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密室。
天命镜和尘念前面,独独站了鬼方繇一人。
他盯着天命镜和尘念看了许久,整个人不同于平时的寡言,而是显得更加格外格外格外的孤寂。
最终,他抬手,毫不犹豫地用蛮力劈向了尘念和天命镜的连接处。
天命镜纹丝不动,尘念却是剧烈飘动起来。
随着幅度越来越大,原本如红绸缎一般的质地,眼瞅着越来越坚硬,最后成了犹如定格的烙铁。
鬼方繇眉头皱起,一手摸了一下胸口,然后调动全身的灵力和妖力灌向了尘念。
甚至,他还藉由跟天命镜的关联,开始从天命镜汲取力量。
天命镜一开始并没有展现出不配合,跟过往鬼方繇调动它时并无不同,然而随着尘念支撑不住,再度变成软绸的样子,颜色却从鲜红变成浅红,原本虚虚实实围着天命镜的环绕,瞬间抽紧!
与此同时,天命镜对鬼方繇的供给突然断了,鬼方繇嘴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似是维持基本的站立都很困难。
镜子发出微微颤鸣,似乎在抗议。
鬼方繇不以为意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冷笑一声:“你是鬼方一族的祖宗,尘念是涂山一族的狗。你现在为了一条狗的牵绊,要放弃供养你多年的鬼方吗?”
鬼方繇重新蓄力,建立跟天命镜的连接。
“如果你决意不跟鬼方站在一起,鬼方也不是”鬼方繇的语气颤抖却坚定“非,你,不,可!”
天命镜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鬼方繇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圆脸小孩的灵体。
小孩脸蛋圆圆、眼睛圆圆,一身青色的短打衣服,小胳膊和小手都在外面露着,远远看去天真烂漫的样子。
可离得近了,才看到他的眼神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再细看,那眼珠中压根就没有瞳孔。
他也不开口,就那么站在鬼方繇的识海中。
鬼方繇也不理他,只是手上的动作一停没停。
一个个指令发过去,小孩脸上的表情愈发不耐烦起来。
“你没看到我吗?”他问。
鬼方繇回:“看到了。”
“你知道我是谁吧?”
“大概猜到了。”
小孩仰起脸:“这么多年,这么多任鬼方族长,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本尊灵体的。”
鬼方繇眉尾轻轻一挑:“哦。”
小孩像是故作深沉的脸上终于有了龟裂的表情:“你就噢一声就完了?我可是上古传下来的绝无仅有的神器。”
鬼方繇的语气张嘴就带了几分嘲讽和凉薄:“绝无仅有吗?”他示意了下天命镜和尘念本体的地方“那不你腰上还绑住一个呢!”
小孩气急败坏:“那是我的脖子!脖子!什么腰上?”
“哦,那你脑袋挺大,下半身挺~”鬼方繇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万万年了天命镜的灵体还是这副小孩子的样子,但既凡是这个样子,按照惯例来说,只能说按他们那个物种的做法,他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于是鬼方繇咽下原本想说的话,换了一句“下半身挺雅致的~”
圆脸小孩直觉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表面上好似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感受了下一直没有停止跟他建立连接蓄力的鬼方繇的呼唤,他小脸皱成一团:
“你别费劲了,我跟尘念已经接近万年未见,这些年,我身边一个同类都没有,我不会把我的力量给你,让你毁掉他。”
鬼方繇笑着斜睨了一眼小孩。
然后把他踢出了自己的识海。
同一时间。
涂山璟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尘念需要力量。
尘念和天命镜同属于上古神器,除去他们本身的力量,祭祀之力对他们是食粮,更是如虎添翼的助力。
其实在远古时期,各种奇怪的祭祀,本就跟力量获取直接相关。
只不过斗转星移,各种血腥和匪夷所思的祭祀渐渐被摒弃,只有极少数流传了下来。
涂山家祠堂的祭祀,就是其中流传下来的一种。
他们的祭祀,或许在其他人的眼里看起来不人道、不地道,但在尘念和天命镜的眼里,这样的祭祀就是毛毛雨一般的存在。
涂山璟大概能感知到,鬼方繇是在用蛮力想要直接破开甚至毁掉尘念。
尘念本身来说,并不是多强大的神器。
只是因为跟天命镜同根同源而生,所以才会被涂山先祖用作牵制天命镜的法器。
如果想要阻止鬼方繇,唯一的方法就是倾尽现有的力量去支持尘念。
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西。
就看谁撑不住先主动放弃。
或者都死咬住不放,看哪一方力量被耗光。
涂山璟想赌一赌,赌相柳和小夭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他会惜命,绝对不会耗到最后。
但涂山璟又不敢赌。
九条命都能说舍掉就舍掉的相柳,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并且,耗到最后,涂山娇很可能会被吸干,彻底消亡。
“爹爹!”涂山瑱很快看出涂山璟是在一边维系阵法一边给涂山娇输送灵力,他没有犹豫加入了其中。
涂山璟却在此时撤回了所有动作,然后强行暂时切断了涂山娇和祠堂的关联。
也就是在此刻,处于鬼方密室的尘念失去支撑,被鬼方繇一掌劈下,红色完全褪去变成白色,软趴趴的耷拉在了天命镜上,灵气全失!
涂山瑱问涂山璟:“这是怎么了?”
涂山璟有些颓唐,“你在这照看一会,两个时辰后,重新启动阵法,将涂山娇跟祠堂系在一起。”他起身向外走去“涂山娇可能会短暂地醒一下,你可以正常跟她交流,但是她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小夭听到异动赶到密室的时候,鬼方繇整个人似乎都站立不稳。
他身子有些倾斜地靠在比平时大了数十倍的天命镜上,脸色煞白到看不出一丝血色。
小夭冲上前,刚一碰到鬼方繇,他便整个人倒在了小夭怀中。
小夭只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块滚烫的铁块。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相柳。
相柳是冷血的九头妖怪啊,他的皮肤一直没什么温度,受伤的时候更是会比平时还凉上那么几分。
她慌乱地坐在地上,把相柳揽入怀中:“你别吓我!鬼方繇,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做?我的血对你有用吗?”
她伸手就想划开手腕,却被鬼方繇吃力但干脆地制止了。
他抓住小夭的手腕,盯着小夭的眼睛,嘴里微不可察地吐出两个字:等我。
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气息。