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君司沉许诺及笄时来娶我。
然而成亲前夕,一道灭门圣旨打破我所有幻想。
顷刻间,我成了众矢之的。
“凝烟,只要你自愿把家产充入国库,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情爱。
1
张氏女嫁夫,夫从妻,一生只得有一人。
可我是个例外,原因无他,我的心上人是当朝太子,只是我没想过变心来的如此快。
成婚当日,我临时被告知太子妃换了人选。
原本我精挑细选的花轿嫁撵倒方便了别人。
脑海中回忆起与君司沉相处的点滴,我不甘的掀开盖头。
我要亲自去问他。
只一眼,我便瞧见了高头大马上的他,浓眉俊颜,大红的喜袍趁的他异常冷峻。
可那原本只属于我的温柔,此时却用在了李归怡身上。
她身形纤细,微风虽只吹开了她盖头的一角,我也知晓是多么貌美。
周围密密麻麻的哄闹声,无一不是夸赞他们金童玉女,格外登对。
我最爱的男子娶了我仇人的女儿。
如此,那我又算的上什么呢?
我瞧着两人握住的手,恨不得即刻扯开,但我不能。
皇家姻缘,岂是我这平民女子可毁坏的。
我强忍内心苦涩,徒步走回花楼。
今日,为庆祝我嫁得心爱之人,我特意装扮喜庆,拿出珍藏的女儿红酒酿,现在看来,想是用不上了。
“心浮气躁,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撕扯红绸的手一顿,看向荣嬷嬷。
原本死去的心瞬间活跃,肯定是君司沉让她来跟我解释的。
我顾不上她语气里的嘲讽,飞快下楼。
“今日太子大婚,皇后高兴,不介意你妓子的身份,赏赐你做太子侍妾,走吧。”
嬷嬷掐着我的手,用力往外拖拽。
我扒住门框,顾不得来往恩客打探的目光,强撑着身子,停下脚步。
“奴自知配不上太子,烦请嬷嬷回去通报,今后奴不会再跟太子有任何纠缠。”
我注意到轿外异样,那里分明守了几个彪形大汉。
但凡我走进去,必定生死难料。
况且,那李归怡乃是丞相之女,皇后断不会再让我过门,驳了贵人面子。
只是我还未走远,那群大汉便砸了我花楼的招牌。
接着是侧门,为断我念想,她们不惜砸烂楼里所有东西。
我年少时便进了这楼,整整三年时光,我从卖艺不卖身到如今的女主人,早已感情深厚。
但我知晓,这只是皇后给我的下马威。
从今往后,我想要活命,只能远离君司沉。
我麻木的收拾,心里十分钝痛,哪怕碎屑扎破我的手指,此刻也察觉不到痛。
待我收拾好,已是第二夜。恍惚间,我好似看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凝烟,我来晚了。”
他温柔的把我揽进怀里,瞬息间,我嗅到了一股不属于我的兰花清香。
君司沉身上沾染了别的女子味道。
他身子娇贵,一般的布料穿在身上会红肿过敏,于是我便亲自挑选天蚕丝缝制衣物。
今日见我穿的衣物明显不是出自我的手。
我挣脱他的怀抱,我知道梦终究要醒了。
2
纵使我从未想过那个位置,但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实在是太痛了。
“你碰了她,对吗?你知不知道她是我……”
往昔父亲惨死的画面定格在我脑海,也是在那时,我全家惨死,我被迫流落风尘。
我今日所受的苦难,无一不来自丞相府。
这要我怎么跟仇人之女共侍一夫。
“都是我母后的意思。”
“凝烟,你乖点,等我做上那个位置,定会帮你平反。”
君司沉急的抓住我的手,想让我去太子府做侍妾。
我盯着他清冷的俊颜,总感觉跟儿时那位鲜衣怒马少年郎不太像了。
万事皆有选择,这都是他抉择过的。
是他亲生断送了我跟他的缘分。
大婚那日,我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
君司沉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小习惯,他高兴时嘴巴会撇向一边,弧度虽小,我这个跟了他几年的人还是能察觉。
既然选择了那个位置,他就得断了与我的情爱。
“太子殿下,凝烟不愿坏人姻缘,只愿从此各自欢好,再无往来。”
君司沉没想到我会反驳他,怔愣了片刻,面上愠怒。
“凝烟,让你当侍妾这事,你知道本太子求了多久?别耍小脾气,以大局为重。”
他口中的大局为重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情绪彻底爆发,大局为重,所以就能杀我父兄?夺走我美满的人生?
“你也知晓自己身份,风月女子能当侍妾已是天大的荣宠,听话,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擦了擦眼底泪水,原来我在他眼中跟普通的官女子没什么区别。
绕是我只卖艺,也成了身份卑微的妓子。
我错的彻底,皇家的身份岂是我一介罪臣之女可以肖想的。
君司沉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刚想碰我,就被我关在了门外。
“张凝烟,你不要后悔,想嫁给孤的大有人再。过了今晚,想回心转意可就难了。”
君司沉狠狠踹门,我瞧着满屋的狼藉,嚎啕大哭。
整整三日,我从未离开过花楼。
直到太子妃李归怡约我在水榭歌台小聚。
我盯着铜镜中狼狈的自己,终究还是去了。
“我怀了太子殿下嫡子,如今已三月有余。”
李归怡趾高气昂,鬓边的珠钗晃的叮当响。
瓷白的小脸,眉眼精致,一看便知是被娇宠长大的贵女。
原来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三月前的夜里,君司沉跟我说府里有事,想来便是那个时候,二人暗结珠胎。
可惜我那天熬夜做嫁衣,满心欢喜的等着良人归来。
“不过是空有美貌的花瓶,要不是朝廷缺钱赈灾,太子殿下才不会为了你赚的脏钱接近你。”
我如雷贯耳,简直可笑至极。
我只当是少年郎为爱接近我,不成想是为了我的钱。
前些日子,君司沉官场失意,抱着我哭诉乡间干旱,没钱赈灾。
他被迫接下这苦活,唯恐失职,丢了太子之位。
我可怜他日夜操劳,这才拿出黄金万两,帮他赈灾。
李归怡口口声声说的脏钱,可是救了数以及万灾民的性命。
“祝太子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我死死攥紧衣裙下摆,尽可能的说好话麻痹自己。
我终究是活成了最厌恶的样子。
3
“行了,跪安吧。”
李归怡摸了摸小腹,脸上满是慈爱。
我愤恨的盯着她,腾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就这么轻轻一推,那是不是……
“怡儿,你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少出门为好。”
君司沉的话打断了我,眼前郎情妾意的模样刺痛了我的双眼。
“凝烟,稚子无辜,孤希望你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怡儿好点。”
君司沉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警戒的瞧我。
“无辜?你忘了她是怎么害我哥的?”
我惨淡一笑,他的心扭曲的彻底。
我突然发现,君司沉跟李归怡成亲是天作之合,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为了权利和地位不择手段。
尚书府灭门可还要多亏了李归怡,她牺牲色相才把我哥骗的团团转。
最终,也是她拿出所谓谋反的罪证,才害我全家背上卖国求荣的骂名。
“君司沉,你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我讥讽道。
“张小姐,往日种种是我不对,烦请你嘴上积德,饶过我腹中皇嗣。”
李归怡柔弱的靠在君司沉身上,用帕子轻擦眼角泪水。
“凝烟,我知晓你痛恨怡儿抢走了我,但皇命难违,你真要把我们逼死才甘心?”
我注意到李归怡眼底的讥讽,那眼神仿佛再说:‘看啊,这就是你心悦的男人,我不过略施小计,他就是我的了。’
我终究没在说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花楼。
男女情爱不过是人的正常情感,但我一介孤女,总归要靠自己谋生,不能因情场失意便颓废度日。
我典当了些金银首饰,半月后总算重振旗鼓。
只是那日我的无心之举,不知怎的流传到了坊间。
世人皆传太子妃腹中骨血不纯,太子被戴了绿帽。
当晚,君司沉醉醺醺的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以为我会像往常那般听他倾诉,然而还是让他失望了。
我推开他窝在我颈肩的头,吩咐小厮把他送回太子府。
一连几日,他夜夜来花楼找我。
“张凝烟,你不亏是个妓子,手段真高。”
李归怡顶个大肚子,拖着烂醉如泥的君司沉,满脸怨恨的瞪着我。
“给本宫把这里拆了,一股子骚狐狸味,熏到皇孙了。”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身后跟着那天抬轿的彪形大汉。
从我接手花楼,姑娘们皆靠才艺谋生,正经生意人,到她嘴里便成了什么肮脏营生。
“太子妃,这是个人恩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留下姑娘们吃饭的家伙。”
我自知没权利阻挡,只求留下姐妹们傍身的物什。
现在可不是我任性的时候。
“求?你们这些妓子,左右都是做些下贱勾当,本宫这是为名请愿。”
李归怡得意的瞧我,她从手里拿出明火,只需轻轻一丢,便能让我的花楼烧的渣都不剩。
“你别太过分,否则……”
我贴近她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她。
“本王几年未回京,好生热闹。”
淡漠疏离的嗓音令我发颤,我下意思想回避。
4
多年未见,沈溪知还是一如往昔。
只是眉眼那到疤痕生生毁了他的容貌。
他是权倾滔天的大将军,也是当今陛下的第七子。
十四岁出征塞北,无一败绩。
倘若君司沉不是皇后嫡子,这太子的位置定是他沈溪知的。
“一个外姓王爷,见到本太子妃还不快行礼?”
李归怡端着架子,先前的嚣张气焰弱了大半。
我回房的脚一顿,不禁佩服她的胆子。
沈溪知乃是皇上亲生子嗣,只是贵妃娘娘临死前特意求了恩典,让他子承舅姓,也算是给沈家留了个后。
沈家世代忠良,个个为国捐躯,直到沈贵妃这一代,沈家独子战场早死,还未来得及留下子嗣,这才有了位异性王爷。
我儿时进宫无意中瞧见他,只那一眼便再难忘记。
那双眸子深邃至极,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怕。
“哦?本王刚班师回朝,还未得见父皇,这一跪,怕是太子妃承受不住。”
沈溪知凤眸微撇,气势强大。
我见李归怡吃瘪,强忍笑意。
屡战屡胜的大将军,为国家开拓了不少疆土,更受民众们爱戴。
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蓄意刁难的。
她还真当谁都如我这般好欺负。
李归怡今日这番作为确实有些不识大体。
“本宫忧虑太子龙体,暂时不跟你们计较。”
李归怡吃瘪走后,我久违的笑出声。
瞬息间,我对上了那副死气沉沉的眸子。
我虽内心感慨沈溪知不懂怜香惜玉,但面上还是乖巧行了跪拜大礼。
待我起身,早已不见他踪影。
我观望城中最繁华的皇宫,感慨这世道快变天了。
或许,不用我亲自出手,就有人帮我解决了李家。
次日,我听说太子贪杯,殿前失德,被禁足三月。
接着,宫里的赐婚圣旨送到了我身边。
皇后把我赏给了沈溪知做妾。
这次有圣旨,我不得不应下。
皇后这招一石二鸟用的格外巧妙。
往昔恋人嫁给死对头,一来可以激发太子斗志,争夺储位。
二来可借机试探沈溪知底线,趁机羞辱一番。
堂堂大将军配我这个风尘女子,恐怕往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一想到沈溪知那双死灰的眸子,我只觉浑身发颤。
“张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赏赐您的安胎酒,嫁进将军府,得多多开枝散叶才成。”
荣嬷嬷端来一壶黑稠的汤药,光是闻到,我就恶心的不行。
说是多子汤,实则是那断子药,这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让我有孕了。
我双眸含笑,得想个法子应付过去才行。
不愧是宫里的老嬷嬷,我只犹豫了一瞬,她便察觉到我的退缩。
“这可是御赐的恩典,张小姐还是快些喝下,老奴可不想闹出些出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