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了两年的雌性激素。喉结切了。经历过无数次手术痛苦和折磨。还有好几次大出血。终于，当医生帮我拆开下面的纱布。

我还是激动得狂哭了。

用手慢慢去感受那全新的、如今属于我的女性身体部位，一直哭不停。

“叔叔啊叔叔，我终于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1

我叫魏晓东。今年二十多岁。生长在大凉山一个最最穷困落后的小山村。

父母在我和姐姐很小时候就出去了。杳无音讯。我当时只有六岁，姐姐十二岁。

家里时不时会有一些男人背着大袋的粮食，或土豆，或玉米，往我屋门口走。

姐姐每当这时就会叫我出去，然后让那些男人把土豆玉米之类粮食放在屋檐底下，接着，他们便关上破烂的小木门……我因为太小，不知道姐姐这是和那些男人在屋里做什么。

只是，每当姐姐又重新推门出来，一边扣衣服，眼睛总会死气沉沉望向天空，对我说：“晓东啊，真是太好了，有这些粮食，又可以供我们姐弟吃好一阵儿了。”

姐姐十四岁怀孕。那男人究竟是谁，不知道。

最后，大出血，死了。

这下子，我成了一个彻底无人看管的野孩子、孤儿。

在我八岁前的生命里，可以说，有关童年的好多记忆，都是与饥饿，寒冷，疼痛，时不时跑到姐姐坟头哭……息息相关。我常常因为偷了别人田里的土豆玉米，被人给逮住了，吊起来一阵狠打；

和村里几只饿狗抢吃食。

忽然有那么一天，灰蒙蒙空中下起瓢泼大雨。我躺在漏雨不断的破茅草屋里，正裹着发霉的烂席子，发着高烧，眼看奄奄一息，就要快去见阎王爷了。

一辆黑色气派的小轿车，不知何时停在我们村的小路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季叔叔。

季程择。

季叔叔第一次把我带到他家。

一处共有七层楼高、震撼得我下巴都惊掉的豪华大别墅。并屋里还有好几个帮工佣人。

第一次，我知道原来这世界生活的地方，除了地狱外，还有天堂般存在。

第一次，我发现原来一个人睡的房间可以那么宽敞、床那么大、被子枕头那么喷香柔软。

第一次，我吃的那些美味食物，可以香到把整个舌头差点吞掉。

……

当然，也是第一次，我知道原来像我这样的小孩，除了每天四处流浪，偷人家的粮食会被吊起来打，和野狗抢吃食之外，还可以去学校读书，接受教育。

季叔叔时常笑眯眯摸着我头说：“晓东啊，你要好好学习读书，长大了才能报效社会。”

除了让我在大城市里念最好学校，季叔叔还给我报了很多课程。比如篮球，围棋，击剑等等。

我总想，将来长大了报不报效社会什么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好好报答季叔叔。

2

我常常把自己偷偷关在房间里看纯爱电影，有天，我看着看着，脑海中尽是想着我和季叔叔的样子。半夜一场梦醒来。床上流了好大一滩的脏东西。

季叔叔当然不知道我的这些小秘密。

并且，他不知道的秘密有太多太多。

从我认识季叔叔那天起，季叔叔就一直单身。他前后共离过两次婚。

有一次，我在击剑馆练习学击剑时候，故意让对手的剑戳伤我的身体。

我当场晕倒在地。鼻子耳朵，全都在流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季总，你赶紧快回来一趟吧！不好了，出大大事了。”

“晓东他受伤，人已经住进医院里了。”

“……”

我躺在医院里，头上手腕全都是纱布绷带，护士给我打着吊针。季叔叔手上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听见屋里管家电话，就拼命着急往我病房赶。叔叔一见了我，就表情紧张着急担忧样子，不停问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学个击剑，就伤成这样？

我轻轻勾起嘴角。笑了。有些小得意，有些小胜利。

我当然不会实打实告诉他说，我搞的这一切，全都是出于目的心机。

他公司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女下属，终日缠着他，两个人关系现在越来越暧昧。

我很是愤怒地听说，他和那漂亮女下属，就要决定去过夜了。

我是绝不能任由那女人把我的季叔叔抢走。

就算我死。

也不能。

……

而季叔叔最近是越来越忙了。

每当一回到别墅，洗完澡，家里佣人要给他洗刚换下衣物。我等不到佣人去洗衣间，抢着抱起大撂季叔叔换下的东西就说：“阿姨，不用麻烦你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

阿姨迷惑惊讶，随后又夸我说好懂事，这孩子简直知恩图报。

季叔叔听完，也表示对我感谢和心疼。

我躲在洗衣间里，把季叔叔那些换下来的贴身东西放在鼻端，闭上眼睛，闻了又闻。

当然，这又是我的另一个小秘密。

季叔叔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

除此之外，我也会想尽办法，各种措辞理由，跑到浴室，说要帮季叔叔搓澡。

刚开始，季叔叔盯着我迟疑两下，看我的那种表情目光，大概心里想的是，都是男人，也没什么。

然而，搓着搓着，当他有次忽地转过身，竟发现我身体某部位悄悄变化。

季叔叔眉头皱起来，声音火大：“你，给我赶紧滚出去！”

季叔叔从此对我疏远了。

甚至爱理不睬。

3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糟糕透顶。

季叔叔说疏远我，就真的疏远我。

我把自己再次搞得生病憔悴也好，故意骨折受伤也好。

甚至企图用学校第一名优异成绩讨好他；

用老师给发的各种奖状等盼望能再次拉回到我们从前关系……

统统于事无补。

甚至就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抽烟，更学会了在学校惹事打架，还去偷别人的东西。

因为，季叔叔是我的监护人。

作为我的监护人。我知道，只要我一出现上述情况，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而季叔叔如此刻意疏远我，后来，我又通过一些途径，也才打听知道。

这和那女人也是有关系的。

他那女下属。

“季总，据我留心观察，我总觉得晓东这孩子，身上有太多古古怪怪、不正常的地方。”

“你难道就没一点点发觉吗？别好心领养了他，成了他监护人，是想帮他的，可到头来，却反惹来一身骚啊！”

“……”

时常他那女下属对季叔叔这样提醒警告。并搂着季叔叔的脖子，各种腻歪撒娇，还让季叔叔各种避开远离我，要小心仔细提防。

特别提议说，如果我病得实在严重，该送去看心理医生就去看心理医生。

甚至，戒同所。

这一下，我彻底被激怒了。

把那女人臭表子、臭表子的，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这女人有三十来岁，也是离过婚的单亲妈妈。她有一个在读幼儿园的三岁小女儿。

有一天，她又带着自己小女儿来季叔叔家里做客。那天，正好是周末，我放假在家。那女人缠着我的季叔叔在别墅游泳池教女儿游泳。看着他们俩无比亲密腻歪的样子，相互间时不时拥抱接吻。

我不知道他们有几分是故意做戏表演给我看，目的想要气我；

又有几分是出自真的。

我站在别墅二楼阳台边上，把窗前米白色纱帘重重一拉。

转过身，倒在床上就悲恸哭泣。

我当时是那么痛苦绝望，那么压抑难受。

后来，我慢悠悠下楼也来到那游泳池边上。

我可以对天发誓。其实，那天，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行为举止，并非我本意。

我只想吓唬吓唬那女人。

通过这种方式去警告她，让她滚，让她离我叔叔远一点。

“妈妈，救命……”

“妈妈，妈妈……”

“妈妈……”

我蹲在游泳池边上，表情邪肆狂放，故意伸出手，将女人的那三岁小娃儿套在身上的游泳圈使命、狠狠一扯。

那小女孩即刻就像只笨拙的小鸭子，在水里扑腾扑腾，拼命挣扎。

我笑乐了。尤其看着小女娃的样子。笑声更加狂放，充满报复恶趣味。

当然，最后，直到有人迎面朝我这边方向速度过来。我终于笑不出来。

季叔叔就如同拎只小鸡儿一样，将我表情恶狠给拎起来。

左右开弓，我两边脸一边几个大耳刮子，扇得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甚至，季叔叔对我那一刻简直愤怒失望至极，光扇我耳光嫌不够，将我一脚给踢下泳池里，随后又在水里不断按着我的头。

一口一句，骂我：“小兔崽子！你最近疯了是不是？”

又说我简直是“社会的人渣”、“败类”……

我就像条沼泽里死鱼一样瘫在地上。脸色灰白，瞳仁满是绝望。

最后，若不是旁边那女助理的提醒拉劝。“季总，算了算了，晓东他还是个孩子，你可别闹出人命了啊！”

”……”

我默默地闭上眼睫，流泪满面。季叔叔也就从那一刻起，他对我做了一个超级心狠恐怖的决定。

“你说得对！戒同所！应该把这小崽子送去那戒同所！”

“……”

这话他是对那女助理说的。就在做出这决定前，季叔叔即刻惊醒到什么，骤然把自己关在我平时生活的房间里。他疯狂开始搜我房里东西。

男人的那张脸，彻底扭曲崩溃坍塌了。

作呕反胃不断。又如同一只发怒的狂狮。

最后，终于走出我的书房门，一拳又再次将我揍趴在地上。

并且，一只脚上，穿着厚重的黑皮鞋，狠狠踩我脸上。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对我睥睨，居高临下说道：“魏晓东！你给我听好了！”

“老子这辈子，性取向正常，只会喜欢女人。只会喜欢女人，你听明白吗？”

“……”

“魏晓东，你真是让我恶心！”

“……”

那个女助理一直在旁边傲慢得意，嘲讽冷笑。口里一直假惺惺说着，“季总，别生气了，咱们一起来想办法帮帮他就是。”“……”我使命喘息挣扎。双手抱着季程择的那只皮鞋，想要站起来。

因为，他们所想出的办法自然就是：戒同所。

戒同所，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存在，我自然早就听说过的。堪比地狱还恐怖的地方，不管正规还是不正规的。基本上，但凡被送去过那里的人，出来时候就没几个正常活着的。要么疯，要么终身残疾。里面所谓的各种疗法，断食断水是家常便饭。什么电击，像狗一样逼着你在地上爬……不敢想象自己会被送去的画面。

“叔叔，我错了。真的错了。”

“不要，你不要把我送去那种地方，求求你。”

“……”

季叔叔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把我送去那戒同所，恐怖残忍无比地方。

我拼命求他。跪在他皮鞋底下，差点头都要磕烂了。

4

多年过去了。泰国。一家整形变性医院。

我人躺在病床上。

这些年里，自从那一晚，季程择发现我对他的种种心理后。他和我彻底脱离关系。那年我正好十八岁。我被季程择彻底扫出他家大门。他说，我对你的监护关系到此为止，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正好我也十八岁成年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决不要去找他。

季程择命家里佣人给我打包行李，硬塞了一大笔钱放在我行李箱。十八岁高中毕业，我就从此再没见到他了。之后，大学期间，一直半工半读，一边上学，一边送外卖当服务员，赚取点学费生活费。

好在，如今终于大学顺利毕业，也找到了薪水还算可以的工作。

我也有了些积蓄存款。

所以，接下来，就是我这些年一直做梦都要去完成的事情。

我要做手术。

我要变成一个女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季叔叔将皮鞋狠狠踩在我脸上，那一晚，他对我所说过的话，这些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耳边。

“魏晓东！你听清楚了！我性取向正常！这辈子只喜欢女人。”

他只喜欢女人……只喜欢女人……

我已经服用了差不多快三年的雌性激素。当每天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皮肤一点点慢慢变细腻变白嫩光滑，身上也越来越有一种女人味道。我终于笑起来。并开始留起了长发。进行手术之前，医生不停劝诫我，这样大型的手术虽然在今天听起来不算多难，但风险死亡率，并发症却是非常高的。

其过程也是残忍血腥又痛苦。

当然，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警告，最后我还是坚持把手术协议签了。

手术第一步，是除毛囊，摘取男性喉结。这第一步手术，我全程没打麻药，为了是怕除毛囊时候缝合不利，将来嘴唇周围留下难看的疤。之后，脸部整形削骨，使我五官看起不会再像男人那么粗犷。紧接着，是胸部安置硅胶假体。

一切事毕，最最痛苦艰难的一步才算来了。

那就是我下面象征男性的身体部位会被切割掉，然后医生会给我安置一个人工再造阴D。

这场手术整整进行十七个小时，我全程都是昏迷状态。

中间甚至有几次大出血，差点就死在手术台下不来了。

此时此刻，手术终于成功过去好些天，医生说，总算可以拆开纱布看看了。

医生亲手递给我一把小镜子，然后让我亲自去感受触摸……

女人身体的那个神秘美妙部位，到底是什么样。

我激动得再忍不住哭了。眼泪大把大把滚落下来。

我是一个疯子。我知道。

5

“季总。”

大波浪黑色卷发，尽显婀娜身材的黑色连衣长裙，纤细的腰，修长的腿，傲人的胸，性感红唇，高跟鞋……也许，季程择，季大董事长如今周围身边，再没有比我看起更有女人味的女人了。

“季总，你在吗？”

我小心翼翼，又叫了一声。

此时我手抱一大撂文件资料，轻敲季程择办公室门。

“进来。”

里面男人声音应道。我踩着一双高跟鞋，走路一扭一摆，款款而进。

季程择忽然抬头看我一眼，问我，魏秘书你有什么事吗。

我把以前“魏晓东”三个字改了，改成了魏来。“魏来”，也是未来的意思。

我说：“有新的文件需要麻烦季总签个字。”

我做完变性手术。如今，已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了。之后回国两年，我以“魏来”的女性身份，成功面试季程择的公司，做了他的女助理。我不敢真实告诉他，我就是原来的“魏晓东”。

因为我知道，他对“魏晓东”三个字，极其厌恶。

“魏秘书，我怎么忽然觉得，你长得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季程择签完字，抬腕看手表。转眼突然盯着我研究分析说道。

我的心咚地一跳。“呵，季总又开什么玩笑了，那么，季总觉得我像谁啊？”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季程择点头朝我笑笑。也不再说了。

之后，又交给我一件新的事情去做，转身离开他办公室。

也许很多人觉得我实在太傻太傻。辛苦付出那么多代价，九死一生，为了自己所爱男人动了那么大一个手术。如今，戴着一个面具潜伏在男人身边，不敢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是谁……这些，值得吗？

其实，抿心自问，要说值不值的，我也不知道。

对我而言，只要我每天能呆在这男人身边，帮着他做些事，日日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又有一天。

季程择突然喝高了酒。我帮他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上。

忽然说：“魏秘书。”重重大了一个酒嗝。季程择眼睛里好似太多迷茫彷徨，像自问，又像问我。“魏秘书，你很年轻漂亮，是我这些年来所见过最性感，最有女人味的一个人。你工作能力又强，处处为我考虑周到，简直要成为我的左右臂膀。”

“我差不多就要离不开你了。”

“只是，很可惜啊……”

说到这里，季程择再次重重打了一个酒嗝。“只是很可惜啊，我有一个小秘密想要给魏秘书你说说。”

我小心问：“什，什么秘密啊？”

季程择道：“其实，像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按说，没有任何男人会抗拒想要娶你，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我心突然又是一个激烈狂跳。

“魏秘书，好好开车。这话把你给吓坏了吧？”

男人笑笑。“其实我想给你说的秘密是，我这人，有问题。”

“什，什么问题？”我忙问。

男人又笑：“我性取向不正常。”

“……”

“实话告诉你，我喜欢的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