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湘江边上的双峰县，有个姑娘叫葛健豪。这姑娘不简单，从小读书认字都比家里男娃子机灵。那会儿还是大清朝晚年，别人家丫头片子裹小脚的时候，她却能在私塾摇头晃脑背四书五经，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伶俐姑娘。
可那年头再聪明的姑娘也抵不过"父母之命"。刚满十六，她爹就给订了娃娃亲。婆家是县里有名的蔡大户，对象叫蔡蓉峰。听着好听，可这蔡家少爷整天不是抽大烟就是逛赌坊，葛家姑娘还没出嫁就把眼睛哭成了桃子。
拜完天地才明白，自己这是往火坑里跳。丈夫不管生意，公婆只会摆谱，家里光景一天不如一天。生完三儿一女后，葛健豪硬是咬着牙，白天当账房伙计，晚上给人缝衣裳，愣是靠着女人柔弱的肩膀撑住了这个家。
最气人的是丈夫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思想。有回见小女儿咸熙活蹦乱跳跑得欢，非得按老规矩给她裹脚。葛健豪抄起剪子堵在房门口："孩子脚板都裹变形了还怎么上学堂？"这个硬气的湘妹子，硬是护住了女儿的脚，也护住了孩子今后的路。
那天傍晚，葛健豪抱着刚剪碎的裹脚布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火烧云，她突然想明白了：守着这样的男人，不是把自己和孩子们都耽误了吗？听说县城里新来了位秋瑾先生，在搞女子上学的事，她拍拍裤脚上的灰，连夜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要干就干场大的！1914年初春，寒风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小脚妇人，她正往"湘乡第二女子职业学校"的木头牌子上擦灰。这可是她磨破三双鞋、求了二十七个乡绅才办起来的学校——在祠堂教女学生打算盘，在晒谷场教姑娘们做护理，连镇上老秀才都惊得直摸胡子。
有人背后嚼舌根："女人家读什么书？""学会写自己名字就得喽！"葛健豪偏不认这个邪。她找来留过洋的唐群英教外语，请接生婆教护理，连老裁缝都被她说动来教做旗袍。两年下来，好些女学生能自己去长沙城进货，在药铺当账房，有个姑娘还考上了省立师范。
要说葛健豪这辈子最得意的，还是自家几个孩子。老大蔡麓仙带着工人罢工，被军阀追捕时从房顶跳下来摔断腿也不松口；闺女蔡畅跟着周总理搞妇女运动，全国跑断腿；最让人挂心的是二儿子蔡和森，十五岁就嚷嚷要推翻旧社会，跟着毛主席在橘子洲头说天下大事。
老太太的苦别人不知道。三儿媳向警予被反动派害了，她抹着眼泪说："该哭的是那些杀人的！"四儿子林蒸在香港搞地下工作被特务抓住，死得惨烈。每次家里来信说儿子们要回家，她都要换上最干净的蓝布衫，可等来的总是街坊捎来的红薯干——孩子们正在给百姓修水渠，正在给红军筹粮食。
1943年早春，73岁的葛老太太躺在竹床上，呼吸声像扯风箱。枕头底下压着毛主席托人捎来的《湘江评论》，她闭着眼睛问大孙子："你爹他们在北边过冬有大衣吗？"屋里人都红着眼眶不敢搭话——他们亲爱的蔡和森同志，三年前就在广东被反动派害了。
后记：
听说现在双峰县中心小学里还有间"健豪堂"。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里，短发老太太笑得像朵秋菊。四代人过去了，这片出过曾国藩的土地上，她的重孙女也当上了中学校长。要问为啥老百姓还记着这个没当官的老太太？大概就是她那句话：女人不是藤蔓，是能长成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