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诞生》看得越多,越觉得在短短十几分钟呈现一个演员最好的演技,是件很难完成的事情。需要剧本的打磨,需要搭档的配合,更需要的是,一位好导演的调教。
上一期节目终于请了导演陈可辛来观战。寥寥几句点评,全都打在痛处,立刻让观众对“演技”有一个具象的认知。
比如,其他评委都觉得凌潇肃的表演过于外放,但陈可辛说了一句点睛之语,让大家都豁然开朗:“(凌潇肃)刚才出来那一下的确很抢,但稍微好一点的导演,那绝对能调回来。”
章子怡、宋丹丹、刘烨可以帮助观众区分什么是演得好、什么是演得差,而陈可辛呢很特别,他可以一眼看出这个演员未来的可塑性,能有多大的发挥空间。
从务实的角度来说,这才是一个演员最需要的点评,也是一个导演最珍贵的地方。
恰好最近新浪娱乐也发起了一波“最美表演”,找来了10位很有表现力的演员,让他们在短短3分钟之内呈现出“最美的演技”。
乍一看,好像比《演员的诞生》还困难。时间超短、特写超多还要诠释剧情,对演员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好,“最美表演”给每一位演员都配了一位导演,一起来完成这个短片。瞬间又像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一个好的导演,的确可以让演员的演技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不信我们来看看下面几条片子↓↓↓
张一山这条短片,名叫《见到自己了吗》。
一开始只见张一山沉在水底,紧闭着双眼。画外音不停地追问,“又见到了什么?”“又见到了什么?”一句接一句地落下,就像密集的鼓点锤在人的心口,感觉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窒息。
之前张一山在《柒个我》里演了7个分裂人格,就被网友质疑表演还是重复当年刘星的骚气,演不出精神分裂的感觉。
说起来,张一山自己也很无奈,“演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出来。”
此话不假。张一山在“最美表演”里这段90秒的演出,就是最好的回击。
镜头始终锁定在张一山的上半身,所有的戏份都靠面部表情来完成。尤其是最后一段溺水的戏,从压抑到爆发,张一山在水下无声的嘶吼,真的让我大骇。感觉完全被他拖入了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的世界。
最后,张一山从水里出来。神色恢复平静,但那阴鸷、病态的眼神,叫人难忘。有点毛骨悚然,又有点意外惊喜。
谁说张一山只能演痞子,不能演疯子?
倪妮的《解剖自己》,大概是她从影以来的最大尺度。
她演了一个躺在太平间的女尸,突然坐起身来。“去哪了?”她开始用手术刀一道道划开自己的身体,企图找到自我。
从肚子里扒拉出鲜花,从头颅里扒拉出乌鸦,最后变成一地破碎的残肢……倪妮对自己的解剖过程,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内心又有种莫名地爽快。
在以往电影里,倪妮都是以女神的姿态出现。就像是一个太过完美的符号,人们往往会忽略她的演技。
这部短片却大胆地让倪妮完全素颜、肢体不全。破开了女神的外壳,倪妮内心那股倔强而又略带神经质的气质蓬勃而出。
时而彷徨迷惑,时而微笑流泪。短短90秒的时间里,倪妮演出了一个女人历经一生的喜怒哀乐。未必是最美,却可以是最好的倪妮。
雷佳音演的“前夫哥”很是深入人心,在短片《人鱼王子》里,他又演了一个单身父亲。
儿子坚信自己就是美人鱼,爸爸却硬生生地要破灭这幻想。
大段的戏都是在狭窄的车里完成。雷佳音只能通过车内后视镜与前方挡风玻璃这样仄逼的画面,来诠释一个对生活丧失热情的父亲。
在儿子的影响下,爸爸逐渐发生了改变。从敷衍孩子的焦躁到看见回忆的惊讶、想念到最后看到奇迹露出纯真的笑容,雷佳音的一系列转变,全都是通过那一双眼睛完成的。
以前只知道雷佳音是演技派,但真不知道他的演技这么好。那双眼睛简直就像章鱼吸盘一样,一看到镜头就牢牢吸住,用眼神也可以很细致地还原一个人物的内心。
张一山、倪妮、雷佳音分别出演的这三条短片,有着不同的个人特质,但又有着蛮统一的风格调性,都是现实中带着些许奇幻的色彩。
从张一山的怀疑自己,到倪妮的寻找自己,最后到雷佳音的相信自己,三条短片组成了“发现自我”的三部曲。
无怪,这三条短片都来自同一个导演——许宏宇。
说起许宏宇的名字,也许有点陌生,但你一定看过他今年执导的处女作《喜欢你》。破天荒地把周冬雨与金城武凑到一起,发挥出来的化学反应居然又甜又奇妙。
尤其是周冬雨与金城武吃了河豚食物中毒后那一段幻觉,迷离之中又带着可爱俏皮,堪称年度神来之笔了哈哈哈。
做导演之前,许宏宇还是业内资深的剪辑师,拿过数次金像奖、金马奖的最佳提名。
当初陈可辛拍《投名状》的时候,许宏宇被叫来帮忙。有一场徐静蕾突然出现在战壕里的戏,拍这段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反了轴的,许宏宇就把反轴的镜头剪了上去。这段戏得到了陈可辛的认同:
“我当时就惊为天人,怎么有一个小孩那么会剪片?以后我的每部电影几乎都是他剪的。唯一一部《中国合伙人》不是,是因为他去了美国剪好莱坞大片。”
许宏宇为《武侠》剪片子的时候,一条拧毛巾的戏他都反复看,反复观察,最后选了那条毛巾掉进盆里的NG段落剪上去。因为许宏宇觉得,汤唯那种朦朦胧胧没睡醒的状态,更贴近人物的生活状态。
多年的剪辑师经历,让许宏宇学会了沉下心来观察演员。在他看来,好的演员是不用逼的,而是用看的,很用心地向内看。
“电影导演是需要通过镜头去看演员的。演员的生命是在镜头下面,不是在现场。”
当初拍《喜欢你》的时候,得知女主角是周冬雨,曾国祥就开玩笑地跟许宏宇说,“这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演员。”
拍的时候,许宏宇发现确实很难。周冬雨会有很多即兴发挥的段落,让剧组无所适从。许宏宇的心也很大,居然就随着周冬雨这样表演,为了她把本子彻底改了。他说,“(周冬雨)那种不可控的感觉,其实正是这个电影需要的,那我们就尽量去发挥她。”
难怪陈可辛在新人导演中一直力荐许宏宇。两个人在调教演员的时候,都有一种沉静而温柔的力量。(而且许宏宇长得跟陈可辛真的很像啊啊哈哈哈,简直就是年轻版的三姑丈嘛。)
这次为张一山、倪妮还有雷佳音拍短片,许宏宇分别与每位演员谈了很久,针对每个人不同的性格,拍出了人生不同段落的感觉。
比如拍张一山的时候,许宏宇就看到张一山身上急需褪去的童星标签。“他很小就已经做演员,成功不用多说。问题是,一些观众只看到演员的光环,却往往忘记演员也是普通人。”
为了彻底剥光张一山身上的标签,许宏宇干脆就让他赤裸着上身,孤零零地绑在水下,然后许导亲自潜入水底掌镜,让张一山在无法呼吸的状态里去表演和释放。
有几十秒的时间,张一山是不能呼吸的,拍摄过程中还呛了好多次水。但许宏宇坚持要这样拍,他说,“你能感受到的,不仅是他外部的挣扎,最关键是对内心的拷问和释放。”
跟倪妮拍片的时候,许宏宇特地抽空,与她提前一天见面,两个人面对面地聊天,聊了很久。
倪妮从肚子里“剖”出来的美少女战士、还有猫,其实就是她从自己生活里找来的灵感。
“我想要在角色里畅快淋漓地活一万次”,这是倪妮拍电影最大的愿望。
许宏宇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倪妮这个愿望。当她演扒开头的那一瞬间,许宏宇告诉她“那个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去寻找自己了,过了这个机会,你就没有了”。倪妮瞬间蹦出了眼泪,那个爆发力真是惊人。
许宏宇拍雷佳音的时候很放松。
当时连续赶了几场夜戏的雷佳音从外地赶来,从天亮就开工。当时的他,还是一种迷迷糊糊刚睡醒的状态。许宏宇觉得这很有意思,给片子带来很多生活感。
本来拍了不少镜头,但最后许宏宇用了很多雷佳音眼睛的特写。“他的眼睛全都表达了。从一个很烦躁的眼神,最后能回到一个小孩子的眼睛,那么透彻、那么干净、那么闪亮的眼睛,那就是佳音本身内在有的。”
在如此短的时间,许宏宇就可以迅速切入演员的内心,这既是基于他多年的从业经验,也是源于许宏宇对每个演员无差别的信任。
在准备拍《喜欢你》的时候,许宏宇在每一稿的剧本上都会写下这么一句话,“我们没有办法选择喜欢谁。”
这也像是一个导演的心声吧。无法事先选择自己要喜欢哪个演员,而是在一次次的拍摄过程中,如同掘金一样,发现演员的“可爱之处”,然后让世人皆知他/她的可爱。
拍完这三部短片,许宏宇也更清楚了自己未来想要的方向。“我未来想拍的是带给更多人幸福感的电影。我觉得有温度的电影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的确,一个有温度的导演,才可以从演员的真实中孵化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