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我夫君宠妾灭妻,气得我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最年轻的状元郎双眼迷茫,下意识地跪好,熟练地背家规。
「男德挂嘴边,夫人记心中。
「男人不自爱,就是大白菜。
「夫人永远是对的,如果错了,那就是我的错。」
……
我:「……」
剧情男主被我PUA太成功了,怎么办?
1
我做了个梦。
梦到我相公在翰林院,和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你侬我侬。
我气得炸毛,直接杀进了翰林院。
刚进门,就瞧见了一个面生的姑娘,她正怯怯地拽着林渊的衣角。
「林大人,我不是故意碰到您的……」
我盯着那姑娘,她肌若腻玉,莹润夺目,一双杏眼潋滟流光。
值得瞩目的是,她眼下有一颗泪痣,显得她尤为楚楚可怜。
这姿态,这长相。
这他喵的和我梦里瞧见的那位女主角,一模一样!
梦里,我们整个世界都是一话本子里的故事。
故事男主是我的夫君林渊,女主便是这位小姑娘,楚盈盈。
而我,只是阻挠他们爱情的绊脚石。
用我娘的话来说,那就是炮灰女配。
此刻,应当是故事的第一回。
卖身葬父的楚盈盈被带到翰林院做宫女,笨手笨脚地惹出不少麻烦,然后我的好夫君林渊一边给她收拾烂摊子,一边逐渐动了心。
也就是我梦里的那一幕!
好家伙,还真给我逮住了。
我在门外咬着后槽牙,蓄力待发。
只要林渊敢如梦里那般,对楚盈盈温柔似水,我就直接冲过去,拧断了他的胳膊!
可林渊,不仅没有温柔似水。
他一个原地弹射,直接就从楚盈盈身边蹿开老大远。
紧跟着,他痛心疾首地低头后,一脸不豫。
「松脚,你踩脏我鞋了!」
诶?
这剧情怎么不太对。
2
我第一次梦到这个故事,是在林渊中会元的时候。
庆祝宴上,我怨气冲天。
林渊委屈极了。
「阿姝,我中了会元,你不替我高兴吗?
「为何闷闷不乐?」
因为梦里的情形太真实了,宠妾灭妻,炮灰原配沦为街头乞丐。
我白姝华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我怄火,我怨愤,我同他林渊青梅竹马,陪他这么多年,居然抵不过一个喜欢哭唧唧的姑娘吗?
可这一切都来源一场梦,我又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责怪林渊。
我瘪了瘪嘴。
「今日你自己先抿了一口酒,没有与我碰杯再喝,我生气了!」
我敲了敲酒杯,怨气更重。
我爹嗔怪。
「林渊连中两元,那出了苏城,哪个不瞧他恭恭敬敬的?你倒好,坐在旁边由着他这个会元夹菜还不够,还记这种小事。」
我委屈地瘪了嘴。
「可不嘛,中了两元便敢不与我先碰杯了,那待以后连中三元,岂不是敢抛弃我了?」
我幽怨地盯着林渊。
「我觉得你以后定会成为抛弃糟糠妻的负心人。」
此话一出,我爹捻着胡须,大笑:「我儿竟有居安思危的想法了!不得了,不得了!」
我娘则附议我的话:「华子这话言之有理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岸先斩意中人!」
林渊的反应则是,激动地抖着手,双眼亮得和外头的大灯笼似的。
「我没想到,阿姝你已将自己视为我的妻了!」
显然,他的重点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也没错。
我因为做梦太入戏,险些忘记成亲是科考结束后的事了。
我不自觉已经代入我嫁给林渊的状态了。
在此之前,我可没少嘴硬和林渊说,嫁不嫁他看我心情这种话。
林渊读书脑子好使,但是谈情爱,总是笨笨的。
正如此刻,我娘嗤笑一声,撂下的那句话。
「这厮就是个恋爱脑,华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我娘的话总是稀奇古怪的。
大家都见怪不怪。
我因此又想起了我娘的名言名句。
我抗议。
「娘你上次还劝李姨,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男人忠贞的原因,有百分之七十都源于自己没钱出轨。」
我认真地分析。
「现在林渊是恋爱脑,以后说不定就恋爱脑别人了!」
我可没有胡诌。
那梦里,他对那姑娘可谓是一个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爹听了这话,瞬间不乐意了。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消极呢?你看你爹我,江南第一首富,那还不是只爱你娘一个人,可不曾学坏的。」
顿了顿,似是感受到我娘阴阳怪气的眼神,立刻讨好地又说道。
「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娘教得好!」
我娘得意地扬了扬眉,夫妻俩又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
林渊我在一旁絮絮叨叨,对我的担忧,又是发誓,又是立字据。
力求我能够相信他不会变心。
我都听不进去。
我盯着我爹和我娘,我突然有了新思路。
我爹白手起家富一代,如今成为江南第一首富,也没移情别恋去娶妾,反而将恋爱脑精神发扬光大。
这一切亏功于什么?
是我娘的男德手册啊!
我娘是新时代女性,不是我胡诌的,是我娘自己说的。
她说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是魂穿到这个时代的。
我爹的解释是。
「你娘就是天上仙女下凡来的。」
虽是恋爱脑发言,但这不假。
我娘的想法与其他人都不一样,育儿训夫亦是如此。
她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就是男人要守男德。
我瞧过女德那本书,但从来是没瞧见过男德这本书的。
但瞧着我爹这一副模样,我觉得这书,定然是奇珍异宝,我娘悉心收藏着呢!
于是,深夜我熟练地从厨房逮住来吃夜宵的娘。
我娘手里抓着大鸡腿,有一瞬被我抓包的心虚,随后又板着脸。
「大晚上不睡觉,小心黑眼圈,古代可没欧莱雅眼霜。」
我嘻嘻一笑,凑在我娘身边。
「我随娘,天生丽质。」
我娘瘪了瘪嘴,往我手里塞了个小鸡腿。
我拿着我的小鸡腿和她的大鸡腿比画了一下。
我娘护食地眯起眼,大口大口地咬着,嘟囔道。
「大人吃大鸡腿,小孩吃小鸡腿,这很合理不是吗?」
确实合理。
平日我兴许和我娘还掐架抢一抢,但今日我有求于她,于是我把小鸡腿也塞给她。
「娘,我也快嫁人了,要不你把那本男德手册传给我吧,我可不想以后林渊真的跑路了。」
我娘呆了呆,然后爆发出了惊雷般的笑声。
「哪有什么男德手册?那是我蒙你爹的,你真想调教林渊,得自己的小脑瓜子开窍。」
任凭我怎么磨我娘,我娘坚决表示没有。
她告诉我。
所谓男德手册,只不过是她将这个时代男人错误的想法摆正罢了。
然后和我说了一通,她来的那个世界,人们都是怎么样的。
其实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我大概也已经被我娘养成那种思维了。
我若有所思,谢谢娘,我学会了。
虽没有实打实的男德手册,但咱会依葫芦画瓢啊!
我娘怎么给我爹搞男德那一套的,我就这么搞!
3
林渊一路科考,我就一路洗脑。
于是,成功的。
在书中剧情到来的时候,林渊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面前站着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他是一眼也没瞧,紧张地拍着自己的鞋面,着急万分。
林渊的那种着急绝不是假模假样的,是那种浑身上下都透着的焦急心痛。
以至于,对面的楚盈盈都涌起了浓浓的愧疚心。
「对不起林大人,我会赚银子赔你的,虽然我现在还没钱……」
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瞧着都心软,更何况是男人。
难怪书里,她不停闯祸,林渊却越发喜欢她。
谁瞧见这副模样,不狠狠沦陷一下。
但,林渊没有……
他瞪圆了眼,炸毛道:「赔?你拿什么赔?
「这可是我娘子给我做的鞋,花钱买都是买不到的,是无价之宝啊,你懂不懂啊?」
我这才想起来。
今日他穿的是磨了我好久,我才同意给他亲手做的一双……鞋垫。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我随我娘,贯彻糊弄学,那双鞋,除了歪歪扭扭的鞋垫是我做的,其他都是找人代工的。
没想到他视若珍宝。
瞬间,我做梦受的气都烟消云散了。
要不……回去找人再代工给他做身衣服?
4
不过我不光不气,我还直接哐哐落泪了。
因为林渊个性温柔,实打实是个温润如玉的斯文人。
我想着,他怎么着也会怜香惜玉。
所以来时的时候,我已经脑补出他如何待她温柔似水,如何春心萌动。
这样渣男出轨的画面我想了无数个版本。
当然我如何手撕他的画面我也想了好多个版本。
所以如今看到林渊一心为我做的鞋主持公道的模样。
我的眼泪,三分感动,七分内疚。
呜呜呜,我居然这么想林渊!
「相公……」
「阿姝你怎么来了?」
林渊急忙迎上来,瞧见我眼泪汪汪,瞬间大惊失色。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衣角。
随即又瞪了一眼在旁边的楚盈盈。
「你看你把我娘子气得,都赖你弄脏了我的鞋,别在这碍眼了。」
我更感动了,扑在林渊怀里。
「姝姝你别哭,我回去跪搓衣板,我去挖野草,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我哭得泪眼婆娑,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楚盈盈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我。
诶?
她也不是书里说得那么小白花嘛!
5
翰林院的珍馐斋用的都是宫里的御厨,厨艺和食材都拔尖的。
简单来说,那就是嘎嘎好吃。
反正来都来咯,吃一顿饭再走也不迟。
于是等饭的工夫,我便四处转悠了一下,很快的就发现不对劲了。
翰林院虽也有丫鬟,但大多都是伺候在外院和厨房这里,大多干的活都是擦洗或者到点进去给翰林院的大人们送茶水。
内院大多都是小厮,鲜少有丫鬟出没。
我觉得古怪,特意跑去看了一眼陆芝,陆芝是和林渊同届的榜眼,因为我们都是同乡,关系很近。
我一看陆芝,好家伙,研磨递书找资料的根本就没有丫鬟。
我想着,试探地问了下陆芝。
「陆芝,你娘可盼着你早日抱大孙子,你这怎么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陆芝翻了一个白眼。
「你当翰林院里头是这么好来的地方?也就是因为你是林渊的夫人,才可以这么进出自如。
「单说我这里,研墨的这位小公子,那也是经过了翰林院内部的科考,选拔上来的,如此才能进来。」
陆芝许是想着有人在场,所以说得很婉转。
但我也明白意思了。
这地,就算是个打杂的也都得考编上来。
姑娘鲜少有读书识字的,自然不会在内院出现。
理清楚这一点,我心火噌噌地往上冒。
那楚盈盈凭什么在那研墨?
是谁给她走的后门?
我怄火,脑中回想起了那书里的一些情节。
是了,这楚盈盈之所以会来翰林院,正是因为卖身葬父被林渊买回来的。
这么一想,指不定就是林渊给走的后门。
可恶,我定是上当了。
渣男!
6
午膳时间,珍馐斋内。
我冷着脸,眼中只有面前的那一堆菜,一言不发。
林渊瞅着我,一个劲地给我夹菜。
「娘子,吃鱼。」
特意夹的是没有刺,最是软嫩的地方。
「娘子,吃鸡肉。」
是嫩滑喷香的鸡腿肉。
「娘子,你吃这个豆腐。」
豆腐是我的心头好,而且我时常同他提起珍秀斋的豆腐做得天下无敌。
他猛猛夹,我猛猛炫。
直到桌上其他人发起了抗议。
「咱就是说,林大人你家离得也不远,要不回家吃呗?」
林渊哼了一声:「陆芝,嫉妒我有娘子你就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
「我家娘子仙姿玉貌,国色天香,蕙质兰心,你有点嫉妒心很正常。」
我听到陆芝的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抿了抿唇,眼底藏不住的愉悦。
我就喜欢林渊这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爱。
我冲着陆芝说笑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楚盈盈。
楚盈盈正一脸幽怨地盯着……我被堆得如小山般的饭碗。
7
吃得正尽兴,楚盈盈突然吭哧一下站了起来。
随后红着眼,朝着林渊扑了过去。
「林大人,救我!」
她娇小的身影直直地往林渊身上扑。
林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闪开,楚盈盈直接当场给我行了一个大礼。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喉咙里卡刺了。
准备找林渊撒娇,索求帮助。
不过那一摔,直接刺一口吐出来了。
所以她爬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不明液体和鱼刺,样貌狼狈。
她看着,我夹着豆腐的筷子抖了抖。
我面色恢复淡淡,提出了一个致命性的问题。
「这丫鬟吃饭的时间这么早吗?」
按道理,此刻丫鬟们应该都在清扫整理正院,不应该和众大人一起吃饭。
而且这丫鬟的饭菜和大人们的都不是同一批菜色才对。
于是,林渊一声高呼,管事嬷嬷杀进来。
楚盈盈红着眼,被管事嬷嬷揪着耳朵带走的时候,她又瞪了我一眼。
8
我娘告诉我。
人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所以我和我娘学会了喷人。
但我又觉得人长脑子,不就是为了去思考不讲话的人为什么不讲话吗?
所以我选择了冷暴力。
林渊,大梁最年轻的天才状元郎。
皇帝最看好的好苗子。
此刻,如小媳妇一般红着眼,抽抽噎噎,一副不值钱的样。
「娘子,我知错了。」
我瞧不得他这一副模样,大发慈悲地嘟囔了一句。
「错哪了?」
他斩钉截铁,不假思索。
「让娘子不开心,那便是我最大的错,我居然没洞察出娘子为何不开心,更是错上加错。」
随后递上了一叠纸。
「这啥玩意?」
他凤眸明亮,尤为诚恳。
「我的忏悔文……」
我忍着隐隐笑意,拿来一看,密密麻麻是林渊的求生欲。
守男德,他是有一手的。
我收好了忏悔文,正色地询问道。
「态度还算不错,有缓和的余地。」
此处一出,林渊便如八爪鱼一般贴在了我身上。
「姝姝真好。」
我假模假样地推搡了一把,随后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结果,林渊呆了呆。
「那个楚盈盈不是我带回翰林院的。」
他同我还原了一下情况,他早先也看到过接头卖身葬父的楚盈盈。
老实说,他确实有过恻隐之心。
但没想买下她,只是想着给钱了事。
但他那日只带了十五两银子出门。
这十五两银子他是拿去给我买金玉阁限量款的发簪。
所以,他并未施展援手。
为此,陆芝还讥讽他冷血无情。
林渊则蹙眉表示:「她有手有脚的,大可自己去赚,为何非要走卖身这种法子。」
这和林渊如今推行的政策有关系。
他鼓励女性走出内宅,也让很多行业都愿意接纳女子做工。
这政策,被皇上采纳,已经推行了一年。
京城之中几乎每一家商铺都是想要女子做工的。
所以,他觉得,楚盈盈既然有手有脚,完全可以靠自己去挣这一笔钱,而不是当街乞讨。
我托腮,抛出了一个疑问。
「可她不是急着葬父吗?等一个月的月例下来,那尸体都臭了吧?」
林渊叹了一口气。
「尸体她早埋了,她要的钱是立墓碑的钱,我寻思整个木牌不是一样的吗?」
我一噎,这样的设定是我未曾想过的。
我依旧不解,既没卖身葬父,她为何还会出现在翰林院?
林渊又道。
「木牌上面不是得写字吗?她特意在翰林院哭,求了姜大人,姜大人心善,为她题字以后,她又想来翰林院当差,说是她爹是秀才,她有特殊的研墨技巧。」
我好奇:「怎么个特殊研墨的技巧?」
「姜大人把她带进翰林院,我也好奇这个特殊研墨的技巧,所以才使唤她进来展示了一波。」
林渊顿了顿,捏住被墨水沾脏的衣服,痛心疾首。
「江湖骗子!妥妥的江湖骗子!」
9
「林渊,我认真问你,你觉得那个楚盈盈好看吗?」
我想知道他对楚盈盈的真实看法。
林渊认真地思索片刻:「丫鬟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我狐疑地盯着林渊,随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丫鬟。
「你把那个楚盈盈喊过来。」
然后林渊就带来了一脸蒙逼的小丫鬟。
我松了一口气。
林渊这人其实还是个脸盲,除非认识个一年五载,他才会辨别出你的样貌区别。
书里就说过,林渊是个脸盲,却能一眼记住了楚盈盈的样貌,所以二人是命定的天赐良缘,他因此对楚盈盈格外关注。
如今看来,他压根就没记住楚盈盈的脸啊。
哪个脑残作者胡诌的?脸盲就是脸盲,哪有一见钟情克服生理疾病了?
「你说,咱俩要是一年半载不见面,会不会再见的时候你就认不出我了?」
我调侃。
林渊却握紧我的手,尤为认真。
「姝姝,咱俩根本不可能一年半载不见面。」
「我是说假如……」
林渊握着的手更紧了,目光更加坚毅了。
「没有假如。」
行吧……
这该死的,不讲道理的恋爱脑。
10
京城里修建的花明园,对全城都开放了。
我喜欢热闹,等不及忙公事的林渊回家,自己先一步去花明园了。
一般这种时候就看哪里人多,人越多的地方,定然越有趣。
于是我刚挤到了前排,准备缓一缓气,看清台上在唱什么戏的时候。
一道身影扑腾一下,跪在了我面前。
「白小姐,你有钱有势,行行好,放过我这个平民老百姓好吗?
「难道非要我去死,白小姐才会放过吗?
「我爹娘双亡,还有一个弟弟要我养,我死了我弟弟怎么办?」
我看清了来人,楚盈盈。
她一身水青色的长衫,裹着她消瘦如扶柳的身形,杏眼微红,鼻尖也泛着绯色,莹莹泪水挂在睫毛上,谁瞧了不觉得她可怜。
特别是,此刻声泪俱下,正对着我,同时也正对着无数路人。
不乏热心肠的人,上前要扶起楚盈盈。
「姑娘别跪啊,真要是欺负了你,你可以报官,我们也可以为你做主!」
楚盈盈抽噎着,手往我的方向一指,生怕大家不知道她说的是我。
「白小姐没有欺负我,白小姐或许也是担心,可我没有勾引林大人啊,我只是仰慕林大人的才学,只是给林大人研墨,为什么她要逼着将我赶出翰林院呢?
「如今,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了新的差事,她又要逼我……」
众人纷纷瞪着我,似乎我当真是那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我气笑了,看着楚盈盈,我说道。
「你离开翰林院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还没这种通天本事去决定翰林院人的去留。
「我来这里,完全是凑热闹的,我一句话没和你说,你就来先发制人,泼我脏水,你有病吧?
「楚盈盈,我认识一位大夫,治脑残很厉害,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大发慈悲给你引荐一下的。」
楚盈盈脸色煞白,咬着唇,梨花带雨地哭。
我气得炸毛,毫无素质地怒喷了一顿。
这厮好手段。
把话都说完了,任凭我怎么辩解,都是我咄咄逼人,她委屈受气了。
瞬间,她就占据了上风。
我成了千夫所指。
等着众人围着我,嚷嚷着要为楚盈盈出气。
「就这还状元夫人呢,无才无德,根本就配不上状元郎。
「听说是商贾出身,满身铜钱臭的泼妇,天生就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
我气得捂着胸口,盯着楚盈盈的脸。
依稀梦里也有这样的画面,楚盈盈被众星捧月,而我被千夫所指。
最重要的是,林渊还站在楚盈盈身边。
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
「林大人来了!」
人群自觉让出了一条道来,林渊逆着光,他身形修长高大,不似往日的温润如春水,而是我鲜少瞧见过的凌厉锋芒,犹如天神降世,宣判正义。
瞬间众人都不自觉噤了声。
我感觉我的心也跳得极快,我有些害怕,这样的锐利锋芒是对着我的。
他朝着我走来。
他将我护在身后。
他冷眸凌厉,扫视众人,凛然出声。
「我家娘子蕙质兰心,才德兼备,自及笄之年开始,便资助女学堂,施粥布善,赈灾无数。
「你们竟听信一个小丫头的谗言,对她恶言相向?」
他一声又一声,向着众人诉说我的好。
一声又一声,偏袒着我,为我主持公道。
我就这样被护在他身后,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种安心,驱散了因为那噩梦带来的阴霾。
我想,无论那个梦是不是真的预示着故事。
在这一刻,我想和他一样,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彼此。
11
林渊到底是个状元郎,字字铿锵有力,怼得众人都羞红了脸。
他又把我做的那些事情全部单拎出来,一顿美化过后,甚至可以现场造神了。
一个圆脸小姑娘满眼崇拜感激地看向我。
「没想到林夫人这么厉害,难怪状元郎会这么喜欢!」
「林夫人真是活菩萨,人美心善,刚才是我们误会了,我们给您道歉。」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紧跟着,大家将情绪也转移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都是她,搬弄是非,定然是嫉妒林夫人!」
「对!还装模作样地假哭,恶心极了!」
众人纷纷仇视地盯着楚盈盈,楚盈盈脸色难看,强撑着继续摆出了那一副可怜模样。
「你们骂我吧,林夫人不曾对我怎么样,我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没爹没有家的姑娘,贱命一条,就算是送给林夫人,也不会有人可怜我的。」
说着这话,楚盈盈梨花带雨,且充满深意地看着林渊。
似乎企图用这副柔弱姿态,博取林渊的同情。
她三两步上前,颤颤巍巍,伸手就要拽住林渊的衣角。
「林大人……」
林渊大步跳开,直接口音都气急飙了出来。
「莫挨老子。
「我刚全听见了,你给我娘子泼脏水,你翰林院的差事是怎么丢的你还不清楚?
「让你倒水,你把那些公文给泼了;让你研墨,你把砚台生生都砸碎了;让你收拾藏书阁,你差点一把火给烧了。
「来翰林院才几日,就差点把翰林院给拆了,你这样的人一次两次都可以忍忍,日日如此谁能遭得住。
「更何况,虽不让你在翰林院继续做了,可这花明园的工作也是姜大人安排的,谈什么欺负?从头到尾又和我娘子有什么关系?
「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愚蠢至极,怪不得别人!」
林渊一顿输出,将事情也理清楚了。
众人纷纷责备地盯着楚盈盈。
一时间,我想起了梦到的那本小说里的片段。
大抵就是女主犯错以后,路人的旁白是觉得女主莫名可爱,惹人怜惜。
显然,那本小说实在脑残。
现实之中,能够这样蠢事一箩筐的人,哪怕是路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对她退避三舍。
最后的结果便是,楚盈盈难堪其辱,哭着仓皇落逃了。
12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整个花明园璀璨漂亮得不像话。
我和林渊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行走在花明园。
他也参与了一些花明园的布局,对哪里好玩都门儿清。
放花灯、尝美食,他抱起我,我将我们的姻缘签悬挂在最高处。
我坐在秋千之上,晃晃悠悠,走太多路,脚不自觉有些累。
林渊去不远处买热乎乎的糕点过来。
他生得龙章凤姿,身边没有女伴,瞬间不少小姑娘都盯上了他。
我靠着秋千,眯着眼,盯着林渊的举动。
只见他神色冷峻,紧绷着面容,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模样。
有个胆大的姑娘凑近了,不知说了什么。
林渊蹙眉地盯着他,随后指了指我,原本疏离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好像……
好像是在炫耀我。
几个姑娘都朝着我看过来,满眼艳羡。
我抿着唇,噙着笑,看到林渊褪去冰霜之色,双目明亮,朝着我奔来。
「娘子,它有十五种口味,每个我都买了,你尝尝你喜欢吃哪个?」
这样的人,怎么会像那个梦里那样,对我始乱终弃呢?
13
我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这梦纠缠我这么多年。
这几日,更是一回又一回地在脑子里播放。
只是书里的情节和现实情节大相径庭。
比如,书中放到,我嫉妒楚盈盈,出手下毒,结果被林渊厉声怒喝。
现实却是,我被林渊带着到处胡吃海喝,顺道还遇见了在酒楼做差事的楚盈盈,而脸盲的林渊根本都没认出她来。
比如,书里楚盈盈得林渊独宠,我几次陷害不得,发疯作死,丢尽颜面。
现实却是,楚盈盈再找我麻烦,出言挑衅,结果被抓住了偷窃的把柄,差点就送官入狱了。
再比如,书中写,林渊将楚盈盈以平妻身份抬入府邸。
但现实是,林渊升迁,皇帝想要赏赐几个美人,他洋洋洒洒写了万字文书,半页纸说我和他的伉俪情深,还有半页纸诉说他对我的喜欢。
整个人京城都知道,这个最年轻的状元郎,到底有多喜欢我。
但偶有午夜梦回,我梦魇惊醒。
我盯着林渊,我也有些好奇。
林渊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这几年我提前防一手的男德洗脑,所以才筑造了如今和梦里不符合的事情走向呢?
14
我想了许久,还是找了我娘。
毕竟我娘是个传奇人物。
这种事情她定然见怪不怪。
「娘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都是书里的人物?」
我娘筷子啪嗒一声落了地。
我急忙解释:「我就是乱讲的,你别……」
「老实交代,从何处穿越来的?我好端端的闺女生龙活虎的,怎么就被你魂穿了?你他喵的是不是夺舍我儿了?」
我娘虎着脸,颇有一副要直接抓我献祭的意思。
我欲哭无泪,硬是解释了半个时辰,证明了我是我,这个千古难题。
我娘才放下了架在我脖子上的菜刀。
她托腮,认真道。
「我懂了,你这是书中人物觉醒了!」
我娘拍了拍不存在的土,让我将梦到的故事告诉她。
她一拍大腿,嘟囔着哎哟了好几声。
「这事赖我,这事赖我!」
我娘和我解释了一通,大概就是她穿越之前,曾经看过一本短篇小说。
书里的男主就是林渊,女主就是楚盈盈,而我就是那个恶毒女配。
但因为那是一篇极短的小说。
出自我娘的那未成年表妹的手笔。
世界观本身就没完善太多,大多都是简单的主角和配角之间的对手戏,所以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来到了书里的世界。
更没想到,自己女儿会是那恶毒女配。уʐ
我一脸幽怨。
「华生已经发现了盲点……」
我娘不解地看着我。
我气鼓鼓地叉着腰。
「你就算不知道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你为何拿恶毒女配的名字给我?我爹可说了,名字是你给我取的!」
我娘有些心虚,回避我的眼神。
「娘这不是起名废吗?」
「那林渊呢?他和我说过,他的名字也是你取的。」
我娘戳着手指。
「他娘也是起名废,我主动请缨,给取的……」
我一口老血。
感情你一个起名废还能帮人起名去。
最重要的是,你还不给我俩取一对的名字!
我的眼神很怨念,我娘很心虚,然后冲着路过的我爹。
「夫君你看她!」
和我爹一起进来的还有林渊。
我也委屈巴巴地冲过去。
「夫君你看她!」
我爹和林渊互相干瞪眼,两个人笑得憨憨,异口同声。
「还有咱俩说话的份呢。」
15
我坐在屋顶,小酌了些许。
没想到我爹居然会爬上来陪我。
上一次父女俩在屋檐碰杯,还是我八岁的时候了。
「闺女可是遇上事了?」
我点了点头,塞了一杯酒在他手里。
我爹接过,欲言又止。
我自顾自地说。
「自打多年前做了那个梦,我就没少给林渊洗脑。
「我在想,如果没有我提前做好预备工作,那梦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我爹轻笑了一声。
「闺女,你是不是看不起林渊?他可是能高中状元的人,若他不想那样做,你以为凭你这点小伎俩,能洗脑他?」
我醍醐灌顶,一片清明。
是啊,聪慧如他,是大梁最年轻的状元郎,短短两年就身居内阁做事。
他的脑袋瓜子这么聪明,岂是我随便能洗脑的?
我爹又道:「用你娘的话来说,那林渊打小对你就是恋爱脑,随着时间的变化,他长大了,他的恋爱脑也长大了,进化为究极恋爱脑。」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
16
我和林渊是青梅竹马。
我出生那年,我爹就发达了,因为是富一代的关系,我爹很快就被山匪头子盯上了。
林渊爹娘都是仗剑天涯的侠士,直接路见不平给我爹娘救了。
后来,林渊爹娘继续仗剑天涯,我就多了一个阿渊哥哥。
虽然后来我继承我娘混不吝的德性,成为了混世小魔王,大多时候还都是我罩着林渊。
林渊年长我两岁,温柔又斯文,往日总挂着那如清风一般的笑。
谁瞧了不说一句温润如玉。
但这样的人。
我打架,他帮我盯梢。
我翻墙,他给我蹲下做肉凳。
用陆芝的话来说。
哪怕哪天我杀了人去,这正义凛然的林渊也会选择放弃光明前程,做我的帮凶,为我埋尸顶罪的。
17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和林渊说了梦中的事情。
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委屈。
我像是要宣泄我心头没来由的委屈和烦闷,捶着林渊,勒令他今日打地铺睡去。
林渊不肯走,脸埋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
我没好气地抖了抖身子:「别来沾边!」
林渊假模假样地抽噎了一下,收回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冷眼扫了一下,想发问他可是烦我厌我,所以才叹上气了?
可他却来了一句。
「都怨我,怨我没有通天本事,否则我定然钻进你梦里,将梦里那个假林渊狠狠打上一顿。」
我被说得不自觉脸上的冷意缓和了几分,但还是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
「男人不自爱,就是大白菜。」
「我今日努努力,定然钻进你梦里,将那个大白菜活活撕烂了。」
说着,颇有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打定主意要去我梦里为我出气。
我盯着他似乎真的准备乖乖打地铺了,我拽住了他的小手指。
我别扭地说道:「不睡在一起,怎么建立梦境联系?一点诚意都没有。」
林渊嗖地一下钻回了被窝,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他身子宽大,将小小的我揽在怀里,搂得严严实实的。
我感觉我被他这男德模样给欺骗了。
他在我额头落了深深的一个吻。
「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我不解。
「姝姝你鲜少与我表达喜欢,大多时候都是我追在你屁股后面示爱。
「我时常都担忧你会不会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咱们认识得久,所以才按部就班地和我成亲的。」
我捶了一下他:「胡诌。」
「但今天不担心了。」
我抿了抿唇,闷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做那个梦?」
我总觉得我落了下风。
林渊摇头,搂着我更紧了。
「你也说了,那个梦是那等真实,那我的姝姝定然同梦里那般感同身受,身心疲惫,还足足做了这么多年的梦。
「梦里的我是个负心人,是何等坏心眼的烂白菜,不守男德,始乱终弃,宠妾灭妻。」
他喉结滚了滚,似乎是替我心疼。
「哪怕是梦,我相信那糟糕的感觉都是围绕着你的,实打实地伤害了你。
「可哪怕这样,梦醒之时,你却始终都没有放弃过我。
「你的想法似乎自始至终都是想留住我。」
他与我四目相对,眸光是浓烈的情意。
「我的好姝姝,梦里的假我负你千百次,你待梦外的真我,却依旧如此好。
「我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得你这般欢喜。」
我抿了抿唇,主动地吻上了他。
他喵的,不愧是究极恋爱脑。
还能这么理解的……
一夜旖旎,我与他累得精疲力尽。
我趴在他胸口,朦朦胧胧地又梦到了那个故事。
故事里的林渊依旧是那副讨人厌的面孔。
可下一秒,画面动荡,如同纸张被撕开一般。
林渊手执长剑,将画面斩开,他穿着我送给他的衣裳,朝着我大步走来。
他说:「娘子的梦,自此以后,由我来捍卫。」
呜呜呜。
该死的,令人心动的恋爱脑。
后来听说,屋外的丫鬟听见我俩那天晚上梦话说得极大声。
尤其是林渊那一句。
「姝姝别怕!哪怕是梦里,我也永远爱你!」
也不知道哪个坏心眼的居然把我们说梦话的事情传了出去。
这下全京城都知道,林渊做梦都爱我爱得要死。
羞!真的羞!
18
说来也怪,那日过后,我便不再梦到那个故事了。
我心底其实也释怀了。
或许只是一个连环梦。
仅仅只是古怪了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林渊给了我坚定的爱,让我相信,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场。
19
某日,我娘找上我,异常兴奋。
「昨夜我梦见我表妹了!」
我噌地一下,眼睛都亮了。
「就写脑残小说那位?」
我娘神色古怪:「你这说的……倒也没错!
「你先别急着撸袖子,听为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娘当初看到的那个故事还有你梦到的那个故事,实际上都是另外一本小说的同人文。」
我瞪圆了眼:「什么意思?」
「我那小表妹看了一个甜文,视林渊为纸片人老公,甚至为此嫉恨书里的原配,也就是书里的白姝华。
「所以呢,她就以自己为原型,塑造了楚盈盈这个人物。
「所以娘想,或许这个世界是那本原著里,而非那本同人文。」
我抿着唇,轻笑道:「阿娘,其实我很早就不在意这事了。
「无论我们身处在哪个世界,无论在别人眼里怎么看,我们都该以自己为主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我娘竖起了大拇指。
我得意洋洋,眸光扫到大门口,林渊一身墨衣,朝着我款款走来。
我朝着他奔去。
我已想通了。
这里,绝非一个女配逆袭的故事。
只是一个,属于白姝华和林渊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