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一直以为顾泽就是我的救赎，直到我听见顾泽和朋友聊天。
“你们别乱说，我还没玩够呢，高岭之花保守死了！”
我装作没听见，主动拉起顾泽的手。
后来，顾泽跪在地上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笑了，“哥哥，你说什么呢？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多指教。”
1
顾泽冲上来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有些心动了。
所以放学后，我拎着鸡汤出现在病房外，却透过没关严的房门，听见了顾泽和他兄弟的对话。
「要说顾哥计划的好呢，你是没看见救护车来的时候，林竹心那小娘们哭的那叫一个惨，冰山女神还真就让咱顾哥给拿下了啊！」
「那小娘们滋味怎么样啊顾哥？尝完给兄弟们讲讲呗。」
「顾泽你也是，不就打个赌吗？搞这么大回头你家老爷子知道你也不怕挨骂？追个女人至于吗？」
顾泽靠着床头坐着，横拿手机正在打游戏，闻言却笑起来。
「至于啊，我就想知道林竹心能有多高冷，那大灯我有分寸，砸不死人，反正打赌我赢了，记得转钱啊。」
「还有你们滚一边去啊，今天这话谁也不准让林竹心知道，老子还没玩腻呢。她难追死了还贼保守，亲都不让亲，等这次确定关系，我就办了她。」
我低头看自己上衣口袋，录音笔还开着，本来是我下午跟人对峙时带上的。
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在顾泽看见站在门外的我之前，我转身，下楼，将手里的保温饭盒连着鸡汤全部扔进垃圾桶。
那些因为顾泽不要命的相救而升起的感动就像泡泡，被三言两语戳的稀碎。
真是令人作呕。
他跟霸凌我的人一样，肮脏、恶心。
2
次日上课，风平浪静。
凳子上没有出现胶水，课本规矩躺在抽屉，作业不是粉碎在垃圾桶里，文具没有掉进厕所。
黑板上没有各色辱骂的话语，值日结束也没有莫名其妙浇在身上的污水。
安生的出人意料。
早读结束时我扭头，果然在教室后门看见左手打着石膏的顾泽。
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有安生日子，所以哪怕只为了三个月后的高考，我都要把他留在身边久一点。
「竹心，我听班主任说你昨天请假去看我了，我昨个儿在医院一天，都没看见你。」
铃声还没结束，顾泽就忙不迭地让人将他推到我面前，完好无损的右手撑着桌子，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我脸上。
我将书立起来挡在中央，垂下眼，瑟缩着低声道：「我害你受伤，本来应该去看你的，可她们警告我再敢私下纠缠你要我好看，你别离我这么近，我害怕。」
「还、还有，这是我熬得鸡汤，你记得拿走，受伤了要好好补补的。」
余光瞟见霸凌我的小团体走进教室，我放缓动作，将昨日扔进垃圾桶的保温盒递给他，不忘用书本挡住动作，又刻意往前趴了一点。
不出所料，在军师沈瑾的挑拨下，小团体里最无脑的沈雯脸涨得通红，直接激动地冲了上来。
「你还嫌害顾泽哥不够？还敢勾引他？林竹心你要不要脸，没男人活不了是吧？」
她掀翻书，我往后躲，借着动作让她打翻饭盒，油腻腻的鸡汤撒了顾泽一头一身。
隐约散发着臭味，不枉我早上特意在里面加了油和榴莲汁。
趁顾泽反应过来前，我狠掐大腿一把，眼泪噙在眼眶，人也缩在角落。
「我已经听你们的没有去看顾泽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我没有勾引他，我发誓绝不会跟他在一起。」
声音要越来越低，脸上要带上点红晕，再楚楚可怜瞥几眼顾泽。
明面上顾泽还在追我，沈雯当着他面都敢对我动手，这种行为几乎是明晃晃在嘲讽他，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可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他还等着拿下我赢了赌约啊。
沈雯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出，全然没注意到顾泽阴沉的脸。
砰的一声巨响。
顾泽将书卷成卷，狠狠摔在桌面，整个班级为之一静。
沈雯被惊得闭嘴。
我躲在角落不说话装柔弱。
班主任被其他同学喊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因为即将上课，他将我们仨请去办公室。
3
「林竹心，学校招贫困生进来不是让你早恋打架的！你看看你有没有一点学生样子！」
「一天天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上次考试都敢交白卷了？不想学习趁早滚蛋，少在班里当搅屎棍，班级氛围就毁在你这种苍蝇屎手里了！」
「立刻给顾泽同学道歉，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你今年的奖学金就不用要了！」
班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当初看中我成绩强行把我从贫困生固定的班要到他手底下，却在我被霸凌的时候处处针对我。
眼下明明有监控可以证明是沈雯无缘无故冲上来动手，他却只敢扭曲着脸，指着我破口大骂。
他还指着沈雯家里给他送礼呢。
我伸手摸了一把眼。
提前沾好的风油精激得眼眶通红，我猛鞠一躬，带着哭腔，泪眼婆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给你带鸡汤的，不然沈雯也不会把鸡汤泼你身上，都是我的错。」
班主任还得意洋洋邀功呢。
「顾泽，你先回寝室洗个澡？老师给你拿假条，你放心，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学校绝不会姑息。」
我哭的越发委屈，攥着他轮椅扶手不松手。
顾泽当即冷下脸。
他可不怕沈雯和班主任，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身黏糊糊的鸡汤，还带着臭味，明瞅着他气的青筋直跳。
他不是喜欢英雄救美吗？
舞台已经搭好了啊。
「刘老师眼是瞎的就去治，鼻子上头有俩洞，你放玻璃珠子以为别人睁眼瞎？我看不见谁先动手泼的鸡汤？你随便让人道个歉我就认了？」
顾泽忍无可忍，将外套砸在沈雯脸上。
沈雯尖叫着后蹦一步。
「臭死了！」
顾泽冷冷瞪着沈雯，脸色阴沉能滴出水来。
我冷眼旁观，只觉解气。
狗咬狗，也精彩。
「顾泽，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师说话？如果不是林竹心违反校规，私自带鸡汤进校，怎么会惹出后续乱子？老师理解你心情不好，但脾气不能冲同学发……」
沈雯得意笑着瞪我。
她家里一年给班主任快七位数，班主任自然护着她。
但学校是顾泽家的啊。
「我让竹心给我带鸡汤你有意见？她霸凌竹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人影？聋了瞎了？」
你也知道啊，我因为你被霸凌。
十指掐进掌心，破皮，流血，疼痛让我清醒。
我扭曲出笑脸，哭着装作怯弱的白莲。
「顾泽，沈雯家里有钱，你不要得罪她，我没关系的，鸡汤我可以重新熬，你别生气……」
我拽着顾泽的衣袖，一句句踩着他抬高沈雯的背景。
顾泽脸色越发难看。
「乖，别哭了，哭多伤眼，我给你出气。」
4
顾泽压着脾气哄我，看向沈雯的眼神狠厉阴森。
班主任此刻像煮熟的虾，脸憋的通红，一句话不敢说，借着一通电话，居然跑了。
沈雯跟着想溜。
「站住！」
顾泽冷声。
「给竹心道歉。」
我垂下眼，握着顾泽手，紧张摇头，哆哆嗦嗦，满脸恐惧。
沈雯昂着头。
「顾泽哥，你让我给一个小贱人道歉？她还不配！要不是在同一个班，她跪下来给我舔鞋我还要嫌她嘴脏呢！」
我只管呜咽。
顾泽面无表情抄办公桌上的书砸过去。
「沈雯，给竹心磕头赔罪！」
沈雯面色一僵，扭头就走。
「你今天不跪，我让你沈家在市里混不下去！沈雯，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我的女人你也碰，活腻歪了是吧！」
顾泽冷冷开口，说的话油腻恶心。
我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沈雯猛的扭头，不可置信。
「我们都快订婚了，你让我给一个贱人赔罪？」
她三两步冲上来，手高高扬起，面容狰狞的瞪着我。
巴掌没落下。
顾泽一脚踹在她小腿。
砰的一声，沈雯跪在我面前，她嫌臭的外套上。
「订婚？沈雯，你今天不磕这个头，今晚你家资金流就断。」
顾泽仰头，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一脚踩在沈雯手上。
力道很大，我甚至听见骨头断裂的咯嘣声。
订婚？
沈雯和顾泽两个人渣，倒真是天生一对。
如今沈雯被顾泽揪着头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沾了一头的鸡汤，头发变得腥臭乱遭。
她当个宝一样的未婚夫冲着我笑。
「竹心，送我回寝室吧，这外套送她了，沾了污浊，配她正好。」
我点点头，推着他出去，路过沈雯身边时，低头浅笑。
「看，你输给了我。」
只是口型，却气的沈雯面色狰狞。
「我早晚弄死你！」
5
我是个孤女，收养我的爷爷在我初中时车祸去世，只余下一笔少少的赔偿金，勉强支撑我度过初中三年。
爷爷很在乎我的学习，常说，只有读书才能翻身。
这话我信，可我缺钱，最后以能进市一中的成绩，来了县里的私立高中。
这所高中的同学大多在县里非富即贵，他们不需要高考，也看不起我们这些被学校挖进来打名声的书呆子，当然，他们也懒得搭理我们。
本是泾渭分明，相安无事。
可一次学校组织的端午晚会之后，素来眼高于顶的校霸顾泽开始追求我。
他是顾家独子，顾家在本市只手遮天，可以说学校里就数他背景最大。
喜欢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女，谁会信呢？
反正我不信。
我只想好好上学，完成爷爷遗愿。
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当众告白。
于是就成了他爱慕者眼中不知好歹的货色。
贫穷是原罪。
我答应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拒绝他，是心机深沉以退为进。
左右逃不过霸凌。
学校面子工程做的极好，所有不甘的反抗举报都会在钱里化作“同学间的嬉戏打闹”。
这样无路可躲的欺辱。
起因却只是他和他朋友兴致上头的无聊赌约。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打赌时说的话。
「欸，你们说像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是不是男人勾勾手指就能玩到啊。」
「不如试试？」
真恶心啊。
6
那日办公室事情之后，人人默认我是顾泽的女朋友。
我终于过上几周安生日子，成绩节节攀升，稳在年纪第一上。
学校唯二的保送名额理当有我一个。
可保送考试当天，我被沈雯锁在了寝室。
「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顾泽哥就不会要退婚，我就不会被孤立，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沈雯被顾泽逼着下跪磕头的事被人录了下来，迅速传播开，气的沈家父母在校门口破口大骂沈雯是赔钱货。
沈家一共就两个女儿，他们觉得沈雯丢尽他们的脸，培养重心换成沈雯的妹妹，沈瑾。
消息传的很快，沈雯一朝失势，身边人作鸟兽散。
但也只是孤立而已。
她不会被人从课堂上拖出去，头不会被摁紧马桶里，不用冬天穿着湿透的衣服被关厕所瑟瑟发抖。
她的被褥还能好好待在床上。
只是没人搭理她、奉承她了而已。
我被她们霸凌了一年半。
「顾泽要是知道你还敢惹我，你猜你是个什么下场？」
我挑着她最厌恶的话说，边后退着摸到桌子上的录音笔。
「顾泽是我的未婚夫！我的！我才是他最喜欢的人，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他喜欢你？」
沈雯吼得声嘶力竭。
「你就是他们一个赌注，书呆子下贱货有什么值得爱的，他看见你就恶心！」
也许是觉得我会崩溃，她凑上来。
「要不是为了睡你，你当他愿意护着你？我告诉你，他早就知道我们对付你了，他可从不在乎，要不是他放话我们随便玩，谁敢针对他的女人？」
说着，她蠢兮兮的咯咯笑。
我忍着恶心，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撒谎，顾泽不喜欢我为什么救我？你别想挑拨我和他的关心！」
「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快冲上去？他一开始就知道计划啊，大灯砸下来怎么可能只是骨折？想嫁入顾家，就你这种女人别做梦了！」
我关了录音笔，一脚踹沈雯小腹，趁她弯腰，闪身到她后面，一踹一拉，手肘砸在她背上。
「你说的我早知道了，蠢货，你收破烂眼瞎心脏可以理解，我不要垃圾。」
我从后面拽着她头发，笑容灿烂。
「贱人，你敢动我，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让你从学校滚蛋！滚蛋！」
她死命挣扎，满嘴喷粪。
我一膝盖锤她腰上。
「顾泽现在还在追我，你说，你毁了他自认十拿九稳的胜利，他会怎么对你？」
沈雯开始发抖。
顾泽眦睚必报，桀骜不驯，当初有人在他跟人打赌排名时，把他从第一挤了下去，让他输了赌约。
三天后，那个学生从天台跳了下去。
当时沈雯笑的特别开心，她现在怎么笑不出来了？
「林竹心，你、你放开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
「没发生？那多没意思啊。」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已经将沈雯拉起，拍去她衣服灰尘，抄起录音笔，哭着跑出门，将笔重重砸在顾泽身上。
「顾泽，我讨厌你。」
小白花最多也就说个不痛不痒的讨厌，这才单纯嘛。
我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啊。
7
我上天台吹风的时候，同为贫困生的王冀跟着过来，递给我一杯饮料。
又拆了一杯撒在地上。
是学校小卖部三块钱的那种勾兑果汁。
「发挥得这么好？都舍得买饮料庆祝了？」
我笑着打趣他。
「都会，保送应该稳了。你怎么没去？」
王冀皱着眉头问我，我摁着天台边，哈哈大笑。
「我不需要保送也可以考上，一次考试换仇人下地狱，我觉得特别值。」
眼泪落下的时候，我扭头问王冀。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万一没摔死，那断气前多疼啊。」
他拍拍我肩，劝我的话咽回去，干巴巴的说，「别因为傻逼做傻事，毁了你前途，不值。」
不值吗？也许吧。
反正我不后悔就是了。
「安心，我还要上大学实现我爷爷遗愿呢，不会跟李春生那个蠢货一样跳下去的。走了，一会晚自习了，这都还没吃饭呢。」
8
我回去的时候同学正陆陆续续往教学楼走。
关系好的三五成团，小声嘀咕，说着说着脸上带起幸灾乐祸的笑。
穿过回廊，我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沈雯跪在正对门的地方，边哭边扇自己巴掌，大声喊着「我下贱，没了男人活不了」。
晚餐时间，当着来来往往这么多学生的面，不乏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拍照。
沈雯的名声，在学校算是彻底毁了，她的那些所谓朋友提起她恐怕都要骂上几句，免得让人觉得他们是同类。
这种羞辱人的法子，确实是顾泽那种人会用的。
看见霸凌自己的头目遭报应，我该开心的。
可心里却像是压着巨石，相似的画面浮现眼前。
同样是晚餐，同样人来人往，凭努力拿了年级第一，笑着说要用奖学金请我和王冀吃饭的男生，被人摁着跪在这里，自扇巴掌高声说着自己作弊无耻。
为此被取消了当年的奖学金，记大过。
被孤立，被霸凌，被威胁，被折磨。
在冬天将过去的时候，他从天台跳了下去。
六楼，本来还有气，沈雯带着一群小姐妹围在周围指指点点，生是躺在地上闭了眼。
他叫李春生，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可惜他没能迎来春天。
真是，太恶心了。
恍惚间我能看见李春生最后扭曲的四肢和暗红的血，头晕目眩的只想吐。
我不想看沈雯怎么惨，扭头要走，却被人围住。
「找你好半天了，原来跑这里了啊。送你的小礼物，喜欢吗？」
顾泽转着轮椅，停在我面前，单手撑着头，笑盈盈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眨了眨眼，却没完全压住想解决他的冲动。
「顾泽，你什么意思？」
「别讨厌我嘛，我给你赔罪，之前是跟人打赌追你，可我现在真挺喜欢你的，不用听沈雯胡说八道，你看这段时间不就没人欺负你了？你乖乖跟着我，没人敢动你的。」
他笑着勾起我手，撒娇一般，说的轻描淡写。
「你要是还不开心，我让霸凌你的人也都滚过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