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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前世女主的驸马负了心,他在生死关头抛下女主却救了别人,男主却舍命相救下女主!重生后女主却清醒的救了男主,忠犬男主默默守护的设定!
【文章片段】
从进了殿,他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为她担心,为她紧张,想她推了和沈修远的这桩婚,又怕她惹得龙颜大怒。
然而这一切在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戛然而止。
她说他是她的心上人。
他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要得到一个解释,可她的目光却从未移向他分毫。
他看着她绕过面前的坐席,走到大殿中央,直直地跪了下去,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请父皇成全,为女儿赐婚。”
短短几个字,响彻俞林殿。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了此事。
身前的六皇子始终背对着他,周遭的窃窃私语不断在他耳边环绕,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景之看着孤零零跪在大殿中央的人,终究还是起身,几步走了过去,缓缓跪下,膝盖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地上的冰凉瞬间传遍全身。
“请陛下成全。”群臣可能不认识他,但陛下,一定认识他。
柴熙筠听到身边的声响,见他竟跪在自己旁边求父皇成全,心里一急,低声问道:“你做什么?”
然而他却全然没有理会,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极尽虔诚。
“这便是洛南齐家的嫡子?”
“怎么之前从未听人提过?”
“他与三公主怎么认识的?”
……
满座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宾客们越来越兴奋,本以为只是来参加俞林宴,没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精彩。
柴熙筠与齐景之在殿中央跪着,陛下黑着一张脸,迟迟不松口,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皇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随后便见柴熙筠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赵王笑吟吟地说:“难得侄女儿喜欢,皇兄就成全了她吧。”说着又盯着齐景之的后背,意有所指:“况且齐家的嫡子,也不差。”
皇帝瞪了他一眼,开口道:“此事不急,待朕修书一封,问过齐家家主,再做决断。”
本是进士受封的宴席,中间多了指婚这档子事,众人酒足饭饱,看够了热闹,后面的流程显得有些索然无味,各人领了封之后,便匆匆离开。
柴熙筠万没有想到,刚出殿门,竟又和沈修远迎面撞上。
“见过三公主。”他有礼有节,侧身避开。
她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本公主求你一件事。”
“不敢,公主请讲。”他依旧低着头。
“以后看见我,滚远点。”她冷冷地说。
面对这无礼的要求,沈修远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回过神来,没有片刻犹豫,立即答了一个“是”。
柴熙筠走后,一旁同科的进士好奇地问:“沈兄,你究竟怎样招惹了公主,怎么公主对你……”好像很是厌恶,后半句话,他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他紧紧盯着沈修远,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这位探花郎心里怎样想的他不得而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那是公主自己的事。”
本就因春儿的事焦头烂额,今日又两次撞上了沈修远,柴熙筠心里堵得慌,只顾埋头往前走,却冷不防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伸手护住了她,又立马撇开了手。
“公主为了摆脱这桩婚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柴熙筠刚站稳,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
她心里不舒服,自然也没有好气:“你不愿意?既然不愿意,为何跪在父皇面前请求成全?”
一句话噎得齐景之张不开嘴。
“你帮我摆脱沈修远,我给你驸马身份,助你回洛南。”
虽然今夜在大殿上,她的意图,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亲耳听到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还是瞬间透体寒凉。
于她而言,宣之于口的爱,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勇敢,不过是一桩交易。那他的那些年,又是什么?
多年潜藏于心的东西仿佛被揉碎,他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当下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柴熙筠,我不在乎驸马的身份,我福薄命浅,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心里也只会有一个人。”
只是这样的话在柴熙筠听来格外讽刺,父皇当年信誓旦旦此生唯爱母后一人,结果转身后宫三千,左拥右抱。
世人面前,沈修远也曾和她鹣鲽情深琴瑟和鸣,最后呢?
男人的深情,不过是信口胡诹,骗骗自己罢了。
“你是说我鸠占鹊巢?”
“不是,我……”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齐景之极力想要辩解,然而柴熙筠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说的话。
她冷笑一声:“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我大周朝的驸马,一个两个还都看不上了?”
她的话咄咄逼人,他心里更加慌乱,忍不住趋身上前,柴熙筠却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面无表情地说:
“齐景之,不要得陇望蜀。”
“好好想想对如今的你来说,什么最重要。”
她一句话迎面浇在他头上,把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瞬间浇醒。
重病在床的父亲,虎视眈眈的二叔,盼着他殒命的堂兄弟……桩桩件件压得他站不直身,也压得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他如果不能尽快回到洛南,即使再活一世,也不过是前世的翻版。
“公主,陛下有请。”皇帝身边的陈公公不知何时站在了柴熙筠的身后,俯身相请。
她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撇下齐景之就往回走。
然而刚走出去三五步远,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公主!”听见陈公公的呼叫,齐景之立即追了上去,看到躺在地上的柴熙筠,心里一惊,立马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
“公主……公主……”,他小声唤着她,却没收到任何回应。
陈公公忙着四下里找人去请太医,齐景之用脸贴着她的额头,拼命感知她的气息,他身上有伤,双臂无力,怀里的人开始一点点往下滑落。
他努力收紧双臂,想要将她抱得更紧,然而一用力,身上的伤口悉数裂开。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说的没错。如今的他连抱紧她都觉得费力,有什么资格,得陇望蜀?
然而如今却顾不上那些,太医还没有来,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何会无缘无故突然晕倒,只能不停地唤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暮春三月,夜微凉,他急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流在她额头上。
正手足无措时,耳边小声传来一句:“回凤阳宫。”
齐景之没空多想,抱着柴熙筠疾步朝凤阳宫走去。
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柴熙筠不免有些愧疚。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路抱她回凤阳宫只怕会雪上加霜,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她既然演了戏,就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想到这里,她嘴唇轻轻蠕动,悄悄吐露出两个字:“受累。”
齐景之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低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然闭着眼,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回到寝宫,太医已经在门口等候,凤阳宫里乱做一团,一群人蜂窝一样涌了上来,从齐景之怀里接过她,平稳地放在床上。
随后便察觉有两根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腕间。
这厢正诊着脉,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听见床前有人轻声问:“筠儿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柴熙筠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今夜俞林殿上,场面闹的很难看,但是父皇来了,她就放心了。
严太医她熟的很,无论她出现怎样奇怪的病症,他总能圆回来,并且煞有介事地开出药方给她调养。
这次也不例外,她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听着严太医同父皇解释她为何会无故晕倒,无非是气血亏虚诸如此类。
随后开了方,着人去熬药,父皇又在自己床前坐了片刻,直到他走了,凤阳宫才又恢复了宁静。
“公主?公主?”听到韩仁在唤自己,柴熙筠小心翼翼眯开一条缝,眼睛长时间处在一片黑暗中,竟觉得床前的烛光有些刺眼。
“公主,人都走了。”
“都走了?”柴熙筠使劲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眼前的光明。
她这一反问,韩仁反倒有些拿不准,这时突然想起窗外缩着的那个身影,心想公主莫不是想问他?于是答道:“齐公子还在外面。”
柴熙筠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他身上的伤,心里有些自责,便嘱咐道:“你取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他,让他早些回去吧。”
“是。”韩仁领命出去,然而转眼间又折了回来:“公主,他不肯离开。”
见柴熙筠脸上有些错愕,韩仁补充道:“他想见公主。”
犹豫了片刻,柴熙筠说道:“让他进来吧。”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还没穿上鞋,便看见齐景之几乎是小跑着进来,霎那间便冲到自己面前,上来就是一句:“公主可好些了?”
柴熙筠瞬间怔住了。此刻他右膝跪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仰头望向她,发丝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头微皱,紧闭的双唇泄露了紧张的情绪。
他是在,担心自己?她以为他不肯走,是为今日所谓的“交易”,还有话要问自己。
可对上他的眼神,她却发现并非如此。
他抱了一路,难道不清楚自己是真晕假晕?
“齐景之,我没事。”她偏过头,脚趾往里挤了挤,趿着鞋走到窗前,顺手准备推开,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病,下一刻便将手缩了回来。
齐景之皱着的眉头却并未放松下来,匆忙起身,赶着上前追问道:“若是无事,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柴熙筠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恍然察觉出他眉宇里的关切,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在装晕?”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世上的男人大多自以为是,这样被嘲弄,不可能毫无反应,况且他还一身的伤。
可他在片刻的恍神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齐景之,我是不是很卑劣?”看着他逐渐舒展的眉峰,她有些不死心,一点点逼近他:“这样的事,我八年前就会了,每当我有事相求,或者闯了什么祸不敢面对父皇,就会装晕。”
“因为三岁那年我得过一场大病,他和母后日夜照料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所以我知道,他怕。”
“他怕我生病,我一病,他便会想起母后,便会对我多几分垂怜。”
“你说,我是不是很卑劣?”她一口气不停歇,对着他说着这些不相干的往事,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齐景之立在原地,眼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靠近,脚下却未挪动分毫。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直指他灵魂深处,容不得他有半点躲闪,然而他却觉得,此刻她对他的逼问,更像是在求证。
他不知道这些事她是否同别人说起过,然而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突然再次想起那句“你若是你见到真正的我”……
可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是她的父皇足够爱她,她根本不用装可怜扮柔弱来博得他的一丝垂怜,他想起前世她的模样,这才发现,原来他以为的她,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就像她此刻一脸桀骜地看着他,说着自己那些拿捏和手段,不过是强撑。
他曾以为她是幸福的代名词,只是遇人不淑才有后来的祸事,可是今日他才明白,即使没有沈修远,她的人生也是一片泥泞。
看着她倔强的嘴角,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眼里已经泛起晶莹。
齐景之的心突然一阵揪痛,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一双褐色直探向她的眼底。
“你只是不想和沈修远成婚。”
他的眼神清亮,干净得像高山上从未有过人迹的湖泊,湖泊中心有个漩涡,一点点将她吸到湖底。
“跟我回洛南。”他说。
不是请求,不是询问,他头一次在她面前说的这样笃定。
她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他掌心的灼热将她拉回了现实,再看向他时,竟无法直视。她的眼神随即飘向别处,胡乱应付了一句:“春儿死的不明不白,我得查清楚。”
“好”,他似乎全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不带丝毫犹豫:“我和你一起查。”
“还有你的事,谁下的手,我也要查。”她的语气依然很生硬。
“不重要。”齐景之的手抚上她的发鬓,强迫她看向自己:“柴熙筠,我的条件是,你,跟我回洛南。”
知道她过得并不好,这一世,他不会再远远凝望。
齐景之走后,柴熙筠推开窗,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那句“跟我回洛南”,不停地在脑中盘旋。
她没有当即应下,只是随口推脱“让我再想想”。当然,在今夜之前,这个念头从未在她脑中产生过。
她的计划是,利用齐景之甩掉沈修远,至于后面怎样,无论如何,她总会有办法。前世吃的亏,足以让她清醒,绝不至于今生再把自己草草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可是当齐景之说跟他回洛南之时,她却心动了,他明明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说,她却忽然想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前生她从未离开过京城,或许重活一世,不该再受此等困宥。
有了昨夜的事,父皇定然不会再将她和沈修远扯在一起,至于其他的,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柴熙筠走向了春儿生前住的屋子,她早已事先摸准了,这个时候云芝会在房里。
门虚掩着,她伸手敲门,然而不经意地一抬头,却透过门缝,瞥见云芝慌慌张张把什么东西随手塞在了枕头下面。
“谁?”叩门声落,门内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仿佛惊弓之鸟一般。
“我。”柴熙筠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似是没有想到公主会过来,云芝“噌”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立在床边。
眼看着柴熙筠关上门,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云芝脸上的慌张更甚:“公……公主怎么过来了?”
“云芝,关于春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丝毫掩饰,柴熙筠径直问道。
话音刚落,云芝拼命地摇头:“奴婢不知,公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
“真的……”云芝咬了下嘴唇,挤出了“不知”两个字,声音微颤。
看到云芝脸上的惊恐,柴熙筠没有继续逼问,她知道,云芝不是个胆子大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近不得她的身。
她在桌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开口:“春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指责,没有正义凛然,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一丝悲戚。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然而她与真相之间,仿佛始终隔了一层纸。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云芝,如果你我都放任不管,偌大的皇宫,一个宫女的死,又有谁会在乎呢?”
云芝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后更是不由小声啜泣起来,她在宫中十几年,深知深宫之中,人命向来危浅,她们这些小宫女,更是如同草芥一般,经不起一点风浪。
即使如春儿,做到了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又如何,多少个不为人知的暗夜里,她们二人抱头痛哭,对自己的命运束手无策。
“我记得,你和春儿是同乡吧”,柴熙筠坚定地说:“此事一了,我放你出宫。”
从云芝的房间出来,柴熙筠嘴唇发白,气得浑身颤抖,扶着门柱才堪堪站住。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快要喘不过气,她竟不知道!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禽兽!”她想起那个人的身影,一拳重重地砸到墙面上,对疼痛毫无知觉。
“公主,公主”,韩仁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六皇子请您赶紧到重华宫。”
“怎么回事!”见来传话的人是柴熙和身边的张复,柴熙筠心里一沉,瞬间紧张起来,阿和年龄小,却不是乍乍乎乎的人,让张复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乾清宫里的陈公公带了人,要抬走齐公子。”张复着急地说。
陈垣?柴熙筠瞬间反应过来,这无疑是父皇的意思。看来昨日的事,她还是带累了齐景之。
想到阿和还在那里顶着,她不敢耽搁,转身就朝重华宫的方向而去。
“陈公公,这是做什么?”一进宫门,看到一群内侍围在齐景之房门口,柴熙筠冷冷地问道。
看到柴熙筠来了,柴熙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门口堵着,阿姐不来,他寸步不敢让。
“公主”,陈垣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传陛下口谕,将齐公子送回聚贤坊。”
闻言,柴熙筠皱起了眉,她清楚地记得齐景之曾说过那日长门宫中,他是被人所害,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他又带着一身的伤,这时候把人送出宫,那不是羊入虎口?
“陈公公应该知道我同他是什么关系,今日我在这里,便没有人能把他带走。”柴熙筠不着痕迹地把柴熙和挤到一边,自己站在了屋门正中央,大有和陈垣对峙之势。
“公主”,见柴熙筠态度十分强硬,陈垣好言相劝:“您的婚事,陛下并没有松口,奴才这一遭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莫要为难。”
“那就烦请陈公公辛苦一趟,请父皇过来。”
见公主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陈垣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乾清宫。
柴熙筠挂念着齐景之,门口的人一走,便立刻到了他的床前。
一夜未见,他的情况变得更糟。满头大汗,几缕碎发胡乱地粘在脸上,她伸手轻轻拨开,却在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怎么这么烫?她的手背贴向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脸颊通红,额头也烫得惊人。
“快请太医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柴熙筠突然有些内疚,自己昨天满脑子想着躲开与沈修远的婚约,完全没考虑到他。
若不是昨夜他抱着自己跑了一路,又在她屋门外吹了半夜的冷风,绝不至于这样。
也许是她一路走来身体清凉,也许是他实在烫得难受,当她的手再次经过他的脸颊时,他竟靠着蹭了蹭。
她像触电了一般,立马把手缩回来,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见阿和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惊慌才减了几分。
他昏睡得一点都不安稳,额上沁出了一层汗,她心中不忍,掏出袖中的手绢,轻轻为他擦拭着,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
“阿筠。”他喉间传来微弱的声音,极细极小,她却清楚地听到了。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格外亲昵,除了父皇和母后唤她筠儿外,她极少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前世就连沈修远这样的身边人,都一直唤她公主。
她这才后知后觉,似乎在今日之前,在昨夜,在前几天,齐景之曾不止一次唤她柴熙筠,只是彼时她没有察觉,如今想来……
或许是带着几分歉疚,她没有将手抽出,直到太医进来。
然而太医留下药方后,前脚刚走,后脚皇上便黑着脸进来了。
“父皇。”
“不要叫朕父皇。”皇上在桌边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发觉凉透了,将茶杯随手抛在桌面上。
茶杯失去了平衡,在桌子上转了几圈,茶水流的满桌都是,柴熙筠赶紧过去用手绢盖住,以防茶水顺着桌沿留到父皇身上。
她使了个眼色,柴熙和乖乖出去,关上了门,房间里顿时只有父女二人,以及昏睡着的齐景之。
“筠儿,你到底怎样想的?”良久,皇帝才开口:“京中世家公子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瞧上了他?”
“那父皇为何偏偏瞧上了沈修远?”
对她的反问,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道:“沈修远才貌双全,放眼整个京中都是极为出挑的,更重要的是,家世清白,沈家只他这一支,将来势必全仰仗你,你嫁过去,依旧开开心心做你的公主,无需为旁的操心。”
然而皇帝不知道的是,他越说,柴熙筠心里越难受,父皇为她筹谋好了一切,可偏偏没有看出沈修远生性凉薄。
“而齐家呢?”皇帝话题一转:“你可知齐家内里已经烂透了?”
“你有没有想过,同为百年氏族,为何只有齐家,人丁兴旺却人才凋零?”
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联想起齐景之最初的话,柴熙筠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虽有公主之尊,可作为父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到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家里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她心里窝的难受,齐景之不过是她的借口,她只是不想嫁给沈修远,并不是非谁不可。
可父皇却仍旧一心为她考虑,即使那日俞林殿上她闹成那样。但眼下她若松了口,齐景之怎么办?
“父皇,我……”这厢她刚开口,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她马上意识到是齐景之醒了,回过头便看见他强撑着起身,下了床,一步一步朝这边挪,她好心过去搀扶,却被他轻轻拂开。
挪到皇帝面前,他“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有事要禀奏。”
皇帝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将信将疑。
“请公主回避。”他明明在对她说话,却没有抬头。
柴熙筠看向父皇,见他犹豫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才慢慢退了出去。
“阿姐。”见柴熙筠出来,柴熙和立马凑了上去,焦急地探听里面的情况。
“他要说什么?”听了阿姐的话后,他有些费解。
“我也不知道。”
姐弟俩并排在院中站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皇帝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什么都没说,从姐弟俩身边径直走了。
柴熙筠小跑着进去,见齐景之一手撑着地,一手抓着桌子的边缘,艰难起身,立马过去扶住他。
他明显比之前更加虚弱,她和阿和一样好奇他同父皇说了什么,但看他眼下的状况,站着都困难,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柴熙筠又在重华宫待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看着齐景之喝了药睡下,才起身离开。
回到凤阳宫,她关上门,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不住地摩挲着。
这块玉佩是皇家的物件,背面刻着一个让字,而柴廷让,是赵王的名讳。
她幼时曾在父皇书房看到过相似的玉佩,只不过父皇那块背面刻的是烨,为此她还特意问过,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
这是先帝给所有皇子的信物,而她手中这块,是赵王的象征,这样的玉料,背后刻着让字,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件。
而它,是春儿的遗物。
依云芝所说,那天是阿和的生辰,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日,当时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沈修远的背叛,重生的惊慌让她缓不过神来,所以她让春儿带着准备好的生辰礼,去重华宫替她跑一趟。
可春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喝醉酒的赵王。
她不知道那一天,春儿是怎样回来的,她甚至还来向自己复了命,可那天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曾察觉。
哪怕在长门宫,她救下齐景之那日,面对赵王时,春儿的恐惧她依旧不曾察觉。
若是那天她发现了春儿的异样,没有推开长门宫的门,回去之后细细追问了春儿,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或许她的生命就应该结束在上一世,她本不该有这一生,这一生于她而言是再活一次的机会,带给别人的却是祸患。
将玉佩小心收好,她去看了春儿。这是自那日在宫门口之后,她第一次来看她,这时的天气还不算热,但房间里已经有了些味道,她看着春儿毫无生机的脸,开始出现的青色的尸斑,忍不住伏在床边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才止了声,扶着床沿站起来,许是起的猛了,一时竟头晕目眩,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跌倒。
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撑,半边身子靠在了尸床上,脸险些朝着春儿摊开的手指撞上去。
春儿素来有留指甲的习惯,她这一撞,少说也得划出一道血痕。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陡然发现春儿的指甲边缘极不平整,明显是断裂的痕迹。
她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波动,借着微弱的光,握住春儿的手细细观察,竟在指甲缝中,发现了少量暗黑的血迹。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屋子里的阴凉迅速袭遍全身,她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的手犹豫着伸向春儿的衣领,一颗一颗将纽扣慢慢解开……
柴熙筠把门打开,缓缓走了出去,双目无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韩仁担心地看了一眼,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的陈垣却几步上前,面露喜色:
“公主,给您赐婚的圣旨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