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哥哥凑彩礼,爸妈收一万八把我嫁给同村跛脚老男人。
我被家暴跑回家求救,他们眼睁睁看我被活活打死。
妈妈上门哭得稀里哗啦:「赔钱!不然我们就报警。」
我重生回到十六岁,媒婆上门这天。
01
地上残破的身体像一摊烂泥,我的魂魄已飘在半空。
闻讯赶来的爸妈和哥嫂,把凶手赵柱子团团围住。
妈妈拽住他的衣袖,痛哭流涕:「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可怜的媛媛,她才二十五岁!」
哥哥附和:「赔钱!不然我们就报警。」
他们一唱一和,要赵柱子交出矿场的所有赔偿金。
哪怕我死,他们也不放过最后的吸血机会。
为哥哥的彩礼钱嫁给这个跛脚男人,落得如此下场,我不甘心。
强烈的怨念化成一股劲风,拉扯着我的魂魄一直往后退。
再次睁眼,我回到十六岁,媒婆李婶上门这天。
爸妈和哥哥都在,李婶唾沫横飞:「这赵柱子,虽说年龄大了些,但年龄大好啊,会疼人。他爸妈都死了,媛媛嫁过去没有婆媳矛盾。再说啊,他这次出事,矿场赔了好大一笔钱。」
「有这个数!」李婶比出一个手势,表情夸张:「一般彩礼四五千,他愿意给一万八。有这笔钱,俊杰娶媳妇不就成了吗?」
这是2000年的农村,两万块就可以修个二层小楼,一万八的确不是小数目。
只是,她说赵柱子会疼人?
我在心底冷笑。嫁过去后,他确实对我好过一段时间,见我肚子没动静,就露出暴戾的真面目。他拿着那笔赔偿不再工作,整日除了酗酒就是打我出气。
此刻,爸妈露出的满意表情,跟前生如出一辙。
李婶还在滔滔不绝,我出声打断:「我不嫁,我要去读高中。」
爸妈对视一眼。
爸爸怒斥:「你又没考上重点高中,普高我们可不会让你读。」
我转身进屋拿出被他们藏起来的录取通知书。
爸妈齐齐变了脸色。
爸爸点燃一支红梅,声色俱厉:「没钱给你读。」
妈妈语气软了下来:「媛媛,高中一学期学费就要九百,爸妈哪有那个钱。」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哥谈了个女朋友,要八千八的彩礼……」
「爸爸打零工那儿,也有两月没发工钱了,你要懂事……」
他们总是这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叫我懂事,体谅他们的不容易。
直到他们拿着用我下半辈子换来的钱,给哥哥娶媳妇,买摩托车,却在我浑身是伤跑回家求助时,连大门都不愿开,隔着栅栏劝我认命。
他们踩着我的尸骨要钱时,也没有真心流一滴泪。
重活一次,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上高中。」
02
爸爸发了狠:「反正别想从我这拿一分钱。」
李婶嗤笑:「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趁着年轻行情好,早点嫁人生儿子。你要是再大上几岁,还能有这么高的彩礼?要我说……」
我也不客气:「李婶,你可以走了。」
李婶「切」了一声,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我走出家门,顶着烈日步行到镇上找姑姑。
她与姑父经营着一家超市,经济条件是亲戚中最好的。
妈妈想去谋个工作被拒,跟姑姑置了气,经常拿姑姑独子病逝这事出气:「一家人都不帮,活该她绝后。」
婚礼前姑姑找过我,说可以资助我继续读书,劝我别把自己草草嫁出去。
我动摇过。但那时不知道自己考上一中,拒绝了她。
灰尘漫天的车站旁,「云霞超市」的招牌闪闪发光。
姑姑不在,姑父沉着脸走过来:「你来干吗?」
我擦擦汗,小声说:「姑父,我找姑姑,她在哪?」
姑父放下手里的计算器,语气很凶:「你姑姑这段时间都不在,有事就说。」
我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姑父不喜欢我们一家,逢年过节也不来往。
见我不说话,他下了逐客令:「不说就走,别杵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赤日当空,衣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筹不到学费,我该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
难道只能像前世一样,被当成给哥哥换彩礼的工具人,嫁给那个暴戾的男人,再被活活打死?
我无法想象。
走到村口,李婶与几个大娘正坐在黄桷树下嗑瓜子。
她喊住我:「媛媛,不是婶子多嘴,赵柱子这条件,好多闺女都想嫁嘞。要不是我家兰兰才十二岁,这么好的女婿我抢着要。」
王家大娘帮腔:「就是!李婶子是为你好,嫁过去就能享福。」
我头也不回:「婶子,这么好的福气你自己留着吧。」
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就是考上一中,又不是考上大学,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
回到家,爸爸正在院子里晒玉米,抬头瞪了我一眼。
妈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
「姑姑连你爸这个亲弟弟都不帮,怎么会帮你?媛媛,你莫折腾了。」
原来,他们早猜到我会去找姑姑。
饭桌上,妈妈再提婚事:「那赵柱子人老实,又在同村,嫁近些爸妈和哥哥以后也好照应你。」
「他都三十三了,走路还不利索,我才十六!」
妈妈拉过我的手,语重心长:「一点跛脚,不影响过日子。你嫁过去后,可以让他把赔偿金交给你保管……」
我甩开她的手:「不嫁,我要读书。」
「砰!」,爸爸摔了碗:「孟媛媛,你翅膀硬了,我们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妈妈安抚好爸爸,继续劝我:「别说了,你爸都生气了。你搞不到那么多钱的,还是听爸妈的。你是爸妈亲生的,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她这话真可笑,他们害我还不够惨吗?
我跑出家门,在河边的风中冷静下来。
我已经死过一次。
赵柱子挥舞着棍棒,落下时的疼痛锥心刺骨。
村里人表面同情,私下却嘲讽我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爸妈哥嫂冷眼旁观,劝我认命。
一幕幕,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闪过。
这一生,我一定要从泥泞中爬出去。
方小敏在河对岸叫我:「媛媛,我正要找你。亲戚给我在市里找了暑假工作,你要不要一起去?」
03
她是我同学,也考上一中,还念了大学。
再后来,听说她工资很高,爸妈曾后悔过:「早知道让媛媛也念书,还能给家里挣更多。」
爸妈永远只用钱的多少,衡量我存在的意义。
有挣钱的机会送上门,我当然不会拒绝。
次日天蒙蒙亮,我们出发去市里。转了三次车,到的时候已是下午。
一个服装厂暑期促销,招些便宜的暑假工,简单培训就上岗。
二十多个女生,一个男生特别显眼。
听说他是老板的儿子,叫闫焱,是来管理我们这群暑假工的。
闫焱上下打量着我,露出不满的表情:「我们的定位是时装,销售人员这么土谁会买啊?」
负责接待的大姐替我解围:「我们会统一着装的。」
方小敏替我捏了一把汗,「这么刻薄,白瞎了这张帅脸。」
他的话我压根没放心上。
工资是提成制,卖得越多赚得越多。
我一门心思挣钱,表现得比谁都积极,反而遭闫焱好几个白眼。
两个多月暑期结束,我领到的工资最多,四百块。
虽然还不够交学费,但拿着自己挣的钱,心里无比踏实。
到镇上,姑姑叫住我,掏出一沓钱塞进我手里。
「姑姑……」
姑姑握着我的手:「媛媛,你的学费姑姑出,每个月再给你两百块生活费,要努力学习。」
「你爸妈那儿,我已经去说过了。他们要求你高二分班前,考到学校前两百名,这样才允许你继续读。我知道有点难,你先尽力,若不行姑姑再帮你出面。」
我反握住她:「姑姑,我一定努力学习。还有,钱我会还您的!」
姑姑笑着摇头:「不用。」
姑父黑着脸督促:「云霞,钱都给了,你快去休息。」
我才注意到姑姑的脸色异常苍白。
姑姑解释:「你上次来时我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我刚下车就被叫住,看来姑姑一直在这等我。
她还生着病。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被人爱着的滋味。
就像暖阳穿透长年累月的阴霾,心底涌起一份安宁与喜悦。
回到家,妈妈脸上也是喜滋滋的。
原来姑姑同意让她去超市帮忙,还开出一份不低的工资。
她高兴之余,也不忘敲打我:「你可要好好学习,考不到前两百名就乖乖回来嫁人。」
我很快知道一中前两百名的概念。
高一有十五个班,一千多人,我的入学成绩排在七百零一。
04
曾经镇中学的优等生,在这里只是中下水平。
更巧的是,我的同桌是闫焱。
他盯着我腕上姑姑送的手表,挖苦道:「你那么卖力表现,就为买这个?」
我没理会。
他恼了,抬手画了一条三八线。
「别过线,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好学生接触。」
「好学生」三个字他咬得很重,讽刺意味十足。
他的青梅竹马,一个叫贺眉的女生也来找我麻烦。
我找班主任求助,他却指责我:「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
贺眉成绩好,闫焱家境好。
与他们相比,出生差、成绩差的我,犹如一只蝼蚁。
我想起那句话:「道理在实力面前毫无意义,弱者同强者讲道理没有好下场。」
摆在我眼前的,只有努力这一条路。
英语是我最弱的科目,在英语课上的一次朗读,引得哄堂大笑。
闫焱笑得捂住肚子,「你这发音,外国人听到都会怀疑人生。」
我挺直脊背,不卑不亢:「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小学就能学英语,还有课外补习。我们村上的小学没有英语老师,镇上初中的老师也不是英语专业的,他只参加过英语培训,他的发音也不标准。」
「我说这些不是为博同情。境遇不同,所求不同。你们笑我英语发音不准,我也可以嘲笑你们分不清韭菜与麦苗,谁又比谁更高贵?」
倏尔无声。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
十六七岁的年纪,三观还没定性。他们会帮助弱小,也会嘲笑与众不同的同龄人。
闫焱手握成拳,低着头不敢看我。
那次以后,同学们对我的态度有转变,多出几分尊重和友好。
英语老师给我开小灶,讲解语法,纠正发音。
班主任不满:「小文啊,你给她补课她也考不好,还不如给班里成绩好的补。」
英语老师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语气坚定:
「她会考好的,我相信她。」
第二日课上,闫焱递来纸条:「对不起。」
我一笑置之。
课后,他拦住我:「孟媛媛,我向你道歉。」
「我不该对你有敌意。你推销衣服时努力的样子,正是我妈想要的,才让我反感。她总逼我学习,还让我以后学管理专业,回来继承我爸的厂,她从不管我想要什么……」
我打断他:「那你想要什么?」
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他愣住了。
我继续说:「你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她说的你不想要。你妈左右你的选择不对,但让你学习没错。站在山顶,才能俯瞰世界。」
夕阳在少年的脸上投下一抹柔光,他低着头,轻声说:「孟媛媛,谢谢你。」
高一上学期,我的成绩仍不理想,年级四百二十四名。
闫焱从年级九百多名上升到五百一十七名。
我们祝贺了对方,结束一学期的同桌生涯。
新学期我更加努力。黎明即起,夜幕不休,只为多解一道难题,多掌握一个考点。
宿舍走廊灯光昏黄,窗外夜色朦胧,内心却有璀璨星河。
05
高一下学期考完试,我没等拿成绩和作业就回了家。
妈妈在超市帮忙,爸爸在工地打零工,哥哥混迹网吧,农活家务活都没人做。
我洗完一堆发臭的衣服,把家里打扫干净,他们回来了。
爸爸拧着水泥桶,妈妈提着一袋苹果。
哥哥戴着耳机双手插兜,去厨房晃了一圈开始抱怨:「饭还没好,都饿死了。」
妈妈塞给他一个苹果:「先垫垫肚子。」
饭桌上,妈妈旧事重提:「媛媛,赵柱子还在等你,你今年都十七了,妈妈像你这么大,都怀着你哥哥了……」
「妈,成绩单还没拿到。」
哥哥手中的筷子在菜里不停扒拉,还不忘讥讽我:「你入校七百多名,一年就能考前两百名,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妈妈接过话:「你哥哥说得对。普通大学没意思,毕业找不到好工作,还不如早点嫁人,趁年轻多生几个儿子。」
我态度坚决:「等拿到成绩单再说。」
爸爸重重放下酒杯,语气冰冷:「别说了,让她等。我看她能等出个什么成绩。」
次日天未亮,妈妈把我叫醒:「坡上的玉米熟了,要赶快收回来。」
往回几趟,衣衫被汗水浸透。
快晌午时,哥哥揉着眼睛走出来:「饭好了没?」
我放下背篓,怒火难以压制:「没做。」
哥哥闷哼一声往外走,「不做就不做,老子下馆子去。」
接下来的一周,我白天上山掰玉米,割猪草喂猪,洗衣做饭,晚上打电筒在被窝看书。
房间的五瓦小灯泡,妈妈嫌我费电。
哥哥房间十五瓦大灯泡,随时通宵亮着。
我要嫁人的,是「外人」,不值得他们花一分钱。
哥哥要传宗接代,值得所有家里最好的东西。
对爸妈的偏心习以为常,我已不抱期待。
碰到李婶时,她提着香烟和白糖,一脸春风得意。
「哟,媛媛,好久没看到你了。」
她瞥一眼我背上的猪草,继续哔哔:「你啊,就是倔。要是听婶子的话嫁给赵柱子,还用得着做这些?」
我不想理她,她却没完没了:「听说那一中前两百名才能考好大学,你成绩又不好,犯得着浪费时间和钱吗?听婶子一句劝,那赵柱子有钱,你嫁过去……」
「媛媛!」方小敏跑过来,递给我:「你的成绩单和作业,我带回来了。」
我翻开成绩单,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