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导“低技术”：让社会发展回归自然可持续

Quentin Mateus

法国非营利组织“低技术实验室”工程师

兼研究主任

Martina Knoop

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跨学科和学科间倡议”（MITI）主任、

物理学家

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高科技产品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科技带给人类生活极大方便的同时，也造成了极大的浪费，资金的浪费，物品的浪费，生态的浪费.....过去十多年间，“低技术”运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倡导和关注。什么是“低技术”运动？科学家将在低技术社会中扮演什么角色？

低技术产品旨在重新定义进步和创新，其材料更可持续、更耐用、更具经济效益，且能耗较低。

低技术理念及其践行方式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技术批判运动。

学界对低技术的兴趣与日俱增：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发起了两个围绕“节俭科学”的项目征集活动。

提倡低技术，有望将电子产品和家用电器的用电量减少三分之一，助力法国2050年实现碳中和。

智能手机、无线扬声器、平板电脑、电脑、智能手表等高科技产品层出不穷，这种技术爆炸对地球带来了广泛的负面影响。为了生产这些设备，全球范围内的稀土资源被大规模开发（如铟或镓），其中只有1%实现了回收利用。此外，数据污染也变得愈发严重。过去十多年间，人们一直在倡导“低技术”运动，旨在重新定义“现代化创新”，并鼓励人们重新思考自身的消费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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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可持续、易获取”

人们一度认为，“低技术”就是反对进步，是摒弃高科技，转而选择简陋、DIY的解决方案。但事实上，这场运动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其初衷是唤醒人们的环保意识，鼓励人们反思自身需求，并思考满足需求的新方式。当然，它不是倡导要回到熄灯时代，也不是简单地推广绿色工业技术或生态设计产品。法国非营利组织“低技术实验室”（Low-Tech Lab）将低技术定义为“基于三大原则（有用、易获取、可持续），将技术与物品、系统、技术、服务、诀窍、实践、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融合。”新技术的应用，必须具有实际功能，并满足个人和集体需求。

低技术实验室工程师兼研究主任Quentin Mateus解释道：“全社会应扪心自问，思考现在满足需求的方式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低技术产品必须易于获取，无版权限制，并容易上手，这样才能得到大规模推广。另外，低技术产品应容易实现生产本地化，以适应不同的环境和资源需求。最后，低技术产品必须秉持可持续原则，通过优化设计来最小化对生态和社会的影响，并提升其坚固性和耐用性。一个很好的例子是法国设计师Julien Phedyaeff推出的L’Increvable洗衣机：使用寿命可达50年，维修和升级都十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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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反思

低技术运动强调集体性、民主性和参与性，是群体的反思、决策和学习过程。Mateus称：“如果人们一开始没有这样的意识和能力，我们就有义务去帮助他们培养相关技能，比如给他们提供免费的学习项目和框架，帮助他们修理和改造物品，使其符合使用需求并降低对环境的影响。”我们很难去精准定义什么是低技术，也缺乏统一的标签或规格来参考，但这一概念涉及到的原则十分广泛，可应用于出行、数字应用、住房、食品、教育、文化等领域。

低技术还涉及社会和政治层面。2019年，法国智库La Fabrique écologique出版了一份有关低技术的说明，并由来自低技术实验室的Philippe Bihouix和Amandine Garnier、巴黎高科路桥大学的研究主任Bruno Tassin、巴黎中央理工-高等电力学院校友会下属“工程师与可持续发展”专业团体主席Marc Darras共同签署。说明指出：“低技术手段的关注点远不止技术本身，它旨在用一种系统性的方法来挑战经济、组织、社会和文化模式。”因此，这需要大家重新思考当前的消费、生产和管理模式。Mateus说：“我们并不是想片面地为了环保，强行用低技术代替代高科技，而是反思高科技的过度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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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的角色

为了推崇“节俭科学”，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跨学科和学科间倡议”（MITI）主任、物理学家Martina Knoop已经发出了两项研究项目征集通知。她认为，科学家和研究人员有义务对科学发展提出质疑，并解释道：“低技术强调的是节俭：用较少的材料、能源和研究时间来达到同样的效果。”征集到的课题有些简化了工艺流程，有些则开发出降低自然资源消耗的仪器和传感器。所有学科都可以参与。

CNRS选中的项目之一涉及空气污染监测。在位于法国图卢兹的地球科学环境实验室（Geosciences and Environment Laboratory）中，研究员Mélina Macouin正在以梧桐树皮为生物传感器来分析纳米粒子的存在。这项研究融合了低技术和参与式科学——研究人员邀请了图卢兹当地居民参与实验，通过检测他们摆放在家中的梧桐树皮花环来得出实验结果。MITI的负责人表示，这种技术含量较低的大众科学方法正变得越来越流行。Macouin说：“我们所有的研究过程都秉持‘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有的时候，找到一种更为简单、能耗更少，但表现同样出色的研究方法并没有那么容易。但这些制约因素能够激发科学家的创造力，以便在日后推出更多创新。”

科学家将在低技术社会中扮演什么角色？Mateus认为：“如果我们要为低技术经济的全面发展创造必要条件，那么，这些分布更广、根基更为牢固的新型研究就必须充分发挥作用，并在这一过程中重新明确自身目标。我们需要群策群力，动用集体智慧来从社会、经济和技术的角度摒弃那些不再可行的技术和产品，并在各部门和社会技术组织之间实现再分配和再组合。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智慧，但不一定需要大量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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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大调整

因此，在一个低技术社会中，我们需要重新思考科学技术的实践方式以及产业的地位。对低技术实验室的研究人员而言，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摆脱高技术产业的发展，或是彻底抹杀产业的重要性，而是从需求着手，对当下的生产模式进行重新思考。

2021年，法国环境与能源控制署（ADEME）制定了“节俭的一代”方案，以期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其中心思想包括尊重自然、建立一个基于低技术的生产系统、让物品更加坚固耐用，并可轻易维修。这需要人们将电子产品和家用电器等特定领域的用电量减少三分之一，转向粗放农业，大幅减少车辆使用（如鼓励骑自行车），转移某些生产流程，以及通过提升产品的功能性来减少对产品和售后服务的需求。届时，法国对电能、热能、天然气和汽油的总体需求量将是2015年的一半，并减少4200万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温室气体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