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深,王卫国凝视着手机屏幕上堂弟发来的老宅照片,斑驳的青灰色墙壁,瓦缝间摇曳的狗尾草,瞬间将他拉回童年记忆中,仿佛又看到父亲蹲在门槛上,穿着那件满是烟灰的旧棉袄,吞云吐雾。
这栋建于1983年的皖南民居,是王氏家族四代人的共同回忆,也是他们心中难以割舍的根。
和王卫国家境况类似的“城乡两栖”家庭,在中国已超过4600万户。
随着城镇化率突破65%,这些散落在乡村的老宅,正成为牵动亿万家庭的敏感神经,引发人们对传承的思考。
越来越多像王卫国这样的家庭,在城市扎根的同时,也面临着如何传承乡村老宅的难题。
根据自然资源部2023年的统计数据,全国类似的城乡两栖家庭已超过4600万户。
这些家庭在享受城市生活便利的同时,也对老家承载的家族历史和文化记忆有着深厚的依恋。
如何在快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守护住这份乡土情结,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城镇户口与农村宅基地的冲突,让许多家庭陷入困境。
2022年秋,浙江衢州中院的一纸判决,将这个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
原告李建军因拥有城镇户口,在继承父母宅基地的诉讼中败诉。
(2022)浙08行终156号判决书援引《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二条“农村村民一户一宅”的规定,明确指出城镇居民不具备宅基地使用权的主体资格。
这起案件并非个例,它反映了当前法律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也揭示了城乡二元结构下,农村宅基地继承的复杂性。
这看似冰冷的法条背后,是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制度变迁。
从1958年《户口登记条例》首次将城乡二元结构制度化,到2014年《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推动人口加速流动,再到2020年新修订的《土地管理法》明确宅基地“三权分置”,制度的每一次调整,都深刻影响着亿万家庭的财产传承路径。
这些变革,既促进了城市的发展,也给农村宅基地的传承带来了新的挑战。
在苏南某县级市的调研中,尘封的档案揭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2015年至2022年间,该市注销的农村宅基地中,高达83.7%是由于拥有城镇户籍的继承人无法翻建而自然灭失的。
这些逐渐坍圮的房屋,不仅是统计报表上的数字,更是无数游子回不去的乡愁载体,也凸显了农村空心化问题的严峻性。
面对日益严峻的传承困局,专家学者们也在积极探索解决方案。
中国政法大学土地制度研究中心提出的“三维解套法”,或许能为解决这一难题提供一些思路。
该方案包括确权登记、有偿退出和活化利用三个维度。
其中,确权登记计划在2025年底前完成全国农村不动产确权,为后续的改革奠定基础;有偿退出机制则参考重庆地票制度,探索建立宅基地置换机制,让农民的权益得到保障;活化利用则鼓励探索宅基地使用权租赁模式,盘活农村闲置资源,为乡村振兴注入新的活力。
在长三角某人才市场,“迁,还是不迁?”的讨论引发热议。
34岁的程序员张伟就面临这样的抉择。
他仔细计算过,如果将上海户口迁回皖北老家,子女的教育机会成本损失大约为120万元,这是根据北师大教育经济研究所的模型测算得出的。
如果选择保住上海户口,就意味着可能失去老宅,以及老宅所承载的难以估量的文化价值。
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赵研究员的观点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启示。
他认为,讨论宅基地存废的本质,在于寻找工业化文明与农耕文明的最优解耦点。
建立新型城乡共同体产权制度,让城市反哺农村,或许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但这需要更多具体的政策支持和实践探索。
傍晚时分,老宅飞檐上的燕子衔泥筑巢,它们并不知道户口簿上的铅字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寻找着可以世代栖息的家园。
而我们,是否也应该为这份传承,找到更温暖的制度保障?
如果老宅可以货币化计量,您认为合理的代际传承补偿机制应该如何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