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逻辑VS历史系教授——韩愈诗中的“天街”到底在哪?

万丈豪气文化 2024-12-07 03:44:57

此文写于2023年9月14日:

我之前写了两篇文章,分别是《洛阳还是长安? “天街之争”的背后是无谓的地域之争》和《再论“天街”:这几首用来证明是“洛阳天街”的诗真的指洛阳?》本来我写到第三篇《学术之争不是地域之争,更不是阿Q之争——“天街之争”三论》时已经打算偃旗息鼓了,结果被一些夹缠不清的“洛阳天街”说者逼得不得不写第四篇:《认为“天街”是特指“洛阳天街”的能否统一口径?天街之争终章》

没料想在评论区里有人发了一张图片,我才知道“洛阳天街”说的始作俑者原来是陕西师范大学著名唐史专家于赓哲教授。

这足以证明两件事:一,我写了四篇文章绝对不是来蹭什么流量的,我根本不清楚有这么个教授。二,这个教授至少没有因为他是陕西师大的教授且是陕西人就帮着陕西,我相信他的研究是不存在地域私心的,其他的可能我就不妄加猜测了。

之前我说过,我只擅长研究古诗词的文理逻辑,历史史实方面的研究非我所长。那么于赓哲教授可能正相反,历史史实方面我绝对难以望其项背,但古诗词的文理逻辑方面他就未必如我了。所以这就成了我第五篇文章的标题:文理逻辑VS历史系教授

因为我之前的文章评论区里的人基本上没有看全我的相关文章,所以类似的评论反复出现,在此就韩愈这首引起争议的诗,从文理逻辑上再梳理一遍: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韩愈(唐)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我曾经写过《诗词误读知多少》的系列文章,最反感的就是那些“自作多情式的读后感解析”,而这也是诗词大会上那些所谓专家经常犯的毛病。从上面这首诗中通过文理逻辑能够明确的事情如下:天街小雨润如酥:只描写了小雨落在了天街上。草色遥看近却无:这草是否长在天街上?很可能却未必,但一定也在天街附近,属于“天街景区”,所以才能远观和近看,否则第一、二句关联性就没了。最是一年春好处:没什么好多解释的,结合题目就是早春时节的这种景色最好。

绝胜烟柳满皇都:这句话必须要好好说一下了, “烟柳满皇都”这个景色是不需要真实存在的!虽然说它也可能存在。为什么?因为韩愈认为天街那里草色似有若无的真实场景要远比京城种满柳树的场景美丽!至于京城事实上有没有种满柳树,甚至有没有柳树这件事都无关紧要!这为什么不能是一种假设呢?你如果从文理逻辑上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是不是该去补课了?

所以那些想当然地认为天街两边必须要有柳树的,整个皇城都要处处种柳树的,拼命要联系到洛阳天街的很可能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如果你认为皇都是指洛阳,那里才种满了柳树。那么与之对比的,只长了草的“天街”,岂非只能是两边没有柳树的“长安天街”了?于赓哲教授有没有把洛阳天街两边的柳树当成证据?如果有,是不是至少有一半可能被打脸呢?

莫道官忙身老大,

即无年少逐春心。

凭君先到江头看,

柳色如今深未深。

以上是韩愈写给张十八的第二首诗,是连在一起的。其中的“江”是指“曲江”,而曲江位于陕西西安东南部,所以这也是证明“天街”为“长安天街”的有力证据。同时从上下文也可以看出, “韩愈劝张籍趁着早春一起出游,对比晚春时柳树遍绿的景色”的这种分析是比较靠谱的。但“洛阳天街”说者是一定不认的,就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那是有人为了证明是长安天街,故意说这个江是曲江。但凡初中生都知道古文里凡是单个字“江”的都是指“长江”,“河”指“黄河”,要么就会写明确。

我当即表示疑惑,并提供证据如下:

曲江二首

杜甫〔唐代〕

一片花飞减却春,

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

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

花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

何用浮名绊此身。

朝回日日典春衣,

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

人生七十古来稀。穿花蛱蝶深深见,

点水蜻蜓款款飞。传语风光共流转,

暂时相赏莫相违。

曲江二首

李山甫〔唐代〕

南山低对紫云楼,

翠影红阴瑞气浮。

一种是春长富贵,

大都为水也风流。

争攀柳带千千手,

间插花枝万万头。

独向江边最惆怅,

满衣尘土避王侯。

江色沈天万草齐,

暖烟晴霭自相迷。

蜂怜杏蕊细香落,

莺坠柳条浓翠低。

千队国娥轻似雪,

一群公子醉如泥。

斜阳怪得长安动,

陌上分飞万马蹄。

“洛阳天街”派是不是想说杜甫,李山甫的《曲江二首》,罗隐的题目也是有人自行加上去的?李山甫和罗隐的诗中那么多有关长安的明示,是不是足够说明单个江字代表的是曲江?而下面这首罗邺的《芳草》是否够得上天街与曲江的距离及归属地为长安的有力证据了?

芳草

唐代:罗邺

曲江岸上天街里,

两地纵生车马多。

不似萋萋南浦见,

晚来烟雨半相和。

如果不“双标”的话,洛阳境内有黄河、洛河、伊河、清河、磁河、铁滦河、涧河、瀍河等10余条河流,没有一条是带“江”字的,那是不是证明了天街更不可能在洛阳?不客气的说,用你的证据打败你绝对是我的强项!这位朋友别的我不佩服,这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的本事绝对让我甘拜下风!但更绝的在后面,他立刻秀了一把智商,表示他不仅只有中学文化:

这意思大家看懂了吗?因为洛阳是“东都”,而长安叫“西京”,所以诗中的“皇都”是洛阳,如果是长安,诗句就要改成“皇京”!

这位朋友,你动不动就表示中学生都怎样怎样,那么连小学生都知道如果改成“皇京”就不押韵了,你把一个不得不押的韵脚当作皇都是指东都洛阳的证据,你到底什么学历啊?另外,你们“洛阳派”的意见怎么又自相矛盾了呢?

因此,还是如我第四篇文章的标题所说:认为“天街”是特指“洛阳天街”的能否统一口径?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什么身份,什么学历,能不能先内部统一一下共识?毕竟思想统一了,才能有战斗力啊!你们内部各自发力却又自相矛盾,没伤到别人却伤了自己,就算是“七伤拳”也不是这么练的。这天街和皇城到底是都在洛阳城呢,还是天街在洛阳,皇城在长安呢?要知道“长安天街”派向来认为无论天街与皇城统统是指长安!尊敬的于赓哲教授,你能不能让你的拥趸们,支持你的“洛阳天街”派先统一一下意见?

在我前面四篇文章的评论区里出现了许多历史方面的争论,我想于赓哲教授一定也是从历史方面入手提出的观点。不过,我真的不愿意卷入这种争论,一来在这方面才疏学浅,二来关于历史,下面这两种观点我深表赞同: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二、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所以我不得不屏蔽一些出于某种目的才冒出来的各种“历史故事”和“历史推论”,我只接受实质证据。

还是回到文理逻辑,到底有没有一首唐诗明确是在描写“洛阳天街”的?从目前所有人提供的证据来看,依然没有。那些所谓证据,要么在断章取义,要么故意曲解诗句含义,我在相关文章里已经做了回应,在这里就不浪费篇幅了。这么有名的洛阳天街,竟然找不到任何一首唐代的诗词歌赋确定是在描写“洛阳天街”的,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否则何至于非要用一首历代学者从来没有提出过“洛阳天街说”看法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呢?

有人拿张籍的墓志铭来和我说事,只要墓志铭上没有说明韩愈送他的这首诗是在写洛阳天街,其他任何内容对我毫无意义。这让我想起我之前写的“《满江红•怒发冲冠》为什么一定不是岳飞写的?用你的铁证击败你”一文,要知道岳飞的这首满江红在历代学者中向来是有争议的,而不同于如今的“天街之争”。如果找不出任何一首含有“天街”一词的,上下文中明确有洛阳元素的词句来呼应的唐诗,如何能让人信服韩愈诗中的天街确定指的是“洛阳天街”?最好笑的是,有人居然翻出了一些我不能用来证明天街归属的含有“天街”一词的唐诗,试图证明在写洛阳的天街!

我们来看看他的所谓证据:

什么叫“历史故事”?这就是标准。所以我的回复如下:就算李贺是个长期宅在洛阳的宅男,但他写的是马,是马,是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凭什么认为他每一首诗都在实写而非虚写?凭什么认为他一定骑在这匹马上?凭什么认为他借这匹马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题目里有没有“骑马逛洛阳”之类的明示?

为什么那些所谓的诗词专家总认为诗人每写一首诗非要与自己当时的官场经历或官场上的得意失意有关呢?非要把自己的个人读后感强加在作者头上呢?就如同康震非要说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是把词中的美人比作自己。辛弃疾为什么非要整天忧国忧民不可?他为什么不能在元宵节、也就是古代的“情人节”,出去玩耍一番然后偶遇一位美女呢?什么叫“自作多情式的过度解析”大家懂了吗?在我反驳完之后,大家知道这位仁兄问了我一个什么奇葩问题吗?请看:

我来证明李贺写的是“长安的天街”?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去证明?我一向的观点就是“天街”是指“京城的街道”,不存在特指,这要根据诗句的上下文去判断。你以为我会像你们“洛阳天街”派那样,非要偏执地认为“天街”非得是你们认为的洛阳的那条“实名制天街”?这也太可笑了!那我证明不了李贺这首诗里的天街是指长安的天街,就说明一定是指洛阳的天街了?这个逻辑就相当于:我证明不了自己无罪,自己就是有罪的意思呗?到底是谁该证明韩愈这首诗中的天街确定是指“洛阳天街”?

真的,你们这种倒打一耙的本事,我不服不行。之前评论区有朋友发了一下这张图:

好吧,我承认猪八戒故居在你们那里。但是套用梁龙的那句歌词:大哥你玩钉耙,你玩它有啥用啊!这除了体现你们的逻辑错乱和智商下限,根本证明不了韩愈那首诗中的“天街”确定是指洛阳啊。我证明不了李贺写马的那首诗中的天街指“长安天街”,但能证明韩愈写的另外一首诗中的“天街”一定指的是“长安天街”,而且还是朱雀门街。

早赴街西行香赠卢李二中舍人

韩愈〔唐代〕

天街东西异,祗命遂成游。

月明御沟晓,蝉吟堤树秋。

老僧情不薄,僻寺境还幽。

寂寥二三子,归骑得相收。

题目中的“街西”是指长安朱雀门街之西。长安城的万年县和长安县以此为界。万年县高于长安县,而且要高出一截。所以诗中的第一句就是“天街东西异”。第二句里的“御沟”是指“皇宫的河道”,所以皇宫在哪里,天街就在哪里。

当我拿出这个“铁证”之后,对方倒也不敢反驳,于是说:

我承认天街不止一条,天街本就是泛指“京城的街道”,是“洛阳天街”派其中的一部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全唐朝只有他们有一条“正宗天街”啊!除了一贯的倒打一耙之外,你这一下突然后退,倒也让我猝不及防,但你踩痛了后面队友的脚,你知道吗?

按理,韩愈确实可以描写两条不同的“天街”,但还是那句话:你要证明韩愈那首诗里天街确定是在描写洛阳天街啊!这又不是皇帝选妃子陪侍,需要雨露均沾。洛阳西安哥俩好,韩愈的两首天街诗,一家分一首。目前为止,你们非但意见不一致,口径没统一,连一首能确定是在描写洛阳天街的直接证据都没有,尽是些故事类的“间接证据”,从文法逻辑上能确定的线索一条没有,让我如何信服?于赓哲教授:你能不能说服康震、蒙曼之类的“诗词专家”,韩愈的这首诗是在写“洛阳天街”?让他们为你站台?或者发动群众从五万首唐诗中找出一首确定是在描写洛阳天街的?

只有这样,我才能勉强得出以下结论:韩愈那首诗有可能是指洛阳的天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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