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条一闪而过的热搜,气坏了广大网友——#中铁三局招聘文员要求身材好引质疑#。
在中铁三局一项目招聘启事中,月薪4000左右的文员招聘赫然要求“女,五官端正,身材好,最好是学校刚毕业的,会电脑,招待餐饮服务的”,招聘地点为一家宾馆。
且不说文员和招待餐饮服务到底有什么关系,光是“身材好”三个字,XX宾馆这个招聘地点,就让招聘方的真实想法昭然若揭。尽管招聘方后来发布了一份格式、语法错漏百出的声明,但依旧没有让网友消气。大家愤怒的,是这种将物化女性思想带入职场的龌龊行径,竟然依旧有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公然写进招聘启事。若不是这次曝光,可以想见还会有职场经验不足的女性应聘者,原本满心期待地面试、入职,结果遭遇本不该有的不愉快经历。这样的事件,让我想到了一个电影片段——一位年轻的爱尔兰女孩在海边遛狗,碰到一个电影摄制组正在拍摄,大家热火朝天的工作氛围瞬间感染了她。之后,女孩加入了那个团队,从幕后助手做起。她当时虽然略显羞涩,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对这份工作的期待。然而下一秒,女孩却衣衫不整地在街头狂奔,如同逃命一般焦急和绝望……这个带着悬念的开场,出自有望争夺明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电影——《她说》。这部影片上映后,就直接被影迷拿来与当年的《聚焦》对标,大家纷纷预测它将成为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有力竞争者。因为《她说》讲述的,就是《纽约时报》记者梅根·吐赫和乔迪·坎托尔,联手撰写揭露哈维·韦恩斯坦性骚扰报道的故事。这两位记者,在凭借这篇报道获得普利策奖之前,已经在业界身经百战。梅根·吐赫曾撰写特朗普性骚扰事件的报道,她有理有据、咄咄逼人的询问,气得特朗普在通话中破口大骂,她却毫无畏惧地在社交网络披露了这一细节。而乔迪·坎托尔此前的报道,则多为女性在职场遭遇的不公待遇,有些甚至直接推动了业内政策的改变和完善。可以说,两人一起报道韦恩斯坦的性侵事件,是绝佳的组合。然而,这件事在当时的环境下绝非易事,她们面对的是一个在好莱坞只手遮天、拥有强大法律团队的掌权者。本着凡事刨根问底、有理有据的原则,她们先后找到了与韦恩斯坦合作的电影演员,为他工作过的多名助理,公司的会计和前CFO;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详细追查圣丹斯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期间发生的事情;同时,她们也向法院、地方检察院、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等官方机构求证。但每当想要顺着一条线索深挖时,她们就会很快走进死胡同。有些人愿意透露被韦恩斯坦强奸、猥亵的细节,但不愿在报道中公开署名;有些人则是不愿提及往事,直接拒绝记者的采访。这从根本上让这篇报道失去了关键的真实性要素。而至于那些应该能提供出间接证据的官方机构,则用“资料被删除”、“资料需保密”等离奇的理由,把记者的问题搪塞过去。这就让事件失去了决定性的佐证。但即便如此,记者们收集到的各种素材,也足以拼凑出韦恩斯坦的惯用伎俩——他通常选择固定的那几家酒店,以工作之名把“猎物”叫到自己的房间,这些女演员、女助理本以为要与老板商讨工作,没想到酒店房间里等待自己的是赤身裸体、要求提供按摩的韦恩斯坦。这些受害者虽然当时内心抗拒,但最终因胆怯而顺从,因为她们没有丰富的应对职场性骚扰的经验,更不敢激怒韦恩斯坦这样的“大人物”。有人事后举报过、投诉过,或被韦恩斯坦用鬼才信的说辞糊弄过去,或被他直接动用“钞能力”压下去。其中的大多数,最终被收走了存有证据的电子产品、手写笔记,并签订充满霸王条款的保密协议,从此不能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即便有人请了专业的律师,也大概率会被律师说服拿封口费息事宁人,因为律师可以从封口费中大捞一笔。只有极少数的人曾经掌握了足以定罪的证据,但最终在诉讼环节被地方检察院压了下来,只因地检的成员也有依附韦恩斯坦之人。就像其中一位女演员爆料的,韦恩斯坦不但一手缔造了众多奥斯卡奖影片,也打造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压榨系统,每个环节都为他服务,最终葬送了那些年轻女孩的人生。采访越深入,接触到的受害人越多,两位记者也越来越意识到,若要人完全信服这篇报道,一击扳倒这个好莱坞毒瘤,就必须想办法让受害者们一同站出来发声。两位记者收集的素材中,最早可以追溯到1992年——开头提到的那个爱尔兰女孩劳拉·马登。当时她才21岁,但已经是临时演员,对电影行业充满期待。机缘巧合下,她被韦恩斯坦安排在了伦敦办公室。然而很快,韦恩斯坦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把劳拉叫到酒店房间,实施了猥亵。劳拉虽然表现出迟疑和担忧,但韦恩斯坦却搬出了pua大法——“这是工作而已”,劳拉便在恐惧中默默承受了侵犯。劳拉之后想要寻找跟自己有过同样遭遇的女孩收集证据,没想到无人愿意站出来,这让她感到无力又绝望,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在两位记者的不懈努力下,她才决定把真相说出来,而此时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即将接受手术的乳腺癌患者。在走进手术室前,劳拉同意记者使用自己的真名,她知道这其中可能面临的风险,但她再也不想有更多女孩成为韦恩斯坦的受害者。这对于记者来说意义重大,有了姓名授权,就意味着文章的可信度提升了一大步,避免报道被攻击为“想红的十八线演员诬蔑知名制片人”的花边新闻。在《纽约时报》刊登的那篇报道中,有明确署名的相关人员除了劳拉,还有曾在韦恩斯坦的公司工作过的劳伦·奥康纳,她在公司内部发表过一篇备忘录,控诉韦恩斯坦——“权利天平的两端,我为零,哈维则是十”;曾在伦敦办公室工作过的塞尔达·帕金斯,她因为听说女同事遭到韦恩斯坦的猥亵,曾气势汹汹地与韦恩斯坦当面对质;意大利模特/演员安博拉·巴蒂兰娜·古铁蕾斯,曾在纽约警方的帮助下,录下了韦恩斯坦实施猥亵的录音证据,但这份证据最终被地方检察院认定为“证据不足”;还有遭到韦恩斯坦猥亵的好莱坞女演员艾什莉·贾德,她本人还在影片中真实出镜。正是她们的敢于发声,才彻底颠覆了那个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压榨系统,从好莱坞发起的Metoo运动,蔓延到了全球各地。值得一提的是,对比其他讲述韦恩斯坦性侵事件的电影,《她说》始终把重点放在两位女主角身上,花了较大篇幅展现她们如何反复确认事实,如何变换思路寻找素材,耐心等待相关人士的回复。更没有为了博取眼球,将未经证实的消息公之于众。正是她们对真相和正义的坚持,才让那些受害者愿意说、敢于说出来。在这过程中,她们与藏在暗处的势力做较量,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曾经多次崩溃、无助,又一次次调整好心态,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但每当脑海中闪过“是否后悔”这个问题,却又斩钉截铁表示并不后悔。而在她们的背后,并不只有处于弱势的女性,还有一群怀有正义感的新闻人。他们并不畏惧权贵的施压,也不放弃任何一条挖掘真相的线索,这种坚持才是真正推动女性争取合法权利的正确方式。然而,回到开头提到的那条热搜,显然这样的争取还远远不够。年轻、漂亮、身材好,从来就不是错,错的是把这些归于“有罪”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