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厂？俺十几年戎马生涯，最后就落得个这？”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齐大山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转业通知书，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滋味，比喝了半斤地瓜烧还难受。
指导员老王拎着暖壶，顶着风雪往连部走。
炊事班老刘隔着老远就喊：“老王，你家连长又没出操啊？”老刘手里端着一盆白菜粉条，热气腾腾的，可老王心里却堵得慌。
半个月了，齐大山这小子一次早操都没露过面，成天窝在连部，跟李二狗那几个刺头兵鬼混。
连部门一推开，好家伙，一股烟味差点把老王呛个跟头。
暖气烧得呼呼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跟个蒸笼似的。
齐大山歪在椅子上，二郎腿翘得老高，手里夹着根烟，面前摆着一副扑克牌。
李二狗那小子正咧着嘴傻乐：“连长，这把你赢定了！”一抬头看见老王，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老王也没搭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大山：“连长，你这官儿还当不当了？”齐大山慢悠悠地把烟屁股摁灭，一脸的无所谓：“当啊，咋不当？干一天算一天呗，反正年底就转业了。”老王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转业还没最后定呢，你就开始摆烂了？战士们天寒地冻地出操训练，你倒好，躲屋里抽烟打牌，像话吗？”
齐大山蹭地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老王，少跟我来这套！老子风里来雨里去十几年，图个啥？到头来，就给安排个县化肥厂的普通工人，你让俺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他越说越激动，桌子拍得“啪啪”响：“不干了！爱咋咋地！”
老王看着齐大山，心里也难受。
这些年，齐大山确实没少吃苦，连里的大小事务都一把抓，战士们也都服他。
可这转业安排，确实让人心里憋屈。
老王知道齐大山脾气倔，认死理，劝也白搭。
连里的风言风语也传开了，说连长撂挑子不干了，连部天天乌烟瘴气的。
老刘也跟老王念叨：“指导员，你得管管啊，这连队都快散了架了！”老王心里急，可也真没辙。
齐大山这人心气高，觉得自己这些年没被“待见”，谁说啥都听不进去。
一个星期后，事情有了转机。
团长把齐大山叫去谈话了。
老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连部。
齐大山正坐在桌边，脸色铁青，帽子扔在地上。
老王小心翼翼地问：“大山，团长跟你说啥了？”齐大山没好气地说：“还能说啥？嫌俺影响不好，丢了连队的人。”
老王叹了口气：“那你咋想的？”齐大山闷头抽烟，半天才开口：“老王，俺是真的不想干了。你说，俺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如那些没当过兵的，图个啥啊？”他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无奈。
这时候，新兵小张家里来了信，说老娘病重，让他赶紧回去。
小张急得直掉眼泪，可部队哪能说走就走？
他找到齐大山，哭着求他帮忙。
齐大山听完，沉默了半天，递给小张一根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俺想想办法。”
那天晚上，齐大山找到老王：“老王，小张的事，俺琢磨了个法子，你看行不行？”老王问：“啥法子？”齐大山说：“先让小张回去几天，咱俩打个报告，责任俺担着。”老王愣了： “你不怕团里处分你？”齐大山笑了笑：“怕啥，反正年底就走了，这点事俺还担得起。”
小张请假回家了。
齐大山被团里狠狠批评了一顿，但他啥也没说。
连队的气氛也慢慢变了，战士们看着连长又开始忙前忙后，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年底，齐大山的转业命令下来了，还是县化肥厂。
送别那天，全连都来了，老刘还特意炒了一大锅白菜粉条。
齐大山拎着一瓶散白酒，跟老王碰了个杯：“老王，兄弟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来家里喝酒，俺给你赔罪。”老王鼻子有点酸：“赔啥罪？回去好好干，别给咱老兵丢脸！”
送走齐大山，老王回到宿舍，翻出齐大山临走前塞给他的一封信，里面就一句话：“老王，兄弟这辈子，不后悔。”窗外，雪还在下，操场上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一行行刻在岁月里的字，记录着老兵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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