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里,总有一些事情,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即使过了很多年,依然清晰可见,散发着温暖的光芒。1987年的夏天,发生在我们陕北小山村的一件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它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人性的善良和人与人之间的温暖。那一年,我们家的麦田迎来了大丰收,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预示着好年景的到来。
我的童年是在陕北榆林地区度过的,那里土地贫瘠,生活艰辛。小时候,经常饿着肚子去上学,放学后还要到荒山上挖野菜充饥。有一次,因为误食了不干净的野菜,我连续拉肚子好几天,身体虚弱得像一片风干的叶子。我们村子不大,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大多数家庭都和我们家一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粮囤见了底,父母总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为了填饱肚子,母亲每天都去山上挖野菜,然后剁碎了煮给我们吃。
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我的脸变得蜡黄,身体也十分瘦弱,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倒。我记得有一次,生产队在场院打完高粱,母亲把高粱壳收集起来,碾碎后蒸成窝窝头给我们吃。那窝窝头又黑又硬,咬一口满嘴苦涩,咽下去的时候还喇嗓子。我最小的妹妹不喜欢吃这硬邦邦的窝窝头,有一次,她把它扔在了地上,被父亲看到后,父亲生气地踢了她两脚,妹妹委屈地大哭起来。
作为家里的长子,我已经十六七岁了,却无力为父母分担生活的重担。我曾经在绝望中爬上荒山顶,对着天空大声呐喊,质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呐喊过后,生活依然如死水般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几年后,奶奶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为了给奶奶治病,父亲不得已去附近的煤矿做工。命运再次给我们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父亲在煤矿干了不到一个星期,矿井就发生了坍塌事故,父亲和几个工友被埋在了井下。在井下被困了超过48个小时后,父亲奇迹般地被救了出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双腿却遭受了粉碎性骨折,即使经过手术治疗,也只能依靠拐杖行走。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受伤让原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除了最小的妹妹,我们兄妹三个都不得不辍学,去生产队挣工分,以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这样的苦日子持续了六七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也多,没过多久,我们家就成了村里最富裕的家庭之一。父亲在村里弯腰活了半辈子,如今终于可以挺直腰板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1987年,我们家的麦田获得了大丰收。我和弟弟妹妹们割麦的速度很慢,为了尽快把麦子收回来,父亲决定雇几个麦客帮忙。
这些麦客都是从河南来的,他们干活麻利,收费也便宜。父亲雇了五个麦客,说好一天的工钱是一块五毛钱,他们一共干了两天半,父亲一共支付了十八块七毛五分钱。在麦客干活的期间,我们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晚上还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二两白酒。这些麦客说,他们给很多人家做过工钱,但没有一家像我们家这样把他们当兄弟一样对待。
“这两天,辛苦几位兄弟,这些干粮你们拿上,在路上吃。”麦客离开时,父亲还给他们每人带了一些干粮。
“大哥,你真是一个好人。”那些人接过干粮后,转身离开了。
麦客离开后不久,母亲去收拾房间时,意外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沓钱。母亲数了数,正好是父亲支付给麦客的十八块七毛五分钱。“他爹,你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喊着父亲。父亲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到母亲手里的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几个兄弟是好人,我们对他们好,他们不好意思收咱们的钱,于是,趁咱们都不注意,把钱留了下来。”
父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人,他总是尽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几个麦客中,有一个老人和父亲同岁,患有严重的哮喘病,刚来我们家的那天,父亲就带他去诊所买了药,医药费也是父亲出的。父亲的善举感动了这些麦客,他们竟然为我们家白白干了两天多的农活。多年以后,这些麦客中的一个还来过我们家,说是当年觉得我父亲是个好人,不好意思收钱。如今,我们家和这几个麦客还保持着联系。
一个简单的善举,却换来了意想不到的回报。父亲的善良不仅感动了麦客,也深深地影响着我。或许,这就是爱的传递,也是人性的光辉所在。这件发生在1987年的事情,像一颗种子,播撒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不断地提醒我,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善良的人,用自己的行动去温暖他人,传递爱与希望。那么,你认为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情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