪过笑意。

「胡作非为？淼淼你真是这样说的？」

林淼淼立刻死死牵住了周嵊的手，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微微撅起嘴来，做的是撒娇小女生的模样。

「还不是那个时候追你的女生太多了，人家看着难受嘛。」

「要是不用点小手段，你哪里会注意到我，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嘛，觉得这个女生单纯善良不做作~」

林淼淼的声音甜的可以掐出水来，但对我而言，远不如她曾经在讲台上领读的声音。

可这显然对周嵊是有用的，他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搂住了林淼淼的肩膀，而后低下头在她的眉间落下了一个吻。

再一次看向我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满是挑衅与轻蔑。

「我说张鹏安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我没记错的话，高中那会儿还传出过你喜欢淼淼的谣言吧。」

「什么谣言啊，那就是事实。」

陈钰立刻接了他的话，站在林淼淼的身边，三人一排，仿佛在对我进行着什么审判。

而我也没有错过林淼淼脸上的骄傲。

仿佛我喜欢她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游刃有余的游戏。

这场游戏以她的胜利作为结尾，在她的预料之中。

确实，高三那年，我的日记本被人发现了，日记本里，我曾隐晦的提起自己喜欢班上的一个女生。

在所有女生推卸着互相调侃「你老公」的时候，陈钰猜了出来，我喜欢的人是林淼淼。

我本以为，林淼淼会和其他人一样，对我的喜欢不屑一顾，可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在放学后郑重地拒绝了我。

她说，她更加喜欢有事业心的男生。

也就是这一句话，大学创业到现在无论多么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放弃。

我不相信，那个时候天真烂漫的林淼淼，会被社会腐蚀成如今的样子。

与其说是给林淼淼最后一个机会，不如说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在林淼淼走出包厢去厕所之后，我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终于，在她走出来的第一时间，我拦下了她。

「张鹏安？有事吗？」

林淼淼皱起眉看向我，甚至警惕的向后倒退了一步，就仿佛在担心我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我原本雀跃的一颗心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已经绝望了大半。

「淼、淼淼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你和周嵊在一起了，你明明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对我做过什么！」

「而且你也说过，你最讨厌周嵊那种......」

「张鹏安，你怎么还是这么单纯啊？」

林淼淼双臂环胸，眼神如同二月寒冬。

「我还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接近你吗，当然是为了周嵊啊，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为了让他注意到我，毕竟学校里好看的女生这么多。」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关心你吧？别傻了，我啊，嫁进豪门才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你？最多之能算得上是舔狗。」

林淼淼说着，从我的身边走过，她的头发打在了我的侧脸上，很疼。

而我多年前的暗恋，在此刻，骤然结束。

我的白月光在我的面前，成了一滩烂泥。

4

还没有走进包厢，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其中以陈钰的声音最为尖锐。

「不是吧，刚刚张鹏安真是这样问你的？！笑死我了，他不会以为你喜欢他吧！」

「小说看多了吧我的天，还真以为自己能咸鱼翻身啊？！」

我握着门把手的左手微微用力，就听见了林淼淼散漫的声音紧随其后。

「谁说不是呢，我啊还是更喜欢我们家阿嵊这样的，才更有男人魅力。」

「张鹏安？你们谁喜欢谁拿走吧。」

和多年前一样，那些调侃的嘲讽的，互相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我勾起嘴角，笑容嘲讽，却并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在嘲讽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幼稚，恶心，是阴暗角落里窃窃私语的老鼠。

我推开了门，声音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到底是成年人了，多少还是知道说人坏话要背着人。

我顶着他们那些复杂的眼神一步步走到了桌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班长的特意安排，坐在我对面的就是林淼淼和周嵊二人。

而我坐下的那一刻，原本我身边的同学都不约而同的挪动了自己的椅子，就仿佛我不是人，而是什么细菌的源头。

陈钰仍旧是第一个打破平静的人。

「哎，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那种腥臭的味道，就像是......」

「垃圾桶？」

班长试探性地开口，接了她的话。

陈钰笑着，一拍自己的大腿，眼神若有似无暗示般的看向我，「对对对，就是垃圾桶，你们说这样高端的饭店怎么会有垃圾桶的臭味，估计啊是某些人......」

我拿起面前的水壶倒进了自己的水杯内，头都不抬，「你要是想说我，就大大方方的说，何必这样遮掩。」

「高中毕业这么久了，陈钰，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的只知道玩这些小手段吗？」

我嗤笑了一声，就听见陈钰咬牙切齿道：「张鹏安你！」

「好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阿钰，我听说你今天去面试了？」

林淼淼被周嵊摸着头发，眯着眼，像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家猫，打断了陈钰的话。

陈钰深呼吸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敢反驳林淼淼，最后也只能青着脸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是啊，我去了大鹏互联网公司面试。」

「感觉如何？」

「还不错，就是竞争者比较多，周哥你和人家老板熟吗，要不给我开个后门呗？」

陈钰双手托腮，一双星星眼看着周嵊。

而周嵊抬起眼，随意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老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我闻言，神情讶异。

原因无他，我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周嵊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了？

也是没忍住，我开口质疑道：「周嵊，你真的认识人家老板？」

我的话直接让周嵊皱起了眉毛，但根本不用他自己骂我，陈钰就会做那个出头鸟。

「周哥不认识你认识吗？谁不知道这家公司是近些年发展势头最好的互联网公司，人家成功人士都是共用一个朋友圈的。」

「不过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啊，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触碰到那个阶级的。」

陈钰抬着下巴，就好像她不是要进这些公司上班，而是要去做股东。

只是可惜，有我在，陈钰这辈子都进不了公司。

我喝了口茶，将水杯放在桌子上。

「真是不好意思，陈钰，你能进这家公司，我现在就跳楼。」

5

我的一句话，成功让现场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一瞬间的寂静之后再一次响起的，是陈钰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她笑到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没有丝毫的形象，双手不断地拍打着桌子。

直到最后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我说张鹏安，你现在是在说相声吧，别太搞笑了。」

「还你就跳楼？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谁在意你的死活啊，别太搞笑了，要不是淼淼就要结婚了，大家想今天看看你笑话，你以为我们能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