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美好爱情,始于元宵节一次浪漫邂逅。
那夜相国寺游人如织,花灯如昼。李清照暂时摆脱了闺阁女子的束缚,也前来欣赏火树银花。
不曾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竟然偶遇堂兄李迥,正与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游赏花灯月夜。
经过介绍得知,这位公子正是当朝御史中丞之子赵明诚,因自幼爱好金石在京都已小有名气。
而赵明诚得知好友堂妹就是写出“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京都才女时,分外惊喜。
三人短暂交谈后便匆匆作别,令李迥没想到的是,竟无意成就了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
17岁的李清照与20岁的赵明诚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一个芳心暗许,一个非她不娶。
赵明诚回家后更是三天三夜想出以字谜方式向父亲提及姻缘之事,“安上已脱,乃女字也;芝芙去头,乃之夫二字也。”
终究,父亲猜出了谜底,原来儿子姻缘所求乃词女之夫,便立即向李家提亲,成就天作之合。
一年后,李清照与赵明诚喜结连理,赌书泼茶、琴瑟和鸣的美好婚姻生活由此浪漫开启。
一如她笔下的初春,有数不尽的浪漫风情,道不完的缠绵相思,摇曳在春风里。

1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宋·李清照《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
担子挑春虽小,白白红红都好。那年汴京城的初春依然热闹,卖花者挑着一担春色走街串巷。
新婚不久的李清照被这阵阵卖花声吸引,买得一枝梅花含苞欲放,载着满身春意缓缓归去。
本就柔嫩的花瓣包裹着清晨露珠,愈发娇艳欲滴,宛若朝霞鲜艳夺目,又似美人点点泪痕。
如此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只怕夫君看了也认为人不及花美,人不比花娇,我在花前亦黯然。
既如此,那就将梅花簪上云鬓,人面花面交相映,只叫夫君看看到底哪个更为美丽动人。
整首词写得闺情满满,从买花、赏花、到簪花、比花,将新婚女子的活泼俏皮跃然纸上。
她不再是待字闺中的矜持娇羞,看到家中来客便“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也不似寻常新婚女子拜见公婆的忐忑不安,“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还是曾经那个沉醉不知归路而误入藕花深处的少女,保留了最初的纯真烂漫和率性而为。
想必只有婚姻里的另一半给予了极大安全感,她才能保持本性并对婚姻生活充满依恋热爱。
李清照哪是要与那枝和露带霞的梅花争奇斗艳,不过是贪恋赵明诚给予的宠爱、温柔与甜蜜。
当她走到他面前,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莫过于:一个撒娇嗔痴地嬉闹,一个满脸宠溺地微笑。
那年汴京城的春色不在卖花声里,不在一枝梅里,而在轻颦浅笑、柔情蜜意的妇唱夫随里。

2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宋·李清照《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
婚后不久,赵明诚曾负笈远游。李清照的心间时时落满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写下此词时,赵明诚即将归来。许是归期有定,李清照并无夹杂多少怨恨苦闷之情。
仅通过春到“长门”,借用陈皇后失宠幽居长门宫的历史典故,将此前的孤寂煎熬一笔带过。
好在苦尽甘来,正如此时大地春回,青草初芽,梅蕊初破,花儿虽未开遍,亦带来生机勃勃。
李清照也兴致盎然地取出“碧云”茶团,放在器具里碾碎,一时间宛若晶莹碧玉化作粉尘。
她浅酌一口春茶,瞬间神清气爽,惊起了晓梦初醒,惊破了一瓯春意,也惊动了满怀春心。
惊破一瓯春,一语双关,将抽象的春色、春心置于具体可数的一杯春茶里,以小见大,诗意满满。这种用法,就如一犁春雨,一篙春水。
李清照在这惊破一瓯春里,漫赏着初春盛景,渴望着夫君归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日暮黄昏。
花影层层叠叠,掩映在重重院门上。淡月若有若无,平铺在疏疏帘幕间。正是花月好黄昏。
夫君啊,你负笈远游的这两年,已经两次辜负了春神。归来吧,莫要失约今年的旖旎春光。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不愧是千古名句。一“压”一“铺”,花之绚烂繁盛,月之清淡朦胧,生动传神地流淌在黄昏院落。
在花影重门与疏帘淡月深处,坐着一个清丽女子,翘首以盼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早日归来。
一如当年月半黄昏时的元宵灯会,又如情窦初开时的芳心暗许,“月移花影约重来。”

李清照的新婚生活,就如其笔下的初春,时而是一枝春欲放的含情脉脉,时而是惊破一瓯春的静默欢喜。
纵有离别苦涩,与南渡后的国破家亡和阴阳相隔相比,也不过是浅尝辄止,不足以吞噬人生。
后来汴京繁华被金兵铁骑踏得粉碎,她南渡后的第三年元宵节,“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晚年寓居临安,故国夫君两失,易安在元宵悲凉追问,“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只剩李清照一人残花煮酒,活火分茶。她的人生也由春入秋,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若干年后,大清第一才子深情哀叹: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啊,多想留在那年初春,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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