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班师回朝时带回了一个女人。
他愿用一身战功求娶她为平妻。
只因那名女子在半年前救过他的命,冒死给他送去了军需,被将士称作女中英雌。
“像你这种只知后宅争斗的女子,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他任由那名女子诬陷我偷人,将我浸猪笼,毁了我的脸。
可后来他却亲自踹掉了那名女子腹中的胎儿,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可惜,晚了。
1
刚从宫中回来,就听到了谢晏和暴怒的声音。
“林知洛,是不是你去找了皇后,阻拦了我和清儿的婚事!”
“清儿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无知妇人!”
我被突如其来的指责问懵了,莫名其妙道:“我没有……”
可还没等我说完,谢晏和就抬手抽出了佩剑。
冰冷的剑锋直指我的喉间:“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特意早早就放出要娶清儿为平妻的消息,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你这毒妇,居然去找皇后告状!”
谢晏和脸上充满了冰冷,似乎我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让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剑眉星眸,身如劲松,看着这个从新婚之日起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男人,我的眼角不自觉的酸涩起来。
我的确不满于他要娶江月清入门,但我也并没有跟皇后诉说我的委屈。
可此时并不能告诉他我和皇后的密谈内容。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我苦笑一声,强压下喉中的哽咽,“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替你心爱的女人呜不平的?”
“谢晏和,你忘了一年前对我做的承诺了吗!”
新婚之夜,他就收到了北征的旨意,甚至还未能和我饮过合卺酒。
红衣策马,临走前他与我深深对望,郑重承诺道。
“等我得胜归来,定用余下一生补偿你,此生不再纳妾。”
我信了。
我苦苦等了他一年,等到了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平妻的消息。
昔日少将军郑重发誓时的神态我还历历在目,可怎么短短一年,那颗心,就变了?
谢晏和收起了些戾色,微微皱眉,可接下来说的话却如刀子般扎在我心中。
“不是妾,是平妻,与你无大小之分,这样已经委屈她了!”
“当初要不是清儿冒险为我们送来了粮草和冬衣,如今我已经死了!”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是我大夏的功臣,这等心怀天下的女子世间罕见,知洛,这是你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他提起江月清时眉眼带笑,眸子里的情意清晰明了。
“是她带去的军需?”我骤然拔高了声调。
半年前,我听闻前线战事告急,敌人断了我方补给,就连忙派人送去了粮草衣服等物品。
可我的人却在半路被歹人杀害,那批物资也不见了踪影。
谢晏和听出了我语气中的质疑,冷哼一声:“不然还能是你个小小后宅妇人?”
正当我刚要解释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女声。
“谢晏和,我看你们这所谓的繁华上京也不过如此啊!”
2
江月清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毫不扭捏。
猛地灌了一口后,才好似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一年前娶的妻子?干嘛拿剑指着人家呀?别吓坏了小娘子。”
谢晏和连忙收起了利剑:“还不快跟清儿道谢?”
江月清一挥手,表示自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她上下打量着我,神采飞扬道:“长得还真不错,晏和,你说她跟醉月楼的凌娘比,哪个更好看?”
随后捂着嘴嗤笑一声:“我平时跟晏和那些兄弟打闹惯了,说话直,你别在意。”
“大胆!”听着她居然把我和青楼的歌姬相提并论,贴身丫鬟轻红提高了声音骂道:“我家小姐也是你一个乡野村妇配评价的?”
“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的上你一个下人插嘴了!”
我这才发现,她身后还站着婆母。
谢晏和走的这一年,谢家上下都是我操持的。
婆母体弱,时常卧床,以谢晏和那点俸禄,就连抓药都不够。
所以,我拿出了自己的私产,撑起了这个家。
也是我不放心下人照顾,一直贴身侍奉婆母。
曾经,婆母感激地抓着我的手,对我说:“知洛,你就是我们谢家唯一的儿媳,如果以后晏和辜负了你,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现如今,她却满脸的嫌弃和不屑,对我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我都听我儿说了,清儿马上就要进入大夏第一商会,以后定能对晏和的仕途有所帮助。”
“你作为我儿的妻子,出嫁从夫,要以夫为纲,怎敢私自去找皇后阻拦他们的婚事?”
看来她们已经一条心了。
我攥紧手上的帕子,冷笑问道:“所以您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了?”
她当然没有忘。
自觉理亏,婆母脸皮一抽,更是摆起长辈的姿态。
“我儿已经向陛下请旨了,你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也就你个妒妇,自私自利,猪狗不如!”
我自私自利?
那瞬间我只觉得这一年对她的精心侍奉是喂了狗!
“婆母真不怕皇后降罪吗?”
既然他们已经认定我跟皇后告了状,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却没想到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婆母,她一改往日的羸弱,指着我的鼻子中气十足地骂道:
“你少拿皇后压我!”
“当年你恬不知耻非我儿不嫁,如今还敢阻碍他另娶贤妻?你要是再不识好歹别逼我让我儿休了你!”
我的身体气到忍不住颤抖。
原来我对谢晏和的一往情深在她眼中却是上赶着倒贴?
三年前,我在街上闲逛时被一小混混当街调戏,恰巧谢晏和出现。
鲜衣怒马少年郎,从那天就住进了我心里。
他与我簪花,我便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爹娘本来不同意,却拗不过我,于是特意去宫中为我请了一道圣旨——
林家女,不可休,违者屠满门。
或许想起了这件事,谢晏和连忙安抚着婆母,用责备的语气转移了话题:“你看你都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跪下,给娘磕头道歉!”
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的江月清也借机开口:“那你就休了她呗,又不是被休了就活不下去了。”
她语气轻松,“不然以后她看我们恩爱,心里也不好受。”
休了我?
我冷笑一声,看来谢晏和还没跟她说那道圣旨的事情。
谢晏和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连忙把江月清拉到一旁。
耳语了一番后,江月清再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果然是没了男人就不行的废物,为了留住男人的心,还真是不择手段,早早就开始预谋了!”
谢晏和忙拉着她的手哄道:“清儿,是我当初不知这女人心思歹毒,所以才娶了她。”
“如今,叫你受委屈了!”
江月清脸色缓和了些,皱眉鄙夷道:“罢了,咱们这种心大的人哪儿会想这么多。”
“原本我不屑于跟你这种满是心眼的女人争斗,可你既然容不下我,就别怪我无情!”
说罢,拉着谢晏和转身就走。
婆母亦步亦趋,生怕他们把自己落下。
徒留我在原地满心悲怆。
看着三人的背影,我徒然爆发出巨大的嘲笑声。
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上到下,烂到一起了!
是我眼瞎!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江月清要把我赶出去的决心。
傍晚时,轻红慌张跑进门,压低声音哭诉道:“小姐,不好了!我刚刚偷听到江月清跟老夫人说,要让你自请成为下堂妇,逼你自己离开谢家!”
我稳住了她,安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还是主母的一天,她们就还舞不到我的头上。”
当晚,我就感觉自己的困意来的格外得早。
半梦半醒间,我突然察觉到有人推开了我的窗户,翻身而入。
“还没尝过将军女人的滋味,听说还是个雏儿……”
我从枕头下抽出了准备好的匕首,握住刀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感受到让人作呕的酒气扑在我颈间,我迅速抽出刀,夹在那人身前。
借着月色,我看清了歹人的面容——
竟是婆母院里洒扫的小厮!
小厮被我吓了一跳,但酒壮怂人胆。
他好像有些更兴奋了:“烈点儿好,一会儿在床上叫的才更带劲儿!”
听着他污秽不堪的话语,我怒火中烧呵斥道:“我可是当家主母!谁给你的胆子!”
可他却满不在乎,狞笑着朝我靠近。
千钧一发之际,轻红推门而入。
幸好为了防备她们下作手段,我安排了轻红就睡在侧室。
轻红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歹人的腿:“小姐,你快走!”
我连忙向门外跑去,连鞋都顾不上穿。
然而,我刚冲出门,就看见江月清带着婆母和谢宴和闯进了我院中。
“府内进了小偷,我亲眼看着他往这儿来了!”
“林氏怎么只穿了单衣,屋内好像还有男人的声音?”
下一秒,江月清带的仆人鱼贯而入,把那名小厮和轻红都抓了出来。
“夫人,救我!可是你要我今晚子时来你院中的!”
小厮一看到我就大声叫喊。
是污蔑!我顿时明白了她们的计划。
3
轻红刚想为我解释,就被堵住了嘴。
“不知廉耻的贱人,夫君还在家你就迫不及待要偷男人了?!”
婆母二话不说,猛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面露凶光。
“既然如此不知检点,那就把她的衣服也给我扒了!”
仆人应声而来,撕扯着我身上单薄的寝衣。
我来不及辩解,只能不停挣扎。
谢宴和此时脸上也带着暴怒:“林知洛,亏我还对你心生愧疚,你居然敢给本将军戴绿帽子!”
他骤然提剑,一刀刺破了小厮的喉咙。
温热的血带着腥臭的气息,喷了我满脸,
我强压下泪水,拼命用手遮住身上的春光,声音颤抖道:“我不认识他,你信我!是他闯进我房中想要欺辱我!”
谢宴和的剑上还在流血,面色阴翳:“还敢狡辩?你找皇后告状,针对清儿,现在还偷人!”
“枉清儿还给你说情!你就是个毒妇,我应该连你一起杀了,送你们做一对绝命鸳鸯!”
可江月清却拦住了他,斜睨着我,不屑道:“真给女人丢脸!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婆母连声赞同:“就该把她浸猪笼,让这小贱人好好反省反省!”
我压下了心中的恨意,抬起头强装镇定地对谢宴和开口道:“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林知洛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却没想到下一秒我直接被婆母拽着头发拖下了床。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把她给我浸猪笼!”
她命人扒光了我的衣服,只留下肚兜和小裤。
然后将我关入一个竹笼中,又放了一块重石,二话不说就要将我推入池塘中。
期间,无论我怎么央求谢宴和,谢宴和都无动于衷。
直到我说愿以林家列祖列宗起誓,他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
“你真的不是自愿的?”谢宴和表情迟疑。
可话音刚落,离我最近的江月清在谢宴和看不见的角落,迅速抬起右手,对着我的脸猛然划去。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推入了池塘。
江月清佯装吃惊道:“呀,我只是想把她拉上来,没想到她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后宅女人就是不知好歹……”
冰凉的水猝不及防灌入我的口中,我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在逐渐减少。
同时也感觉自己浑身骨头似有蚊蚁啃噬,生不如死。
我突然想到江月清刚刚藏在右手手心里的银针和眼底的嫉恨。
是江月清!她在针上下了毒!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我发誓如果自己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
但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被拉上了岸。
“居然还没死?”恍惚间,我听见了江月清小声呢喃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林氏,你还不承认吗?”谢宴和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隔着笼子看我。
此时我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却咬牙一字一顿道。
“我、没、有!”
谢宴和顿时脸色一沉。
“你装什么惨?!你刚掉下去我就下令把你拉了上来!”
“清儿说得不错,你们这种女子最会耍手段。就知道装可怜博取同情!”
我忍受着浑身的疼痛,可张嘴却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听到谢宴用施舍的口吻,冷冷说道。
“你我夫妻一场,看在这么多年你操持家务,我就不追究你和奸夫的奸情。”
“你如果识相的话就自请成为下堂妇,带着你那些嫁妆滚出谢家!”
但紧接着,婆母尖酸的声音骤然响起:“嫁妆?不可能!”
4
“不守妇道的贱人还想拿回嫁妆?”婆母冷冷瞪了我一眼,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
谢宴和是平民起家,除了皇上的赏赐,并没多少资产。
这些年谢宴和不在,全是靠我的嫁妆撑起的这个家。
那些钱财我可以不在乎,但这些嫁妆里还有爹娘留给我的遗物,我怎会拱手让人?
“我没错!!!”
我奋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喊着让他们把我从竹笼中放出去,可终究无济于事。
谢宴和有些犹豫,却见江月清挽起他的胳膊,轻声劝道:“钱财是小事,但是即使身为女人,也要敢于为自己的错承担责任,我们这是对她好。”
我十指狠狠抓住竹笼边缘,恨不得冲出去撕烂她虚伪的脸!
“行了,把那些嫁妆都搬到我院中,我代我儿保管。”婆母冷哼一声,下了命令。
仆人们不敢不从,把嫁妆一箱箱抬了出来。
“你们都给我住手!这些都是老爷夫人留给小姐的!”轻红终于从束缚中挣脱出来,拦在那些仆人面前。
可还没等她开口,谢宴和身边的将士猛地抽刀,一刀刺进了轻红的胸口。
“轻红!!!”
我睚眦欲裂,轻红从小就跟着我,在我心中,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
可如今却为了保护我,死在了谢家!
恨意几乎要把我吞没了,我看着谢宴和也有些震惊的脸咬牙切齿地诅咒道:“谢宴和,你不得好死!!!”
被我眼中的仇恨震慑道,谢宴和后退一步
“胆敢对将军不敬!”谢宴和身边的将士脸色一沉,提着刀向我走来。
失去最后的亲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就在此时——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