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我的死对头。
次日，单位的协调会上，平日里总爱和我针锋相对的姜桓难得地沉默寡言。
没了他的捣乱，过去一直和我分庭抗礼的女同事大乱阵脚，而我发挥超长，大放异彩，引得局领导连连鼓掌。
这么多年，我总算赢了他一回，爽！！！
清晨，我从宿醉中醒来，迷蒙了好久，才意识到床头的手机正震动个不停。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来电显示赫然是我直系领导的大名，我一个激灵，赶紧按了接听。
“小苏啊，上午的协调会你准备得怎么样？”
协调会？我的大脑仍然是一片混沌，但好歹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嘴上已经下意识回复，“已经准备好了，科长。”
“那就好，我就问问你情况，我好心里有个底。”
电话挂断后，我闭眼回忆了一会，终于把协调会的事捋清楚，这才放心地打量四周环境。
啊！！！
我虽然就在宿舍房间里，但是旁边居然躺着个人。
而这个人，是最最最不可能出现在我床上的那一个！
低头看看被子里的自己，未着寸缕，春光无限。
原来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梦，居然是真的！
我居然真的睡了姜桓！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以后，昨晚的许多细节都逐渐浮现在我的脑中。
姜桓猩红的眼睛，克制又努力地取悦，结实的腹肌，他脸颊划过的汗珠和我眼角的泪水，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他的温柔与强势。
我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清醒后的我无法在这样的夜晚之后直面姜桓，于是蹑手蹑脚地穿着洗漱，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宿舍房间。
再见姜恒，他也已经穿戴整齐。会议室里，他沉默地坐在我的正对面，制服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很好，闭着嘴的姜恒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厌。
我偶尔看向他，眼神总是忍不住顺着他的衣服纽扣向下瞟，明明都被正装遮挡得很好，但脑中就是不断浮现出衣物之下的......春光。
以往协调会发言，姜桓总会现场挑我的毛病，影响我的汇报效果。他们科的发言靠后，一向是由干事李静负责。
材料都是姜桓写好的，李静只需要念一念。
最烦的是姜桓每次挑完我的毛病，都能针对我修改他们的稿子，提升他们发言的效果。
李静肚子里没货，纯念稿子本来效果一般，但架不住姜桓的稿子写得好，这才每次都和我的发言不相上下，让我每次都憋着一口气。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姜桓全程闭嘴，给李静的稿子好像也不如往日。
而我的发言顺利得不得了，就连局里大领导都忍不住连连侧目。
部门领导高兴得合不拢嘴，悄悄给我竖了好几次大拇指。
如果他们知道，姜桓是为何突然转性对我如此宽容，恐怕都要大跌眼镜。
毕竟，在众人眼里，我们一直是死对头。而我又一直被他压了一头。
今天，我终于摆脱了他的阴影，好好发挥了一次，这种没人捣乱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2
某种意义上来说，姜桓是我的发小。我俩打小就是邻居，门对门的那种。
他爸妈，我爸妈，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他自幼展现出非人的天赋，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可把他那个爱争强斗胜的妈给高兴坏了。
我妈平日里就和他妈不对付，一直想通过我扳回一城。
他学了毛笔，我就得学硬笔。他学了小提琴，我就得学古筝。他作文比赛拿了个一等奖，我讲故事大赛就也得拿个第一。
还好我还算争气，在我妈的疯狂鸡娃和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勤勤恳恳，奋发图强，大步向前……紧随其后。
是的，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只能在他的阴影之下，当个千年老二。
这也是为啥我总报和他不一样的兴趣班，并且在高二得知他选择理科的时候，果断改选了文科。
谁知，在当了短短半年的文科第一之后，我还是按捺不住大学想报理科专业的心，再三考虑之后，跟学校申请了转理科班。
刚到理科班的第一次月考，我只考到年级第二十，而他依旧是第一。
那天放学路上，我没忍住心里巨大的失落，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啜泣。
一直快到家门口，我才慢慢平复心情，收起情绪，擦干了眼泪。
刚走到楼梯口，姜桓就跟上来了。
我不想被他看见我眼睛红红的样子，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他。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我赶紧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就听砰的一声，是他把一沓笔记本甩在了我家鞋柜上，扔下一句，“早就猜到你这次会考砸”，然后转头就进了自己家门。
身为对手，我认为这是他对我的嘲讽，而且嘲讽效果极佳。
本想争口气，立马把他的笔记都扔回去，全拿到手上之后又觉得舍不得。
毕竟，这时候我的理科确实需要恶补，而他的笔记就是最好的教案。
那天我连夜看完了他的所有笔记，如获珍宝。
他对知识点的理解确实准确清晰，梳理得很有条理，解题思路也简洁明了，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让人一看就懂。
我把笔记保留了整整两个星期，边抄边记，并且学着按照他的方法总结和梳理新学的知识点，果然事半功倍。
还给他的那天，我在最上面放了一大块我爸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
那巧克力特别好吃，我平时每次想吃都只掰下来一小块解解馋，再把剩下的包好放回冰箱里。
他接过去的时候啥也没说，就“嗯”了一声，倒是在看到巧克力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没看到似的，面无表情地连着笔记本一起放进了抽屉里。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碍于前面拿人手短，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他也一如既往，没搭理我。
转理科的第二次月考，我考到了第五名。第三次，第二名。再后来的每一次考试，一直到高考，我一直是第二，而他，一直占着第一的宝座，稳如老狗。
我们理所当然地进了同一所大学，又在毕业后考上了同一个单位的公务员。
他还是第一，而我，我还是第二。
至于为什么还是同一个单位，别问，问就是难考，有挑战。
3
度过了新人培养阶段之后，他去了组织口，我去了人力资源口。
他每天跟着科里的前辈们写材料，忙得脚不沾地。我学会了怎么用上级机关下发的人力信息管理系统之后，工作就按部就班，没有特殊情况从不加班。
除了……跟姜桓对接材料的时候。
人力资源口的材料比起组织口要少很多，要求也没那么高。第一次写的时候，科里前辈扔给我一些以前的材料作为参照，我照葫芦画瓢写出来了，交给组织口的前辈时还受了夸奖。前辈夸我的时候，姜桓正灰头土脸地坐在电脑前推材料，我罕见地在他面前找到了优越感，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谁知道，后来他工作上手了，开始独立负责汇总材料内容。每次到了要跟他对接工作的时候，他总是格外严格，一次次把我的材料打回来大修。我一次次用心地写，信心满满地去交材料，再被他批得一无是处，垂头丧气地回办公室继续改。
偏偏他的业务水平在全单位都是公认地好，我就算怀疑他是假公济私在为难我，也架不住他的说法滴水不漏，提出的问题听上去都非常合理，我只能乖乖地一改再改，直到他点头。
最让我气愤的是，好几个科室都要给他交材料，他对别人总是特别宽容。好几次我看到其他科室的小姑娘们带瓶酸奶带盒水果切什么的去交材料，说句好话撒撒娇就让他同意通过了，他还答应帮人家修改润色，提高材料质量。
其中要数他们科的李静对他最上心。他点头的时候，我都能看见李静脸上泛起的红晕，和在他那得到特殊照顾的欣喜和娇羞。往回走的时候，她那被特意改过、额外收了腰的工装下摆一跳一跳的，身姿比之平常更为婀娜。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格外受不了他对我工作的吹毛求疵，虽然碍于工作场合，没有大吵大闹，但也压不住情绪地和他理论了一番，还很不成熟地拿起了他桌上李静刚放下的材料，翻开和我的材料逐条对比，问他到底是哪一点让他觉得我的材料比不过人家。
我还记得他微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顶着他那张从小好看到大的脸和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问我，“你和她比什么？”
我顿时怒火攻心，但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同事，还是压住了心里的那句疑问。
这么多年，我是处处比不过你，但我还比不过其他人吗？
一肚子脾气没处发，我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李静的材料甩在桌上，砸出不小的声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办公室。
4
这么一来，几乎全单位都知道他和我不对付。原本还有点意向撮合我们的领导也很识趣地不再提这茬了。
他工作认真负责，能力又出众，局领导频频在大会上拿他当典型，说自从他负责材料以后，全单位的材料水平都上了一个档次。偶尔还会顺带夸一两句我，说我在他的带领下，进步很快，写出来的材料是我们科历来最好的。
这种时候我总是很矛盾，被领导肯定了是高兴的，但始终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多好觉得有些憋屈。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工作获得了直系领导的认可，我还是很珍惜每一个机会，对每一份工作都非常认真和努力。
包括......领导安排的一些应酬。
好在我们单位一向是甲方，应酬只需要大概地应付一下，一般就是简单地吃个饭。
所以临下班的时候，科长让我准备准备，晚上跟他去个饭局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随便换了个衣服就跟着去了。
到了才发现，姜恒也在，他们科长带的是他。
原来这个饭局的主客是从我们单位高升出去的一位领导，虽然人已经离开单位了，但是分量仍然很重。
两位科长都非常重视，从点菜到带酒，规格都不一般。
我也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表现不好给科长添麻烦。
酒过三巡，我因为是女生，原计划又要帮科长把车开回单位，躲过了几轮。
但几杯酒下肚，场子逐渐热络起来以后，那位领导忽然提出要和我喝酒。
我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踌躇了一会，还是接下了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向领导敬了酒，说了几句吉祥话。
没想到，这么一杯下去，就算撕开了我喝酒的口子，领导一会安排这个和我喝，一会安排那个和我喝。
能感觉到科长想要救我，又怕得罪那位领导，只能偶尔替我挡挡现场小辈的酒。
我只好半推半就地喝了好几杯以后，假装不胜酒力地趴在桌子上小憩。
眼看着领导又要过来劝酒，我正纠结是装睡不醒还是装吐不止，就见姜恒蹭地一下站起来，拦住了领导的去向。
他拉着领导敬了又敬，敬酒的说辞翻了好几个花样，总算让领导喝饱了一轮，放下酒杯跑厕所去了。
身为这场酒桌上少数的几个年轻人，他其实一直没少喝。这么连着敬领导，就连我都有些担心他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不对，我为什么会关心他的身体？
噢，一定是因为他是在帮我挡酒，我出于礼貌和感谢。
不对，他为什么会帮我挡酒？
酒劲上来，我的头昏昏沉沉，这个问题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也没有得到答案。
领导不愧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在卫生间稍作休息以后就满血复活了，饭桌上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和劝酒。
姜恒除了要应付自己本来该喝的就，还额外帮我挡了好几波。
他的架势太猛，仰着头一杯接一杯，看得我都有些害怕了，又主动站出来迎了几轮。
半喝半洒，总算是撑到了酒局结束。
白酒容易上头，我愈发觉得头重脚轻、找不着北，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酒店门口，科长交代姜恒把我送回宿舍。
再后来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姜恒时而变成我喜欢的韩剧小鲜肉，又乖又好说话地哄我喝热水，时而变成我大学时暗恋过的体育系学长，又强壮又稳健地把我横抱上了床。
我躺在床上拉着他不让他走，要他给我讲睡前故事，他竟然又变成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大熊，和风细雨地跟我说些我记不清的话。
然后我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想要做一些大人的事。
他推脱了几下，最终还是拗不过我，终于和我一起沉沦又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